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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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风- 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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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俺劝二哥不要把家里的琐事挂在心上,千斤重担四弟一人挑着,只要你们能在外安心工作,兄弟再苦再累也甘心情愿。有机会给兄弟找个事干,兄弟也想像你们一样投入到革命的队伍中去,拜托二哥了。
祝你的                             工作顺利的  万事如意  身体健康
愚弟             联官      1949。10。9(旧)
一行大雁从天空掠过。排成一字队形比尺子划的横线还直,又一群过来排成八字队形,它们纪律严明,间隔均匀,穿云搏雾,为人们传递着信息。
孔照年家从庆美的死造成的悲哀中慢慢走出来,随着孙子孔庆辉的婚期一天天接近,家中又充满了喜悦。东屋经过粉刷,宽敞明亮,用苇席吊了顶;炕周围贴着红花绿叶大牡丹炕纸,房顶四角都是张妮用红纸剪的石榴花,一箱一橱是张妮嫁过来时的嫁妆,重新用紫红色油漆刷得铮亮;冲门口新买了一张长方桌,上面放着一个梳妆盒和竖着一面穿衣镜;炕上新
做的四铺四盖叠得方方正正放在铺盖床上,一个通炕大四匹综方格褥子铺在炕上;街门和所有屋门都用锅底灰掺水胶刷得油黑,门框上画着红边。由于家庭不宽余,孔庆美去世的阴影还笼罩在全家人的心头,孔庆辉的婚事从简,只请了四位吹鼓手,写了一顶花轿,赶着两辆牛车,吹吹打打把媳妇娶到家。
孔庆辉与新媳妇拜过天地,洞房里热闹得像开了锅。到夜晚由姚联官导演了一场恶作剧,把孔庆辉媳妇杨丽君羞得不轻。
天将半夜时分,洞房内只剩下年轻人,姚联官给大家使了个眼色,都出了洞房,姚二狗临走时偷偷往被子里塞了一把蒺藜,姚黑蛋和姚老一挟持着孔庆辉,众人一同到姚二狗家。姚联官说:“庆辉,今格先委屈你一会儿,咱们考验考验你媳妇贞不贞,找个人装成你的样子到洞房里睡觉,看你媳妇有啥表现。”
孔庆辉坚决不干,说,“你别瞎胡闹。”无奈两条胳膊被姚黑蛋扭着逃不脱。
“今格由不得你,老实点,老一,动手扒他的衣服。”姚联官说。
“姚联官,你也快了,等你结婚时看俺怎么收拾你?”孔庆辉反抗着。
大家七手八脚把孔庆辉的棉衣扒下来,姚联官说:“二狗给他弄条被子披上,左三看住他。”
“谁装孔庆辉去?”姚黑蛋问。
“联官吧,他的个与庆辉差不多。”
“不沾不沾,一脸枣花麻子进门口就叫新媳妇认出来了。”
“那就黑蛋吧?”
“岁数大,不沾。”黑蛋自惭形秽。
“没关系,把孔庆辉的毛巾箍上,进门别抬头,新媳妇认不出来。”姚二狗说。
姚黑蛋把庆辉的棉衣穿在身上,把毛巾箍得很低,姚联官交待:“你进门别说话别抬头,拉过被子就睡觉,可不能脱光腚,千万别动真格儿的,当心庆辉跟你拼命。”
孔庆辉新娶的媳妇杨丽君刚满十八岁,羞嗒嗒地坐在洞房的炕上,煤油灯把她苗条的身影照在墙上,就像灯笼纸上画的打坐的玉女。她悄悄地转动着身子,看看房内人都走光了,心中纳闷,为什么丈夫还不进屋,今格是大喜的日子,他跑到哪儿去了?正当杨丽君左顾右盼之际,只见一人轻轻推门进来,低着头也不言语,脱了鞋上炕拉一床被子蒙头便睡。这下可苦了姚黑蛋,盖的正是姚二狗塞蒺藜的那床被子,扎了一身蒺藜也不敢吭声,蒙头直骂二
杨丽君按着砰砰跳动的心口犯了疑惑,听说头天晚上要喝圆房酒,这人怎么啦?二十岁的大小伙子刚娶新媳妇,怎么一点那个意思都没有?反正头一天晚上不许吹灯,没意思就没意思吧,往后的日子长着呢,酒菜叫它在桌子上摆着吧,他睡俺也睡,这事俺反正不能主动,拉床被子盖在身上并排躺下。
杨丽君躺下不久,觉得有人拉自己的枕头,心跳加快了,想:这人看似老实,真坏!刚躺下也不去看看外边有人没有就动手动脚的,点着灯不嫌害臊。杨丽君躺着不动故意不理他,忽儿又觉得哪人在拉自己的头发,不动吧拽得生疼,动吧不好意思,啪!伸手打了那人一下,小声说:“着啥急?”
轰!窗外一阵大笑,姚黑蛋像老鼠出洞,呲溜爬出被窝,窜下炕择着身上的蒺藜。众人拥进屋哄笑不止,左三拉着杨丽君指着姚黑蛋说:“你看他是谁?你的夫君有这么老吗?哈……”
“这是你的丈夫!”姚老一齉齉着鼻儿把孔庆辉推在炕上。
杨丽君被羞得两脸绯红,双手捂着脸哭了。姚联官一看闹到这种地步,把脖子一缩赶紧溜走了。大家一哄而散。
左老歪病倒了,行动不便,由于姚联官基本上天天到家里来探望,所以左老歪有事时就叫姚联官跑跑腿,甚至一些简单的工作就交给他去办。这样姚联官倒成了姚家庄的大忙人,人称代理村长。把姚联官高兴得屁颠屁颠的,好像他真地当上了村长,学着村干部的样子,见人挥挥手打招呼,问长问短。
姚联官的婚事也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糊裱新房,油漆门窗,所有打外的活都是姚联官自己张罗,姚联顺在学校很少回家。黄菊、蓝梅忙家务,做新衣缝新被,碾米磨面洗洗涮涮忙得不可开脚。
姚联官自从给二哥去信后,从内心里对蓝梅产生了一种厌恶感,对她的一举一动总是看着不顺眼。
蓝梅为准备给姚联官结婚穿戴的衣物,特意做了一双漂白布新袜子,袜脸儿用小针细线整整纤了一夜才缝完,针脚又直又密非常样方儿。笑嘻嘻地把姚联官叫到北屋,说:“俺给你做了双新布袜子,过来试试合脚不?”
姚联官拉拉着脸接过袜子,瞅了瞅说:“什么玩意儿,结婚穿这个?丢死人了!”把袜子甩在地上扬长而去。
蓝梅心疼地将袜子捡起来,脸黑一阵白一阵,拍打着袜子上的土嘟囔着:“这有啥丢人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蓝梅的疯病并没有好利落,落了个碎嘴子,白天受了姚联官的白眼,黑喽坐在炕上对着黄菊唠叨起来没个完:“大嫂,你说这人出好心咋得不到好报?四弟是怎么啦?狗咬吕洞宾不识好歹人,俺好心好意费劲巴唧地给他做了一双新漂白布袜子,他嫌不好,不要。不穿就不穿呗,俺给他二哥留着,咋说话那么难听?把袜子摔在地上,说丢死人了。哎!大嫂,你说啥叫丢人?穿双布袜子就丢人?大嫂,你看看,这袜子多样方儿,过去咱不是都给他做布袜子穿吗?老红花大粗线他啥时候说过不好?丢人,丢啥人?俺一不偷二不抢三不养汉,丢啥人?他和三家子靠着才丢人呢!”
黄菊听蓝梅的话颠三倒四罗哩罗嗦,打断她的话劝道:“别生气她婶子,年轻人爱赶时兴,都穿洋袜子了,觉得穿粗布袜子不好看。”
“他不穿也不能说丢人呀,俺给他丢啥人了?一不偷……。”蓝梅克住了这句话。
“甭管他。”黄菊说,“他有钱叫他买去,还省咱们的劲呢!说丢人是说穿着不好看,不是说你的,别疑心。”
“买去,买去,他当家他有钱,他有钱咋不给俺翠玲去看病呢?早治半天也不至于把孩子丢喽。”蓝梅又想哭。
黄菊赶紧把话岔开:“她婶子,白天磨一天面你还不累?俺累了,早点睡吧!”
蓝梅毫无困意,继续唠叨着:“打从三家子走喽,你看他心里不是滋味的,想她别把她弄走?你看老四那张x脸,整日里耷拉着跟驴脸似的,如丧考妣,好像谁该他三百吊钱,张口就没好话,对谁都没好气。大嫂,他娶媳妇,他累,咱们也没闲着,辛辛苦苦干一天活还得看他的脸色,听他的话头。他倒好,吃罢饭仰x脚子躺在西屋里,伺候得0稍有不周就发火。爹在世时那有过这样……”
黄菊听她的话越说越不着边际,想劝估计也是白磨牙,又怕劝出新话题更收不住嘴,只好遂他说去,说累喽他自己就不说了。
蓝梅高一声低一声没有节奏地自言自语:“他白天穿的黑家盖的那一件不是俺和大嫂一针
一线给他缝的,过喽麦他吃白面馍,叫俺和大嫂吃窝窝,像供香老佛爷一样好好侍候着,还不知足。若是俺的男人该咋的?俺不是没有男人,俺男人在外边为国家出力。是他哥哥不假,整天在外人跟前炫耀,哥哥干革命光荣,俺当媳妇的就丢人?在家里苦等着守活寡,谁答过俺的情?俺就不光荣,俺就该受气?过去是有陈世美,俺不信自己的男人是陈世美……”
黄菊被蓝梅唠叨地睡不着,接话说:“咱那俩口子都不是陈世美,再说咱公公临终前有嘱咐,不准他们干那事,他们真要敢有那心,前院里有咱叔叔,叫叔叔找他们去。”
“不用叔叔去找。”蓝梅说:“咱有胳膊有腿的不能找去?俺不信天底下没说理的地方,没说理的人?过去有包青天,现在有,比包青天不强?天有边,地有头,他就是在天崖海角俺也能找到,见喽面当面锣对面鼓咱跟他敲敲,看他小子怎么说?”
黄菊后悔不该插话,又勾起她这么多话语。但是实在被她唠叨的心烦,说:“你少说两句好不好,俺困了,叫你咯嚷地俺睡不着。”
“睡不着就别睡,说会儿话呗,人家都有老头子揽着睡,咱俩没有,说话解闷呗,哎!大嫂,你说咱那俩口子啥时候能回来?”
“说不定联国赶明就回来了,把你抱在怀里心肝宝贝似的亲个够。”
“那是!”蓝梅回忆着美好的过去又说开了:“刚结婚时,联国在地里干活,半晌借故回家喝水,还抱着俺亲两口,黑家没钻过两个被窝。有一次俺感冒发烧****没劲,尿泡都是他把着俺的腿。从结婚到他走俺俩没伴过嘴,啥事俺都依着他。就说他参加革命吧,说走就走,俺背着他掉泪,当面没说一句阻拦他的话。俺不信他会变心,说不准赶明突然回家,真像大嫂你说的……”蓝梅越说越兴奋,情不自禁地哼起了秧歌调:“走一河来又一河,河河里边有对鹅,公鹅就在前边走,母鹅在后边叫哥哥。走一洼来又一洼,洼洼地里种西瓜,有心给你摘个瓜吃,梁哥哎!又怕你吃得甜喽连秧拔。”……
姚家庄的街一拃长,东头小孩子尿个泡,尿水能流到村西头的坑里,西头大闺女放个屁,东头的人在屋里关着门都听得清楚。左老歪没生病前,想开会站在自家房上一喊,家家户户都听见。今格左老歪想召开一个支委会,上不了房,姚联官为准备婚事近些日子来得少,只好自己拄着拐杖,叭噔叭噔一步挪三寸来到姚双林家,叫双林把姚二根喊来,三人在双林家开了个会。
支委会的主要议题是村里的工作由谁负责。姚二根说:“俺和东方同志的身体都不沾,双林同志能不能把工作担起来?”
“俺也不沾。”姚双林说:“找个年轻人吧,庆辉和联官都刚入党,工作积极性正高,支部****还叫东方同志担任,村长从他们俩人之间选一个,东方同志掌着舵,叫青年人放手去干。”
左老歪摇晃着歪把儿葫芦说:“娘的,咋说病就病成这个样子?俺同意双林同志的意见,联官同志工作热情高,最近又帮着干了不少事,大家议一议看沾不沾?”
“前些天联官同志掂着点心去看俺,表示想多干点工作,叫他先干着也沾。”姚二根说。
姚双林说:“夜格儿联官同志到俺家,还给俺买了两包烟丝,也说了这个意思。他是啥用意?咱可不能助长这种风气!”
左老歪把眉头皱皱说:“联官是有这种毛病,每次到俺家都给胜利带吃头,不对劲!不能叫他当村长,不然群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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