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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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风- 第7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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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于律已,宽宏待人,说话办事要讲究分寸,给村里人留个好印象,树个好形象,不能叫外人说他听媳妇的话,欺负老实人。你以后要和你大嫂搞好团结,家里就你们俩个人,你们不和睦,像好斗的公鸡,三天吵两天打的,联官能在外边安心工作?将他夹在中间不好做人。娘说了你,听不听由你。你爹快下晌了,去,把手脸洗洗,一会儿你爹回来啥也不要提,高兴点,别再添乱子了!”
刘桂巧自知理亏,心中虽然不服,表面上听了娘的话,不再哭闹,悻悻地舀了盆水洗了手脸,找出件留在娘家的衣服换上,将当闺女时穿的一双尖口布鞋挖出来蹬在脚上。
桂巧娘见闺女今格能听进自己的话,趁热打铁,又嘱咐了桂巧几句:“桂巧哇!不是娘不给你催理,娘是在给你讲道理。话不说不清,木不钻不透,树不修理不成材,榆树疙瘩再顽固,慢慢锯总能锯开。女孩子不能一辈子在娘跟前,长大成人要出嫁,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啥意思?不是说嫁出去就好吃懒做不干活,意思是过日子,你要吃饭,你丈夫要吃饭,有公婆的公婆要吃饭,将来有了孩子也得吃饭,过好了才能吃好。和气生财,一家人和气才能过好日子。这都是家常理,别听得俗气,真正吃透的不多。闺女嫁到谁家就是谁家的人,你嫁到姚家,上没有公婆,下还没有儿女,又没小姑子,就单身一个大嫂,能说客观条件不好,过了门就当家,多好的日子呀!别整天生枝燎叶的啦!知足吧。”
刘桂巧面对着娘的耐心规劝,聆听掷地有声的教导,还能说什么呢?只有默默地接受。
桂巧娘的话匣子打开了,老年人说起来就没有停的时候。说:“桂巧呀!人活着不能只图自己痛快,将心比心,要想着别人,体谅别人的难处。你大嫂虽然岁数不算大,可受的劫难不少,婆子在她没嫁来前就死了,公公带着五个小子,那日子没法过。你大嫂自从进了姚家门,就又当嫂子又当娘,下边四个那一个没沾她的光!人家在姚家比你的功劳大,你要尊重她,不要欺负她。你大嫂不容易呀!小的照顾大了,老的伺候走了,一个身子扑在姚家,千斤重担她一人挑着,受的苦没法数,受的累没法说,
谁答人家的情?到头来遭到丈夫的抛弃,众人的非议,你想想,你大嫂的心里有多么难过?就一个闺女,灾慌年外出讨饭丢在异乡,一别七八年没有音信,死活不明,命苦哇!桂巧,你应该理解人家的难处,去数数你大嫂心上有多少个刀口子?可不能再往人家刀口上撒盐啦!”桂巧娘替黄菊难过,潸然落下泪来,拽着袖口擦擦皱皱巴巴的眼,接着说:“桂巧,事情不怕颠倒颠,若这些遭遇落在你的头上,你的心里是啥滋味?有几句俗话:有儿子别笑话做贼的,有闺女别笑话养汉的,少不欺老,老不压小,富不嫌贫。人活一辈子,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朝夕祸福,谁知道谁老喽落个什么结果?你才二十岁,你敢保证你的子孙个个都是好样的,你现在有吃有喝,你敢说一辈子没有难!老年人教育后代要积德行善,就是给自己留后路,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予人方便自己方便,为一个人一条路,得罪一个人一堵墙,没有用不着的人。记住娘的话,往后和你大嫂搞好关系,融为一家,有福同享,有罪同受,有难同当。不要再争强好胜,蛮横霸道,在村里落个臭名声,娘的脸上也无光。哟!你爹回来了,千万别提这档子事,去,到院里接你爹去。”
夜里的一场雨,将三伏天的热浪暂时赶走,把清凉灌在人们的汗毛眼里,双吕区区长赵波趁天凉快,将全区机关内的工作人员召集在北屋里开会,他还是老习惯,光着脚丫子盘腿坐在炕上,一把破芭蕉扇在身旁丢着,手里举个小笔记本,看来上边没写几个字,已讲了一个多小时的话,没见他看一眼小本子。
新调来的副区长王冰山是个高中毕业生,一副知识分子的派头。原先在县政府办公室负责文秘工作,中等身材,瘦瘦地显得修长,身着一套蓝哔叽斜纹布中山装,笔直地坐着非常端庄,长乎脸有一种文雅的气质,高高的鼻梁上架着一付金丝近视眼镜,挺着腰板坐在冲门口桌子旁边的太师椅上,一副秀才的架式。桌角上摊开一个软皮笔记本,一只黑色钢笔放在笔记本的中缝间。仔细地听着赵区长的讲话,听到重要处,伏案在笔记本上记几行字,字迹清透整洁。
参加会议的其他人员坐什么姿势的都有,姚联官双腿耷拉着坐在赵区长斜面的炕沿上,双手抱肘注视着大家;张同音仍然箍着他那条带蓝边的毛巾,坐着一条长板凳,将两手夹在两腿间,向前弯着腰低着头;张水山和张同音坐在一条板凳上,扭着脸瞅着院里飞上飞下的麻雀;妇女主任张玉娆和新来的郑美娟坐在门槛上,互相搂着肩膀,在小声地嘀咕着什么。
赵波将盘坐的腿互相倒换个姿势,说:“刚才俺传达了县三级干部会议精神,下边给大家讲讲国际国内形势,希望大家提高警惕。当前的阶级斗争非常复杂,决不可麻痹大意。蒋介石反动派溃败到台湾岛上,不甘心失败,妄图反攻大陆,全国人民都在为彻底消灭蒋匪军解放台、彭、金、马作准备。顽固地反动集团为阻止我人民解放军解放台湾,投靠在美帝国主义的羽翼下,认贼作父,卖国求荣。美帝国主义为给蒋介石反动派撑腰,公然将航空母舰开进台湾海峡,明目张胆地干涉我国内政,我们中国人民决不答应。在我们邻国,朝鲜战争打的如火如荼,李承晚集团在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队的帮助下,气焰非常嚣张,将战火直接燃烧到我国东北的大门口,妄想把我们刚刚成立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扼杀在摇篮里。我们决不可掉以轻心,放松革命的警惕性。大家要有个心理准备,为了支援朝鲜人民的解放战争,随时做好上前线、支援前方的准备工作。另外,掌权以后,决不能学李自成,要保持艰苦奋斗的工作作风,时刻不能丢掉我们党的三宝和为人民服务的宗旨,警惕资产阶级糖衣炮弹的袭击。希望我们在区里的工作人员都要洁身自好,永葆革命本色。今格俺就讲这些。对了,俺给大家介绍一下王冰山同志,这位就是新调来咱区任副区长的王冰山同志,年轻有为,比俺喝的墨水多,工作能力高,是飞机上的暖水瓶。不象俺,坷拉窝里的鹌鹑,秃尾巴鸟。以后咱们都要跟王副区长学文化,你们要服从领导。客套话不说了,以后在一块工作,互相了解吧。”
王冰山副区长微笑着扶扶眼镜,戴上钢笔帽挂在中山装上衣口袋内,说:“玉皇大帝把轿杆,赵区长高抬了,其实俺是春天的竹笋,外表嫩肚里空。俺刚参加工作才两
年,没有在战场上锻炼过,缺乏革命经验。赵区长才是铁匠手里的锤子,身经百战,老革命,经验丰富,能力超群,俺以后一定要向赵区长学习,向大家学习,希望大家多帮助。”
赵波哈哈一乐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不要喇叭手对眼,互相吹,不兴这一套。对了,还来了一位小同志,叫、叫郑美娟,也是个有文化的人,先和姚联官同志一起搞征管。小郑,这位是姚联官,上班时间也不长,你的工作以后由他安排。还有事没有?冰山同志!没有,散会。”
姚联官有了手下兵,而且还是位漂亮女孩,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洋洋自得,如登春台。鼻孔里哼着歌曲回到自己房间,拉开抽屉拿出一只巴掌大的椭圆形小镜子,首先瞧瞧镜子的反面,是电影明星青春靓女周旋的半身剧照,美美地亲了一口照片,哑言一笑。翻过镜子的正面,照照自己麻子摞麻子的脸庞,顿时笑容遗尽,心中掠过一层阴影。再照照嘴巴四周,几根细细的胡须悄然而生。用右手食指与拇指的指甲狠狠掐住下巴颏上一根发黑的、半公分长的胡子,两眼一闭猛一拔,只觉得下巴颏上像蚂蚁夹一样疼了一下,睁眼一瞧,那根黑胡须纹风未动,只是胡须尖卷曲成半圆形紧贴在肉皮上。姚联官又下狠心地拔了两次,仍然未能拔掉,从抽屉内拿出一把小剪刀,对着镜子,瞅着那根黑胡须,犹豫不决,“都说胡须越剃长得越悍,今格剪落,赶明长出更粗更黑的胡须怎么办?”
“臭美啥?对着镜子赏花啊?”背后突然响着张玉娆的讽刺挖苦声。
姚联官头也没扭,慢条丝理的将镜子、剪刀放进抽屉,轻轻推上,还以口舌:“谁家的门没关好,将哈巴狗放出来咬人了?”
“哏儿哏儿哏儿!”姚联官身后响起一串铜铃般的少女笑声,如同百灵鸟展喉,七仙女弹琴。姚联官迅速转身,发现郑美娟圆敦儿敦儿的红杏似的脸蛋,带着童稚和天真,从张玉娆的肩膀尖上伸出来,酷似在她肩膀上绽开一朵绚丽的红牡丹。姚联官诚惶诚恐地站起身,习惯性地用手梳理着分头,说:“郑美娟同志来了,有失远迎,抱歉,坐,快坐在床上。”
张玉娆和郑美娟都没坐,郑美娟不好意思地趴在张玉娆的肩膀上,红着脸直乐。张玉娆指着姚联官的鼻尖说:“你小子本事大,说给区长要人区长就给,俺到现在还是光杆司令,向赵区长伸了多次手,就是不给。小郑在你手下工作,不许欺负下级,更不可轻视妇女,你若对美娟不好,俺可不依。”
“不敢不敢!”姚联官点头哈腰。
“你要多帮助她。”
“哪里,互相学习。”
“你比她大,又是领导,遇事让着点。”
“美娟不是别人,别把俺当领导,叫叔叔吧!”
“你又不开正经板?”
“你不是说俺比美娟大吗?俺可知道她是你姑姑的闺女,以后你该叫俺啥吧?”
“你这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哏儿哏儿哏儿!”郑美娟丢下一串笑声和张玉娆走了。
蹭!张水山带着院里的热风窜进姚联官房内,说:“联官哥,你有帮手了,以后俺就解放了。”
“稳重点,一窜一蹦地像啥?”
“俺就是这个毛病。”
“你到粮库帮忙是赵区长定的,赵区长可没叫你撤!”
“你不是有人了吗?”
“一个小女孩,四两劲没有,能干啥,当朵花养着差不多,好看不顶用。”
“那你还得帮俺给区长提尿壶?”
姚联官将脸一板说:“怎么,跟俺讲条件呀?俺给区长提尿壶,扫房子是俺自愿,
又不是你来粮库帮忙俺才干的?你不愿干别干,以后你有事别找俺,当心俺在区长面前奏你的本,你不是不知道俺和赵区长的关系!”
张水山忙赔不是:“联官哥,俺是说着玩的,你怎么当真了?咱俩谁跟谁呀,小弟以后听哥的。沾了吧?”
“这还差不多。”姚联官要考验张水山,说:“你说以后听俺的,俺问你个问题,你比俺早来半年,你有没有发现石头管粮库时有什么问题?要说老实话!”
“啥问题?”张水山惊疑。
“比如说贪污。”
“啥叫贪污?”
“有没有将库里的粮食往自己家里背,有没有将粜粮食的钱装自己的腰包?”
“不,不知道。”
“嗯!俺总觉得粮食与帐面上对不起来,少得不少,不是他是谁?”姚联官的眼神内带着愠色,盯着张水山慌恐的脸。
“那、那、那背不住,石头家里生活很困难,完全有、有可能。”
“你看见没有?”
“看见过,有一次俺见他在办公室里从鞋壳篓内倒出来十几个麦粒。”
“夫人来了,联官!”张同音在外屋喊。
张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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