《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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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风- 第30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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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格的帐还没整完,可不能刹手,财务帐马虎不得,一定要当日结清。”张同音五十多岁,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眼镜,屋里已暗下来,他把煤油灯从窗台上端到办公桌角,拨下已被烟熏得灰黑的玻璃灯罩,撕下半张废报纸,口对着灯罩向里吹气,再将废纸塞进去转着圈擦,待将灯罩擦得透亮,划火柴将灯点着,屋时顿时亮起来,带蓝边的白毛巾下满是皱皱纹的脸,被灯光照得轮廓分明,张同音聚精会神地打算盘记帐。
姚联官洗罢头脸,将毛巾甩在肩膀上,一手在上一手在下来回搓擦着脊梁,笑对着乘凉的张玉娆说:“张主任,帮帮忙沾不?”
“好吧,观世音办公,有求必应。”张玉娆摇着芭蕉扇,满口答应。
“给俺搓搓背,自己够不着。”
“沾,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姚联官信以为真,将毛巾拧干递在张玉娆手中,美滋儿滋儿地转过身去。张玉娆接过毛巾,一副豁达姿态,大大方方地走近姚联官,和蔼地说:“猫下腰去。”
姚联官猫腰撅腚,双手按在洗脸盆的边上。张玉娆不慌不忙,将手中的湿毛巾捋直,右手攥住毛巾一头,不露声色地用膝盖将姚联官的屁股****猛一顶,拍!顺势甩开毛巾抽在姚联官的脊梁上。姚联官心中正美呢,毫无戒备,被张玉娆给顶了个嘴啃泥,后背上抽出一道红血印。
“咯咯咯!想沾俺的便宜,没门!”张玉娆笑弯了腰。
姚联官被羞得急了眼,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洗去身上的泥土,端起还剩下半盆脏水的洗脸盆,撩着水追赶张玉娆,张玉娆将手中的毛巾投在姚联官的脸上,跑进东屋躲在张同音的身后。
“姚联官!”赵波从县里开会回来晚了,进门口见姚联官赤着背端着水盆追赶张玉  娆,严肃地扯着大粗嗓门喊。
姚联官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窘迫地站在东屋门口,回身对赵区长说:“赵区长回,回来了,闹着玩儿呢。你的饭盖在锅里,俺给你盛去。”
“不用啦!俺在县里吃了,快去把衣服穿好,游击习气,成何体统。”
姚联官将脖子一缩就往东屋溜,只听赵波又猛喊一声;“回来!”姚联官****一震又退了出来。赵波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封信,说:“你们村的左雨水交给俺一封信,说是你二哥来的。”
姚联官直愣愣打了个寒战,心房上像被上鞋的针扎了一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慌忙把洗脸盆放在地,将湿手在裤子上胡乱抹抹,接过二哥的来信,迅速溜进自己的住室。
姚联官住在东屋北头里间原来石头睡的床上。床前的三抽屉桌上放着一盏煤油灯。姚联官颤抖着双手摸着火柴,划了三根火柴没有划着。不是把火柴拿倒就是****太大将火柴棒划断,好不容易将第四根火柴划着了,一只手拔不下煤油灯的玻璃罩,惶遽间火柴烧疼了手指头,急忙将火柴丢在地上。第五根火柴才勉强把煤油灯点亮。
姚联官瞅着放在桌面上的二哥的来信,吉凶难卜,不敢马上拆信,双手合十,口念阿弥陀佛:“蓝梅呀,二嫂哇?你可千万千万别到南京。不不,二嫂不可能再到南京,刘坏蛋已将她杀死在山东,两个多月了,尸首早已腐烂。不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刘坏蛋没把她杀死,再被当地群众救活,有人帮助她到了南京呢?二嫂把翠玲的死,瞒信的事和在路上被害的经过都对二哥说,二哥再把俺给他去的信叫二嫂看,一切都真相大白,俺今后还有何脸面见二哥?如果二哥的阶级觉悟高,再来个大义灭亲,将情况反映到县委,俺就一切都完蛋了,工作丢了是小事,弄不好要坐牢!不,不,不会的,二嫂到不了南京,就是有人把她救活,有人帮她出盘缠,俺给她的地址是假的,到南京也找不到二哥。哪今格二哥来的这封信上会说什么呢?是轻信了俺上封信的内容?,要与二嫂离婚?还是不信俺的话,叫二嫂去南京?哎呀!不管是啥,俺怎么给二哥回信说二嫂的情况呢?”
姚联官守着二哥的来信,如同守着一颗随时都有可能爆炸的定时****,胆战心惊。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拆,说不准二哥在信上表扬俺一顿呢?
姚联官战战栗栗地打开信,心惊肉跳地抽出信笺,只一张纸,上边寥寥数字:
四弟:
来信收阅,因工作忙又兼于心情不佳,未及时回音,见谅。今去信不为他事,请你负责任地告诉我,蓝梅的作风问题是否属实?速回信,问大嫂和五弟安好
愚兄  联国
               五O 年 六月 二十五日
姚联官读罢二哥的来信,有一种被****炸到空中,眼看就要粉身碎骨,转瞬间,又平稳地落在海棉垫上。喜悦的心情油然而生,啊!一切都在俺的计谋之中。二哥来信要了解二嫂的作风情况,首先说明二嫂未到南京,确实死在山东路上。其次说明俺的话起了作用,二哥开始怀疑二嫂有作风问题。
姚联官自鸣得意地背着手在屋中度着方步,琢磨着如何给二哥回信,作风问题吗?当然在回信上一定要肯定,人已死了,不必多言。二嫂的死也要如实地告诉二哥,就说是在去南京的路上生病死的。联官突然想到,二嫂走了两个多月没信,她娘家来人要人怎么办?二哥是天高皇帝远,好胡弄,二嫂娘家人不好对付!姚联官的心头霎时间阴云密布。
姚联官紧锁双眉,思前想后,蓦然想起,二嫂往南京去不是俺逼着他去的,是她本人执意要去,而且盘缠是她娘家给的,她人在路上出了事怪不着俺!她娘家不找事倒罢,若找事俺反咬一口,说是她娘家人纵容二嫂去的,俺还向他们要人呢!对,就是这般道理,待俺给二哥回信后,放个风出去,就说有人见一个河北女人死在山东,好像是二嫂,看她娘家人如何反响。                                   
姚联官得意忘形地觉得自己的做法天衣无缝,自命不凡,乘兴伏案,又给二哥写了一封长信。
二哥!台鉴:
接到二哥的来信,欣喜若狂,读罢来信的内容,兄弟的心情和二哥一样沉重。望二哥多保重身体。
自上次给二哥去信后,一等就是半年多,真把俺急坏了,担心你又调动了工作没收到俺的信,又怀疑俺把地址写错了,可把你的来信查对了多次,地址没写错,弄得俺也不敢再贸然去信。今接到你的信,真是喜从天降,见信如见人,倍感亲切。
二哥!你的来信说心情不佳,在情理之中,这种事搁在谁身上也想不通。但是,俺觉得二哥不应该多愁善感,应该在你的预料之中。你一去无消息,二嫂年轻轻地一个人在家守孤灯,怎么能熬得住呢?江山都能改,难道人心不能变吗?人心变得更快。先不谈这些烦心的事,首先告诉二哥几个家中的喜讯。其一,俺参加了革命工作,咱家又多了一位革命分子,在咱县双吕区公所当征管员。区长叫赵波,是咱大哥的老战友,老部下,对俺特别器重。俺一定以二哥你为榜样努力工作,多为国家做贡献,争取早日加入;其二,俺已于去年下半年喜结良缘,你四弟媳妇是一位很贤惠能干的家庭妇女,婚后俺俩恩爱相处,日子过得很幸福,请二哥放心;其三,五弟在县师范学习,成绩优异,有赵波这层关系,将来毕业后分配个好学校教书没问题。再告诉二哥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大哥与大嫂离婚了,手续是赵区长给办的,当然断的也是离婚不离家。你们这些老干部也是,舍不得就别离,既然离就离彻底,离婚不离家,西瓜皮擦屁股,自己擦不净,留给别人擦。当然俺不是不愿在家带着大嫂,俺是说大哥给自己找麻烦,今后咋回家?家里一窝外头一窝,越往后麻烦事越多。
二哥,听说大哥在军队上找了一位女医生,是一起南下的老乡,赵区长说有了一个男孩不知二哥对大哥的情况了解不?他不给家里来信,俺都不知道他现在哪里,也不能给他去信。
二哥,二嫂的问题你急迫的想知道,四弟不愿多嘴,怕落闲话。可俺不对你说谁会对你说实话呢?二嫂的作风问题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在咱村里早已成了街头巷尾谈话的笑料。她自己满不在乎,没有改过的任何迹象。你上次往家中的来信,对二嫂可谓情深意长,那是你的一厢情愿,丝毫没有打动二嫂的心,反而变本加厉……二哥!俺给你写回信时,特意去问二嫂有什么话要对二哥说,你猜她怎么说,你万万不会想到,她竟说:死在外边才好呢,谁想他?
今年四月份,二嫂不知听了谁的挑拨,一反常态,非要到南京去找你,俺劝她先去封信问问你叫去不叫去。她不听,向俺要了你的地址,不知啥时候自己走了。她走后,俺听说是她娘家给的路费,还有一个男人陪着去送她。谁知老天有眼,惩罪了他们。据说他们走到山东地界,二嫂突然生了重病,那男人看她病得不轻,没救了,竟无情无义地劫了她的钱,将二嫂丢在路边逃跑了。有人见到二嫂病死在路旁,当地人给埋了。俺估计二嫂娘家也能听到消息,可大热天,臭气啦烘的咋去收尸?俺听到信儿后,心中非常难过,好歹是自己的亲嫂子。待秋后俺去山东找找,争取把尸骨带回来。二哥!你知晓后,不要为她太伤心,她对你没有任何感情,给你丢了人,她的死是自寻绝路,不值得为她悲伤。
二哥!二嫂死了,以俺看是件好事,不然,像这样的女人到了你身边,叫你做难。不要她吧?她很可能在单位跟你闹个天翻天覆,弄不好将喜新厌旧的罪状强加在你身上。留着她吧?你和这样的女人过一辈子岂不是活受罪。
二哥!放宽心,把过去的事情全部忘掉,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凭二哥的品貌才能,再给俺找一个漂亮的新嫂子还不是易如反掌?望二哥抓紧时间,早日成功,新婚佳期可别忘了四弟,提前通知俺,一定去南京祝贺。
祝二哥工作顺利身体健康
                愚弟 姚联官                     
                      五O 年 七月 二日
姚联官一口气书完长信,搁笔复读,心安神泰,嗯!严密无缝,堪称佳作,此信一走,定能说服二哥。二嫂呀?人死口缄,你现在既有一千张嘴不能说话也是枉然,现在是俺说啥是啥,说你是长的就是长的,说你是扁的就是扁的,没人调查,死无对证。
乌云将月亮遮住,自以为天空从此没有了月亮,地上再不会有月光,孰知世界上还有风,它可以扫尽乌云,月亮她仍然那么玉洁。
闲来无事,姚联官和张水山在粮库里闲聊,太阳光灼热灼热的把空气烤得烫手。姚联官和张水山二人解胸露怀,赤着双脚坐在地上的苇席上,旁边放着一只口小底大四四方方的粮斗,一只口大底小方方正正的升子,还有一块刮斗口的木板,已磨得溜光。姚联官搓着脚指头教育张水山,说:“水山,你当通信员工作不赖,伺候在区长跟前。咱们区就你们通信员换得勤,四五年建区时高建国区长的通信员张小山,和你只差一个字,四八年南下当兵走了,听说现在在广州当连长。张小山走后换成俺村的左雨水当通信员,高区长到县里当副县长,把雨水带到县政府办公室工作,赵区长来了选你当通信员,好好干,把区长伺候得满意喽,也给你个官当当。”
张水山不为所动,调皮地说:“俺不当官,当官的不能随便玩。通信员好,扫地抹桌子,端茶倒水,不用动脑子。送信下通知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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