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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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风- 第8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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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国住在哪座楼内?他现在在干什么?啊!他在正襟危坐举着小本子在****台上讲话,多神气多气派!对!可能他正在下基层,有人陪着在工厂,不,在商店,不,在农村检查工作,多威风!唉!他可能在办公室看文件,或读报纸,或正和人谈话,衣冠楚楚人人尊敬,多稳重!噢!今格是不是节假日?他可能在休息,和同志们下象棋,打扑克说说笑笑多开心,或结帮去看戏,去逛公园,多潇洒!嘿!糟糕,他身边会不会有女同志陪着?一股醋意在蓝梅的心中油然而生。哎!不用担心,俺联国不是那种人,这一点俺坚信。
太阳从西天斜照在车箱内,有的旅客将手中的书本举在头的西侧,以遮挡阳光的烘烤。蓝梅将身体紧靠在背椅上,躲避着炽热的光线。驳船靠在南京站时太阳就快落山了,南京门离车站还有几里路!但愿天黑前能找到联国,哟!见面天就黑啦,真快呀,久别如新婚,马上就要……蓝梅兴奋的脸庞就像姹紫嫣红的玫瑰花。
“南京车站到了……”蓝梅随着人流走出南京下关车站,驻足在出口外的广场上环视四周,陌生的人都匆匆地散去,人越来越少,“俺往哪里去?哪是东西南北?”蓝梅极力地辩别着方向,瞅瞅身后已擦山的太阳,确定亮的那边是西。赶快找人问问往南京门怎么走?蓝梅又想起在济南车站被骗的经过,胆怵起来,看看四周的行人,谁是好人谁是坏人难以分辨,万一再问到一个坏人就糟了。
蓝梅徘徊在站前广场,走近一个人又走近一个人,不敢开口。踌躇间天已黑了下来,站前的电灯全亮了,把不大的广场照得通明,蓝梅就似掉在群星灿烂的银河里,
随波逐流,跟着熙熙嚷嚷的人群往前盲目地行走,走走停走,看看想想,一条宽阔笔直的马路一眼望不到头,路灯像一串闪闪发光的珍珠伸向远方,马路两旁的梧桐树在灯光下酷似站岗的大兵,阴深深地注视着行人。“不对!”蓝梅蓦然醒过味来,不能再往前走,若大的南京城走迷了路怎么办?黑灯瞎火地碰到坏人怎么办?蓝梅害怕了,转身又折回火车站。“总得找人问问路。”蓝梅惶遽地寻找着自己信得过的人,小心翼翼地走到一卖香烟的妇女跟前。蓝梅想这妇女在地上摆着烟摊,可能和济南站前卖饸餎的老板娘一样是个好人。蓝梅上前吞吞吐吐地问:“大嫂,俺问你个地方知道不?”
卖香烟的大嫂瞟了蓝梅一眼没答话,只顾招揽顾客,吆喝着兜售着手中的香烟。
蓝梅又原样问了一遍,那大嫂忙不跌地反问:“你不说问什么地方,我怎么知道?”
“俺打听往南京门二十号咋个走法?”蓝梅对姚联官给她的地址记得滚瓜烂熟。
“你问哪个南京门,我怎么听得这么生?”卖香烟的大嫂好像没听懂蓝梅的话。
“俺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只知道去南京门二十号。”蓝梅怯生生地说。
“南京有中华门、光华门、玄武门,太平门……就没听说有南京门,我不知道,你问别人去吧。”
蓝梅又问了一位卖茶叶蛋的老太太,也说没听说过。蓝梅茫然不知所措,漫无目的地走进一条没有路灯的街道,瞠目望去如同钻进黑洞。停步折回。又走到卖香烟的大嫂跟前,蓝梅觉得她不像有歹意的人,便掏出姚联官给她写的那张褶褶巴巴的黄纸条,自己先打开在路灯下看了看,双手递给卖香烟的大嫂说:“大嫂,你看这是家里人给俺写的地址,你想想知道不?”
卖香烟的大嫂歪着头认真地看了好大一阵子,瞅瞅蓝梅恳求的眼神,说:“这个地方我想不起来,这样吧,你是外地人,又是个妇女,南京才解放不久,市面上不太安全,你先在附近找个旅馆住下,明天再找吧。不要到处乱串,遇到坏人你自己吃亏。”
蓝梅哪里有钱去住旅馆,就是有钱也不知道咋个住法,站在卖香烟的摊前不走,卖香烟的妇女见蓝梅茫然所失的样子,顿生怜悯之心,递给蓝梅一个小方凳,说:“要么你在这坐着吧,等明天早晨我丈夫来换班,你再问问他,他过去在市里拉黄包车,大街小巷他都知道。”
蓝梅感谢卖香烟的大嫂地关心,坐在小板凳上,捡了一块硬纸褙不停地驱赶着灯光下袭来的蚊子和小飞虫。
东方发白,站前广场上的电灯突然全熄灭了,晨露打潮了蓝梅的衣服,阵阵微风清凉了许多,又有一列火车停在南京下关车站,出站口像开起的闸门,人流蜂涌而去。卖香烟的大嫂不顾一夜的疲劳,扯开大嗓门,喊:“卖香烟啦!哈大门、大前门、飞马、牡丹、大红鹰、金鸡、利群、大中华、啥牌子的都有,零卖啦!一根不嫌少,一条不嫌多,香烟,香烟!”
经过一夜长途旅途颠簸的旅客,提着大箱小包,行走匆匆,分流到各条大街小巷,站前的广场热闹了一阵子,又恢复了平静。
一位瘦瘦的中年男人,一只手提着饭盒,一只手夹着吸成半截的香烟,眯着一双惺忪的眼来到香烟摊位前,卖香烟的大嫂接过饭盒,说:“太阳都快出来了,还跟没睡醒似的。”
“昨天晚上太热睡不着,天亮前才迷糊着,妈就喊我起来。”瘦男人猛吸两口香烟。
“你吃过没有?”
“没有,刚起床脸都没洗就来了,这是谁呀坐在凳子上?”瘦男人问。
“啊!外地来的,到南京来串亲戚,问我一个地方,我不知道,叫她问你吧?”卖香烟的大嫂对蓝梅说:“他是我男人,你找什么地方问他吧!”
蓝梅对瘦男人说了一遍,又拿出纸条给他看,瘦男人丢掉香烟屁股,接过纸条看了半天,说:“你找的这个地址,可把我这个南京通给难住了,你找的人是你什么人?”
“是俺丈夫,原先在部队上,南京解放后留在南京工作。”蓝梅想尽量说清楚。
“按说你男人不会骗你,他是当官的还是当兵的?”瘦男人又点着一只香烟。将纸
条还给蓝梅,仰脸打了个哈欠。
“他当了十多年兵了,南下来的,俺也不知道他是兵还是官。”蓝梅答。
“那肯定是当官的,在哪个部门工作?”
“不知道。”
“干什么工作?”
“不知道。”蓝梅一问三不知。
“那你到军管会去打听吧。”瘦男人指指点点,说:“你就顺着这条街往前走,过三条马路,往左拐,再过一个十字路口往右拐,你再打听军管会,那里兴能知道你丈夫的下落,你打问的这个地址可能有误。”
卖香烟的大嫂也嘱咐:“你到那个十字路口问问警察,他们兴许知道。”
蓝梅谢别卖香烟的俩口子,按瘦男人指的方向走去,心中犯了嘀咕,城市里打听个地点这么难,南京市能有几个南京门,为什么都不知道?突然,瘦男人的话:“这个地址可能有误。”反映在脑子里,有误?嗡!蓝梅的脑子像被电击了一下迷糊了,她坐在路边闭住双眼静静心,口中喃喃私语:“找不到联国可怎么办?真不敢想下去。”
蓝梅站起来,试乎着往前走,两天两夜没合眼,疲惫加惊吓,****酸疼,趿拉着脚后跟走过两条马路,迷迷瞪瞪地看见十字路口有一位身穿军装的警察在指挥交通。蓝梅像又见到一个救命恩人,不顾车辆与人行,快步窜到军人警察跟前,拉住人家的衣服就问,手里还举着那张纸条。十字路口汽车,自行车与行人非常拥挤,那军人一边指挥车辆通行,接过蓝梅递过来的纸条,草草地瞅了一眼,说:“没这个地方!”
嗡!黄菊的头又被电击了一下,她摇晃摇晃身子没有倒下,口齿不清地说:“你再再看看,这是他、他、他给俺写的地、地址!”
那军人又瞅了一眼,两臂不停地比划着指挥交通,漫不经心地说:“那可能是写错了,南京没这个地方。”
“没这个地方?”轰!蓝梅的脑子里电闪雷鸣,溜溜倒倒地拽着军人的衣服不松手,说:“没抄写错,没错,是这个地方!”
那军人极力想摆脱蓝梅的手,转动着身体。谁知她死死拽住不放,妨碍他的指挥动作,军人忙乱中腾出一只手,将蓝梅的手掰开,和蔼地说:“这位大嫂你快离开这里,车辆太多,危险,快到路边去。”
“地,地址?”蓝梅已口齿不清。
“大嫂,这地址不对,是假的,南京没这个地方。”军人趁车辆稀少推着蓝梅就往路边送。
“假地址!”三个字就像三枚重磅****在蓝梅的脑子里炸开了花,咣!咣!咣!三声巨响,把蓝梅炸疯了,她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挣脱军人的手,疯狂地向马路旁边奔去,咚!一头撞向梧桐树干,昏倒在人行道上。那军人无法脱离岗位,忙招呼几位行人去抢救蓝梅。
清晨,通红的太阳从曦雾中升起,翠绿的塔松树尖上顶着一盏透红的圆灯笼。姚联国习惯性地六点起床,像一只神鹿在马路边奔跑。今天好像心情不佳,跑了不足半个小时。停下来拖着沉重地脚步往回走,心中回忆着晚上做的一个梦:
“姚联国一个人打着口号徜徉在紫金山下的苍松翠柏之间,心旷神怡地欣赏着四周的自然风景。猛抬头看见蓝梅飘忽在空中,展着两只仙鹤般的翅膀,翩翩飞翔着向自己扑来,她笑得那么甜蜜,水汪汪的凤眼如同两股清泉,红润的脸庞好似雨后的红苹果。姚联国喜出望外,张开双臂腾空而起,像一只矫健的雄鹰,在空中将蓝梅抱住,两颗剧烈跳动的心紧紧粘在一起,形成了并联谐振,振荡出了强大的电流,产生了巨大的热能,二人在空中狂热地亲吻。忽然间,姚联国怀中不是热血沸滕的妻子蓝梅,而是一具骨瘦如柴冰凉的僵尸。在姚联国惊恐中,僵尸说话了:联国,你不要怕,俺是蓝梅,为妻死得冤呀!俺是清白的。你若不信,请你看看俺的心,说话间,蓝梅用双手从怀中捧出一颗血淋淋的人心,砰!砰!砰!跳个不停。姚联国惊悸地倒退几步,
跌落在一眼陷阱里。”
姚联国不会圆梦,反正觉得不是好兆头。
蓝梅撞昏在马路边的人行道上,伤势不重,头顶上撞了个口子,血流乎啦的,被围观的人吵醒。然而她彻底地疯了,睁着懵懂的双眼,傻呆呆地环视着四周。她把围观的群众视做一群饿狼,个个瞪着凶残的血眼,虎视眈眈地好似要上来把她撕成碎块。有一位好心的妇女拿手绢要给她擦去脸上的血,她以为人家伸手要抠她的眼珠子吃。蓝梅突然拽住那妇女的手,狠狠地照着她的手背咬了一口。疼得那妇女跳着高躲开了。又有一位妇女大着胆子去扶蓝梅站起来,她认为人家要掏她的心吃,嗷嗷地狂叫着站起来,抬脚将那妇女踢翻在地,揪住头发按着头往地上磕,把那妇女的前额磕得鲜血淋淋,上来几个年轻小伙子,才把那妇女从蓝梅手下夺走。再也没有人敢上前了。
指挥交通的军人见路边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影响了交通,走过来将人群疏散开。上班的时间过了,马路上车辆稀少,军人上前想劝说蓝梅跟着人去医院包扎伤口,哪承想蓝梅将他当成了姚联国。蓝梅一改张牙舞爪的凶相,嘿!嘿!一乐,羞答答,娇滴滴地迎上那军人,说:“联国,俺亲爱的联国,来,快来亲亲为妻!”突然,蓝梅将那军人抱住,胡乱地在军人的头上脸上亲吻着。军人被蓝梅突如其来地举动弄得惊慌失措,两脸绯红,招惹得围观的人群里哄哄大笑。那军人****掰开蓝梅似老虎钳般的手,正正军帽跑回路口去疏导堵塞的车辆。
太阳从梧桐树茂密的树叶间射到地上,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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