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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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风- 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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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吧!保证送到家。”
姚联官松了口气,庆幸自己的阴谋已经得逞,目送着远走的牛车,不禁心中空落落的。咬咬牙说:“唉!送不走瘟神,召不来凰凤,下一步想法把孔庆美娶到家。”
杨水云毫无察觉地和张坤拉起家常,张坤只是哼着哈着应对,时刻注视着杨水云的表情。牛车迎着夕阳沿着坑坑洼洼的车道出了城。“哐当!哐当!”牛车摇晃着向前挪动,车轴“吱扭,吱扭!”响得心烦。张坤把车停在路边,摘下挂在前辕上的油瓶,用鸡翎沾着棉油涂在车轴上,再赶车往前走果然不响了。
车出城不远,只见前边小桥上坐着两个小伙子,待车走到跟前,张坤说:“这不是张嘎和三坏吗?还不走坐着干啥?”
其中矮胖子张嘎说:“大哥,赶集走累了,坐截车好吗?”
张坤顾虑重重地看看坐在车箱内的杨水云,意思是车上坐着女人,不方便,故意试探她的警惕性。杨水云欠欠身子大方地说:“张大哥,叫他们上来吧,不妨事。”
张嘎和三坏一个坐在前辕上,一个坐着车尾巴,将杨水云夹在中间。
面对新上车的两个陌生人,杨水云的话稀少了,不知不觉打了个盹,睁眼四下看看,好像不是在回姚家庄的路上,慌兮兮地问:“张大哥!天都黑了,怎么还没到姚家庄?”
张坤不回答,“打!”用鞭子把儿狠狠戳牛屁股,吆喝着老黄牛快走。
杨水云慌了手脚说:“张大哥,走过了,快把车停下叫俺下车。”
坐在前辕上的张嘎怪里怪气地说:“下不去了!跟俺们走吧!”
杨水云顷刻间六神无主,****颤抖,言吐不清地说:“你、你是什么人?把、把俺拉到哪去,再不停车,俺、俺就喊了!”
“喊也没用,现在到了任平县境内,没人救你。”张嘎拉着长腔说。
“你们想干什么?”杨水云急得要哭了。
“好事。”三坏在车尾巴上说:“你兄弟把你嫁到俺村给刘祥福,赶明就做新娘,好事吧!”
“你们是强盗,抢婚呀?”杨水云喊起来。
“不是抢婚,是明媒正娶。”三坏说:“这都是你兄弟和媒人安排好的。”
“不可能!”杨水云欲跳车逃跑,被张嘎三坏死死摁住,动弹不得,杨水云哭着哀求:“求你们行行好放了俺吧,家里还有孩子。”
张坤发话了,说:“嫂子,不是俺们无情无义不放你,祥福家出了彩礼,俺们接不回人,祥福家人财两空,俺们对不住人家。”
被蒙在鼓里的杨水云,如梦初醒,被人算计了,原来这都是王八蛋姚联官和黑心的媒婆设的圈套,张开网哄骗咱一步一步往里钻。俺咋就这么傻?一点没察觉!杨水云哭着骂开了姚联官:“你个挨千刀的,狼心狗肺的杂种,真是头顶上长疮,脚心里流浓坏到底了!你不是人操的,是日本鬼操的,你个好话说尽坏事干绝的恶狼,伪君子!”
牛车快要进祝村了,已是半夜时分,杨水云仍嘶哑着嗓子破口大骂姚联官,张坤劝说:“别骂了,嫂子,没用!你骂的再狠人家听不见还不是白骂?就是人家在跟前,骂的再难听也是不疼不痒,你也回不去了!事情已经到了这等地步,还是顺其自然,随乡随土的好,寻死上吊是傻,女人找个好男人过日子是正道。告诉你吧!你嫁到刘祥福家是你的福份,他是俺小舅子,知根知底。他娘俩的日子过得很宽余,祥福老实勤快,他娘善良厚道,通情达理,不愁吃不愁穿,进门还不是你说喽算?比你在姚家庄当汉奸婆受管制不强?比你死守着受歧视强一百倍!好好想想吧!”
杨水云听了张坤的一席话,想想是这个理,停止了涕哭与叫骂,说:“俺儿子咋办?”
“你把心搁在肚里吧!姚联官赶明带着你的物件和儿子过来,儿子跟着你一起过,刘家白拾个大小子,保险当宝贝养着。”
当晚杨水云宿住在祝村东头刘祥福的姨家。
姚联官将杨水云随身穿的衣服收拾了个大包袱,带着侄儿姚春盛大摇大摆地从街里往西走,正碰上姚黑蛋挑水,问:“联官,一大早带着春盛干啥去,背着个大包袱?”
姚联官很惋惜地说:“俺三嫂一定要走,夜格儿从娘家改嫁到了西乡祝村,今格俺带着她的东西和春盛去看她。”
姚黑蛋把担杖换个肩膀说:“怎么这么快?不是说十五吗?”
“谁知道是咋回事?她娘家安排的,真可惜,说走就走了!”姚联官拉着春盛出了村西口。
姚黑蛋回到家没放挑子就对刘二巧说了。刘二巧转身去了小灵家,眨眼间杨水云已改嫁
走的消息传遍姚家庄。
姚联官在杨水云与刘祥福拜天地前赶到祝村,把衣物交给刘闺秀,与刘祥福娘见了面,托她好好善待春盛,没敢赴席喝酒,更没敢见杨水云的面,匆匆告辞而归。
夜里,洞房烛光下,杨水云发现刘祥福是个秃子,着实委屈,哭了半宿,经不住刘祥福好言相求,也只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一场云雨过后,一切都迎刃而解。
五月旱不算旱,六月连阴吃饱饭。今年是五月不旱六月阴雨连绵,三天一小下五天一大下,屁股大一团云彩,一眨眼雷雨交加,哗!就是一场滂沱大雨。秋地湿得经不住脚,野草疯长盖严了地皮,将秋苗挤护的无法生长,急得农民赤脚蹅着泥趟着水在地里薅草。
黄昏时分,姚家庄村东南苇坑里反了蛤蟆坑,活蹦乱跳的青蛙叫得响遏行云,嗯儿!啊!一叫一应互相寻找着配偶,合唱一曲恋情的赞歌。红头蜻蜓落在隐蔽处的苇叶上休息,绿头蜻蜓急促地穿梭在芦苇中,捕捉该死的蚊虫充饥。蝙蝠在幕纱中飞舞,舒展着****筋骨。苇坑边的田野里早高梁已经披头散发,晚高梁急不可耐地拔高,咯吱!咯吱!发出清脆的音响。早玉米已悄悄地在腰间别起棒槌,棉花桃一串一串把枝条压得头点地。
不知是谁得罪了老天爷,把眼睛一闭,接连又下了二十天猛雨,还没有停的迹像。人们倒是不忙,一个个都被大雨闷在家里,可心如火烧,眼看着长势喜人的庄稼泡在水中,有的骂老天爷瞎了眼,有的骂龙王爷睡着了。黄菊用高梁篾插了个扫天娘娘,掐一枝笤帚苗插在扫天娘娘的手上,将扫天娘娘挂在院里的枣树枝上,风一吹扫天娘娘挥动笤帚苗随枣枝一起摇晃,企盼它扫净天上的乌云,早日见到太阳。
蓝梅疯了住在娘家一去不回,杨水云出嫁后就没听见过音信,黄菊愁肠百结,拿条小板凳独自一人坐在北屋门口,水天可地的无法下地又无心拿针,望着院里枣树枝上的扫天娘娘,一个个被猛雨打坏,无心再扎。雨线借着北风在门口编织成密密的水帘,院子里混浊的积水拥挤着从狭窄的漾水道往街里流。又是一阵猛雨,沉重的雨点啪啪地砸在庭院里混浊的水里,砸出串串水泡,顿时又被后来的雨点击碎,又起一层水泡。黄菊愣神地盯着被砸破的水泡,心中掠起一层愁云,倍感惆怅。公爹才走半年多,白鞋尚未换,这个家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死的死,疯的疯,走的走,一个个都像院里的水泡,有的被击碎,有的顺水而去。黄菊的心跟着漂浮的水泡流向街心,她想能变成一只青蛙多好,自由自在地在苇坑里游玩,放声纵情地歌唱。
人到孤独的时候,首先想到的是亲人,越想越伤心。黄菊望着雨帘和水泡,一件件割心剜肺的往事萦绕在脑海里,死缠着心尖。翠英啊!俺的亲闺女!你在何方?这么大的雨你可别出门。翠翠!娘想您想得肝肠断,眼泪淌成河,娘一定要设法把你找回身边,给你下挂面煎鸡蛋吃,做花衣服穿,供你上学,找不回你为娘没法给你爹交待。联江!俺的夫,为妻想你想得已白发丝丝,你现在哪里?可得注意安全,俺真怕呀!联江,你可千万不要学景武,万万不可变心,为妻不指望你升官发财享荣耀!只盼你早日平安归来,咱就是拉着葛针要饭为妻甘心情愿侍候你一辈子,为你洗衣做饭,为你暖被暖脚!
黄菊沉陷在痛苦地冥想之中,外边的风向变了,北风换成东南风,雨帘唰唰地潲进北屋,黄菊脚上糊着白布的蓝鞋被溅得乌湿,啪!一滴冰凉的水点打在黄菊的当头顶,砸断了她的思绪,又回到现实,抬头一看房子漏了。黄菊跺着脚,扒着门框朝西屋喊:“四弟在屋吗?北屋房顶漏了,你上房糊糊去吧!”
躺在西屋炕上想着自己心事的姚联官,听到大嫂的喊声,说:“下这么大的雨,房顶都洇透了,不能下脚,你拿盆接上吧!”
人闲心不闲,下雨天男人大部分被封在家中,有的逗孩子玩,有的陪着媳妇****,也有闷不住顶着雨串门说闲话的。姚联官先到姚黑蛋家闲坐着,见人家俩口子眉来眼去,喜形于色地说说笑笑,自觉没趣。想到孔照年家去找孔庆美拉呱,走到门口听见孔庆辉在家,又觉得不方便,百无聊赖地回到家,脱去被淋湿的汗褂,把白鞋甩在炕根,躺下胡思乱想起来。他想得最多的是娶个什么样的媳妇。天天盼着媒婆上门,日日绝望。年前倒是有人说过,一见面都吹了。刘香嘴前几天给说的刘庄张傻子的闺女,长得憨头憨脑,呆乎乎的,俺知道,十岁上还穿着开裆裤,根本就不能要。叫她给再说一个像样的,这刘香嘴一去没信。俺就是个麻子吗?其他的地方比谁都不差。俺不信找不到个好媳妇?俺想孔庆美,唉!总觉得不配,人家是白天鹅,咱是赖蛤蟆,人家是金凤凰,咱是丑老鸦,攀不上啊!不过也难说,看有没有缘份。现在时兴自由恋爱,俺何不找她试试,事在人为,水到渠成,说不准能成呢?孔庆美这闺女天真幼稚,和她爷爷一样胆小怕事,俺给她来个哄骗恫吓相结合,萝卜加鞭子,不信训不服一头绵羊?往猫嘴里塞小鱼,不信她不动心?就是这般主意。
姚家庄村东头左老歪家这些天一反常态,终日里欢声笑语,老伴乐得躺在炕上唱秧歌,左老歪长满皱纹的老脸,整日里像一朵绽开的金丝菊花,欣喜若狂,歪把葫芦脑袋在脖子上
高兴得直摇晃。芮新花见他面就说:“哥!别把长脖子晃断喽,头掉在地上就安不上去了?”
乔氏真是天降大喜,一乐解千愁,甜丝丝美滋儿滋儿地躲在家里偷着乐,嘴角的两酒窝像两只蜜罐,终日荡悠悠地挂着。
左老歪自从知道儿媳妇有喜了那一日,冒雨去东乡果树行子里买了尖尖一八斗篮子酸杏,放在乔氏屋里让她吃个够。还特意交给芮新花一项特殊任务,看住乔氏,不许下地,不许干重活,想吃什么对他说。
乔氏习惯性地常抚摩着肚子,被芮新花瞧见,开玩笑地说:“不愧是当兵的,枪打得真准,一枪打出个小宝宝。”
“咋哪么巧。”乔氏也纳闷。
刘庄被水淹了,四周一片汪洋,低处的房子一座接一座地倒塌,水坑边的柳树只剩下树梢露在水面上。大水若再不排走,村里的大部分民房难保。
刘庄和姚家庄之间有一条路沟相通,宽丈余,深五尺,是日伪时期村民们为了隐蔽逃跑而挖的。如今成了刘庄向姚家庄排水的通道,姚家庄为防止刘庄村的水顺着路沟往自己村里灌,有人在半路上屯土堵死路沟,并横垫起一道土埝。
高建国区长在刘庄视察灾情后,到姚家庄找左老歪商量,把路沟疏通,使刘庄的死水变成活水,经姚家庄村南流向邢武县城西大洼里,可解刘庄的燃眉之急。
左老歪服从区长的决定,但村西及村南上百亩的庄稼可能被冲,估计给大家讲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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