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黄金荣也暗暗称赞,他很清楚夫人的胆识和眼力,家里的事情他管得不多,这时顺水推舟道:“那就听你的吧!”
“月笙要结婚了,你当老板的总要意思意思吧!”
“怎么帮他的忙呢?”黄金荣想了想杜月笙现在的窘境,满口应道:“用钱,就让他去账房里拿!要争面子,我黄金荣来替他撑腰。”
林桂生笑着微微摇头,“不够,不够。”
“我黄金荣替他保媒,够了吧?!”
“不够,还得加两样!”
“哪两样?”
“头一桩,法租界的三个赌台,你拨一个给月笙,让他有个财源。第二桩,在同孚里让出一幢房子,由他自立门户。这样,你才是他的真正第一大恩人。”
这两桩事实在非同小可。首先是包赌台不易。法租界的三大赌台实际上都是规模很大,兼容烟、嫖、赌的销魂场,一年四季,月进斗金,财源滚滚。赌场是个发大财的码头,工部局、巡捕房三教九流的都想插一手,分点油水。要杜月笙负责一个赌场,绝不是像开始在“公兴记”抢脚台了,而是要管一大批保镖,应付突发事件。赌场保护人所面临的,乃是大千世界的黑社会。上至外国衙门,下至强盗瘪三、三教九流、四面八方,全都要套得拢、摆得平,赌场才能安然无事,大发其财。
在这个上海滩的洋场里,一个不留神,轻则赔钱,蚀面子,重则枪林弹雨,性命攸关。这个年纪轻轻,刚刚出道的杜月笙稳得住吗?再说,让他另立门户,岂不要与我黄金荣同起同坐了?
黄金荣沉默不语,心里的算盘却打得直响。
收了个徒儿,又摆平了严老九(2)
想到这里,陈世昌朝杜月笙点点头:“那小子是个帮手,有心眼儿。”
黄振亿补了一句:“你开香堂,收江肇铭做门生。”
“这个主意不错!”陈世昌点点头。
“姓江的肯吗?”杜月笙对这感到有些没把握。
“拜你的帖子,等于进了黄门,谁不愿意呀?”
陈世昌不等杜月笙细想,就拍板了:“月笙,就这么办。”
从‘老正兴’酒散回家,杜月笙思绪如麻。他觉得黄振亿说得实在。要另立门户,非得要有自己的亲信和班底,也非得有个像林桂生那样的智囊不可。黄金荣的发迹,对他的印象太强烈、太深了。
杜月笙毕竟是个精细人。他生怕自己招兵买马引起黄金荣疑心,于是他先找到林桂生:“师母,师父把‘公兴记’给我,我觉得力量还不够呢。”
“你想怎么办?”林桂生看着杜月笙。
“我想找个帮手,收个学徒,这样我才能维持好赌台的安全。”
“想的周全,你自己看着办吧!”
杜月笙这才放下心来。一个星期后,由陈世昌、黄振亿作证,杜月笙在红庙开了香堂,收了江肇铭。这是杜月笙第一次开山门收徒弟。
杜月笙初出茅庐,谁知差点就掀翻了人生的航船,而这个导火线正是这个江肇铭。
江肇铭生性好赌,常在英租界一个赌场行走。那里的老板严九龄是英租界的大亨,他的权势不逊于法租界的黄金荣。这天,江肇铭又来严馆“摇摊”了。严九龄的赌台规模也不小。赌局有轮盘、牌九、摇摊三等。上流的富商阔少学英国绅士派头,在轮盘上赌输赢,一般的斗天杠、翻么三的牌委;最次的则是摇摊。摇摊,俗名又叫掷骰子。赌柜上放口摇缸,盛三枚骰子,赌客下注猜点子。这种赌法简单,开缸便见颜色,直截了当。江肇铭喜欢这种简单明了的赌法,他常为座上客。这夜,江肇铭赌风不顺,加下几注都败北,输得他脸上直冒汗。江肇铭输红了眼,粗话连篇:“操他娘,老子手气不灵,还是骰子里有毛病?”
赌场最忌作弊。他说这话有碍严九龄的声誉,庄家见江肇铭出言不逊,连连冷笑:“你看看这是什么地方,闲话放明些。”说罢,坐庄的便要收摇缸了。
江肇铭急了,伸手一拦,他要孤注一掷,龙争虎斗。“慢!”他看面前筹码还有100多块,气呼呼地往前一推:“下三点。”
这时的一担米也才8元,一注100大洋实是笔大数目。由于赌注下得大,赌场上的气氛非常紧张。
桌台上的赌客都乍舌不语,默默地退到一边。一瞬间,场面上敛息屏气,肃静寂声,只听得摇骰子声。“哗啦”一下,坐庄的喊声:“开!”
摇缸盖揭开,一旁观战的赌客都伸长脖子凑过去看。缸里三颗骰子,两个四,一颗二点———“二”,坐庄的统吃,江肇铭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顿时傻了眼。
可赌场有个规矩,一局揭晓,要等桌面下的输赢全部结清收支两清,方可盖缸。随后摇几下,换掉旧的,这叫做“洗缸”。然后庄家再请赌客下注,猜赌缸里骰子的点数。谁也没有料到,就在江肇铭最后赌本就要被吃掉的时候,代表赌场的庄家现在虽赌赢了,还是心有余悸。他挥了一把冷汗,顺手盖上摇缸,又摇了几下,随后伸手来拢筹码。江肇名正处在懊悔、愤恨之时,无意中他发现了这一幕。
“慢着!”江肇铭冷不防喝道。这时他急中生智,使了乖巧。他见庄家先盖缸,后结账,正犯了赌场三大忌。此时,他惊跳起来,笑嘻嘻地说:“老兄,缸里的是三点,你睁开眼珠儿看看。”
庄家往桌面上一瞧,吓了一跳,连连跺脚,暗骂自己糊涂。
江肇铭容不得对方犹豫,抢先招呼一声看客:“诸位朋友可作证,明明是三点。庄家该你赔我了吧!”
“点子还摆在缸里,你押的是三,我摇出来的是二。”
可江肇铭斩钉截铁地说:“不要瞎讲,摇出来的明明是三。”
庄家看看这次摇缸,如今将赢钱的证据没了,再摇一次,谁又能保证缸里的点数仍然是“二”呢?
赌客们见江肇铭强横,敢在严老九家里耍赖,想必也是狠角色,于是,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做声。
赌台上的争吵惊动了严九龄。他从里间出来,冷眼看了一眼瘦猴似的江肇铭,威严地说:“闲话少说,输了就赔!”
坐庄的无可奈何地推出一叠筹码来。
“朋友请坐。”严九龄和颜悦色地招呼,客气地问,“贵帮多少船?”
江肇铭先是一愣,猛记起这是青帮内的暗语,忙答:“1991只半。”
严九龄在桌面上一连摆开三只茶杯,眼睛盯着对方,一连斟了三个半杯。江肇铭会意,这是查问他在青帮的辈分,他是杜月笙的门徒,“悟”字之下的“大”辈。严老九与“通”字辈并肩,要高出自己两辈之上。他连忙伸出大拇指在桌上点了三下,表示晚辈的自谦。
严九龄到此已明白这小子不过是刚入堂的起码货。他当场换了脸色,冷笑一声:“朋友,对不起,我这赌场可打烊了。”说罢,他站起猛喝一声,“来人,给我关上大门,收档!”
这一声不要紧,如同炸雷一样,吓得赌徒们个个魂飞魄散。
收了个徒儿,又摆平了严老九(3)
收档,是火拼的信号。
严九龄更狠,他要把在场的赌徒们全部吃掉!在场的赌客纷纷奔向赌场后门,争先恐后,夺门而出。胆小的早已脚底抹油溜之大吉。那些肥头大耳的阔佬们动作迟缓,只得僵在那里。
此刻,江肇铭才知闯下大祸。他强作镇静,举手打着四方揖,嘴里边喊着边往门外退去:“严先生高抬贵手,高抬贵手。”
严九龄冷笑道:“乳嗅未干,也敢来我这儿撒野,看我不收拾你!”
一个保镖从账柜上拎了一袋子大洋,朝江肇铭丢去,喝道:“小子,赏你的!”
江肇铭拾起来,没命地逃了。真是菩萨保佑,在一片混乱之中,他竟能平安地回到住处。
原来,他已料定不能活着走出赌场,他只一手拿着钱一手提着脑袋拼了死命,终于逃了出来。
第二天,杜月笙的开山徒弟江肇铭大闹赌馆、英租界大亨严九龄收赌档的消息传遍了上海滩。
严老九是英租界的头面人物,与黄金荣旗鼓相当。如今,他在黄门手下的一个小角色面前收档,无疑是给黄金荣、杜月笙出了个难题。黄公馆顿时一片惊慌,风声鹤唳,颇有草木皆兵、应付事变的架势。
当差的不敢惊动黄金荣,悄悄地把这件事告诉了刚刚出道的杜月笙。杜月笙一听着实吃了一惊,几乎脸都变色了。他初立门户就让徒弟闯下了弥天大祸,如果让黄老板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去,把那个饭桶给我叫来!”
江肇铭一步一停地挪进了杜月笙的屋子里面。
“你这个混蛋,可给我招来麻烦了!”
杜月笙狠狠地抽了江肇铭两个耳光。
江肇铭知道他这样做的极大后果,哪敢做声,“扑通”一声跪下,拼命地磕头求饶:“求师父饶命!”
杜月笙并没理会他,而是把脑门子转得飞快,思想着解决问题的办法,他心想:“现在先要平息风波,不能让严老九捏着把柄,惟一办法,就是单刀赴会,随机应变。”
想到此,他怒气未消,喝了声:“跟我走一趟!”
“去哪儿?”
“去找严老九!”
事已至此,江肇铭也没有办法,乖乖地跟着杜月笙走进了严馆。
这时,严老九的赌场里一字排开十几名彪形大汉,杀气腾腾。严老九旁若无人地坐在太师椅上喝闷茶。
杜月笙对着他双手一拱:“严老板,小徒失礼,杜某上门来负荆请罪。”不等严老九回话,杜月笙对江肇铭一招手道:“畜生,还不跪下!”
江肇铭一下跪在严老九面前,说道:“严先生,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望你老人家高抬贵手。”说着,捧上大洋400块。
“严老板海量,能否给杜某一个面子,网开一面?”杜月笙又进逼一步,“到时我约朋友为严老板捧场!”
严老九原是摆下鸿门宴,让这位刚出道的尝尝他的威势。不料,杜月笙从容自在,以守为攻,既是上门请罪,又不卑不亢,不失黄门身分,不由得暗暗佩服。
他一仰首,哈哈大笑起来:“不愧是黄老板的门下,好说,好说。”他回头招呼当差的,“看茶。”
就这样,杜月笙和严老九又坐了下来,两人边喝茶,边赔礼,言语又不时把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利害点破,一席话直说得严老九点头不止。最后,严老九满意地说:“承蒙你如此讲义气,再有黄老板的面子,这件事就既往不咎了。”
“如此,月笙告辞了!”
“送客!”
一场风暴,就这样烟消云散了。
当时,在场的无一不为杜月笙捏着一把汗。江肇铭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回到同孚里,江肇铭不仅对杜月笙感激不尽,而且把这件事添油加醋,吹得天花乱坠。
凭着一张巧嘴,杜月笙在英、法租界声名鹊起。他既能单枪匹马地和严老九去较量,他也已经有资格和黄老板、严老九一辈人物相提并论了。“杜月笙”三个字开始在白相地界不胫而走。
黄霸主地位一落千丈(3)
两人在闪烁的灯光中尽情地体会着对方,身体相触,心手相连而又可望不可及,陈婷婷青春漂亮,不同于温顺老实的沈月英,而是充满了另一种魔力!此时此刻,杜月笙从心底里生出一种感触:眼前的婷婷是一杯美酒,香醇而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