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管事皱眉道:“陈刚,二小姐面前怎能骂人?”
七娘道:“不碍事,陈管事仍性情中人,个性豪爽,七娘只觉得亲切。”
陈刚一拍大腿:“他奶奶的,这话中听,京都里那些装腔作势的千金小姐……听我说话就吓的脸色都白了,真是的,老子又不会吃人,哦,除了玉珰那小妞还有些意思,其他的让人见着就倒胃口,……你不知道,那些商号管事嫌老子是个大老粗,每次出去谈生意,只和江渔那小白脸说话,搞得老子到成了他二管事似的,气得老子以后干脆就让江渔那小白脸去……”
梅管事听他滔滔不绝摇头道:“二小姐抬举你,你到越发来劲了。”
你别看陈刚外表粗鲁,他若不懂得察颜观色,怎么能坐到刘家暗字商号的管事之位?早从七娘对他的粗鲁言谈没有一丝鄙视之意,就已看出这位二小姐不是一般的闺阁千金。他一瞪梅管事:“你当老子没长眼睛吗?”他有些不耐烦的问,“不过老爷什么时候到哇,我可急着赶回京都把美人馆给灭了……”
门外传来刘长卿低沉含笑的声音:“老陈,心急吃不得热豆腐,还怕美人馆跑了不成,如果跑了岂不是更省事。”
陈刚敛了敛狂气,向刘长卿行礼:“老爷,这口气我老陈忍了很久了,跑了我也得把他追回来,美人馆那个姓赵的老小子上个月在米香楼还和老子呛声,他奶奶的,在我们商号下的酒楼吃饭,还敢和老子呛声……”
跟在刘长卿身边的刘诚兮笑着说道:“陈大叔,几年不见,嗓门还是这么大啊!”
“是少爷?”陈刚上下打量刘诚兮,愕然道:“少爷长这么大了,可是怎么越大越长得跟个娘们似的。”
刘诚兮啼笑皆非,七娘则斜眼看着他笑,梅管事道:“你道人人象你一般粗鲁才是男人,象我们大少爷这样一表人才的少年公子,不知有多少丹凤城的姑娘喜欢着呢。”
众人一番谈笑之后渐渐转入正题,梅管事道:“我们已做了五十面梳妆镜和一百面掌心镜,根据小姐的见议,我们还把它们的图案做成套装…——呃,就象老陈你手中的这面镜子背后是福的图案,它和桌上的那两面禄、寿是一套的,二小姐说这样会让人有收藏的欲望,可以卖得更好。”
“那么定价如何?”陈刚问。
刘诚兮道:“和美人馆定价一样。”
梅管事叮嘱道:“镜子易碎,我们虽然在箱子里塞满了稻草但你路上还是要小心。”
陈刚点头道:“这我知道。”
刘长卿道:“老陈,我有一事想要托付你。”
陈刚道:“老爷只管吩咐就是,还什么托付不托付。”
“我想此次让诚兮一块去京都,让你带在身边跟着学做生意。”
刘长卿这一开口,众人都愕然,刘诚兮吃了一惊道:“爹要我去京都?”
刘长卿道:“也是时候让你去学学如何做生意了,正好现在有这个机会,你可以跟老陈去好好磨练磨练。”
“可是爹,我跟梅伯伯不是一样可以学习吗,不必非得去京都吧……”
梅管事见刘诚兮的表情马上接口道:“是啊老爷,让大少爷跟着我不是更好些吗?风都雅毕竟是我们的暗字商号,大少爷不便露面哪。”
刘长卿道:“让他去就是为了熟悉那些暗字商号运作的方式,并不需要他出面谈生意,我已经和丁院长打好招呼,年后你就不用去书院了,所以老陈你们过了年后再起程,大少爷就拜托你了。”
见刘长卿心意已决,旁人哪还敢多话。刘诚兮一想着要和七娘分开,心里不由急燥起来,但又知道爹一旦下定决心是决不容更改的,一时之间不知怎么办才好?
七娘察颜观色见他还有话要说,马上道:“陈大叔和我们一起过年吗?那今年可热闹了,是不是大哥?”
刘诚兮见七娘的眼色,只得收住话头,勉强点了点头。
众人散去后,刘诚兮被七娘拉到西子楼。七娘吩咐红棉冲茶,坐下后才道:“你是怎么了?你是知道爹的脾气做了决定是不会反悔的,还要争什么,不过是去京都,你也说那里比这里繁华,不是更对你的胃口吗?”
刘诚兮心中有苦说不出,心下暗恼:你道我是为谁才想留下来的,还不是你?你当真一点也不懂我的心吗?他冷冷道:“妹妹倒是为我想得周到,不过该怎么做我想还是不劳妹妹费心的好。”说完竟拂袖而去。
红棉正给他端来茶水,见他气呼呼的走了,一愣道:“大少爷怎么了?”七娘也第一次见他这样,心里也暗暗奇怪,摇摇头道:“算了,不用去管他了,”她打量着布置一新的屋子,“你们手脚倒快,屋子就布置好了。”
红棉放下茶杯,道:“二小姐忙着雅镜的事,也不想想再两天就过年了,再不布置裴妈还不念叨我们。”
七娘道:“裴妈来过了?”
“前天就来看过,说了我和双眉一通,也不想想你不在,我们又不知你的心意,哪敢胡乱给你布置,平白捱了一顿骂。”
七娘笑:“知道你受委屈了,过年一定封个大红包给你,咦,那上面放着什么?”她指着柜子上一包包好的东西问。
红棉道:“裴妈说,知道你没时间去添置新衣,就派人到布庄按现下流行的花样捡了些布料,里面还有一些是现做好的衣服,你试试,如果不行就拿去换。”
七娘搓了搓手心道:“知道了,对了,我让你做的手套做好了没?天一下子这么冷,没有它可不行,双眉又去那了……”两天后的年夜饭上,七娘因着大家高兴也喝了点小酒,不多时就有点微醉,刘长卿见她这样,便吩咐红棉、双眉把她扶回西子楼去休息。
回到房内,红棉边唠叨边将她扶到靠椅上坐好:“只喝了这么一点就醉成这样,下次可千万不能让你喝酒了,你先坐坐,我和双眉去给你烧些热水煮些醒酒汤。”
七娘迷迷糊糊之间答应了一声,等红棉二人走后,她就靠着椅子睡着了。
过了一会儿刘诚兮进了院子,站在门口犹豫不决。他那日生气走后,没多久就后悔了:自己马上就要离开了,还生气有什么意思呢?却又拉不下脸来道歉,今日见七娘喝多了,一来有些担心,二来也想找机会讲和,就过来了,站在门口又有些不好意思进来。
他站在门口有一会儿,终于心一横走了进来。进了房内,就看见七娘在靠椅上睡着了,他皱眉道:“那两个丫头呢?怎么放你一人在这睡,着凉了怎办?七娘醒醒,七娘别在这睡了……”他伸手想要推醒七娘,却见七娘被酒醺得脸似朝霞,手一顿,眼就痴了。
他呆呆看了七娘半晌,只觉得七娘的樱唇透着粉色看上去是那么柔软好看,心不觉越跳越快,人就象着了魔似的控制不住,将自己的唇压了上去……
第十七章
那唇温温热热的,有着果子酒的清香,诱得迷迷糊糊的刘诚兮忍不住伸舌去舔……
耳际传来声音渐由模糊转为清晰,那是他留在院外的天涯和红棉、双眉的谈话声,“……我们做了醒酒汤,大少爷要不要也喝一点?”
“我们少爷是千杯不醉,那需要喝这个。”
“二小姐可不行,才两杯果子酒就醉了……咦,二小姐怎么就坐着这睡了?”先进门的双眉奔了过来,“大少爷怎么任凭小姐睡在这里,着凉了怎么办?小姐别睡了,小心着凉……”
刘诚兮面红耳赤站在一旁:“我叫了她,大约喝醉了,怎么叫也不醒。”
红棉和天涯随后也走了进来,红棉诧异道:“大少爷脸怎么脸这么红?天涯还说大少爷是千杯不醉呢,我瞧只怕也有些上头了,还是喝些醒酒汤吧。”
刘诚兮语气有些急促:“不用了,即然七娘困了,我就回去了,明天再来找她。”
双眉见叫不醒七娘,伸手去推,刘诚兮见七娘的眼皮动了动,慌忙道:“我也困了,天涯我们走了。”说完拔腿就走,他脸颊发烧,生怕七娘瞧见他此时的模样。走到门口时听见双眉的声音:“小姐总算醒了,先喝了醒酒汤再睡吧……”
刘诚兮快步出了西子楼,心还跳得厉害,脚步却渐慢了下来。跟在他身后的天涯此时心里也是砰砰直跳:真是好险!若不是他见机的快赶紧出了院子,刚巧遇上红棉那两丫头,这会儿只怕已经露馅了。唉,早知如此,就算天再冷他也不会想进屋取暖的,……不过大少爷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二小姐的?可大少爷以后该怎么办哪?毕竟二小姐是他妹妹,不过话说回来他和二小姐也不是亲兄妹……正想着,差点撞上停下脚步的刘诚兮,他不明所以的抬头唤道:“大少爷?”
刘诚兮果断的道:“天涯,我们去爹的卧房。”
结果刘长卿并没有在卧房内,刘诚兮想想又道:“我们去书房。”
书房的灯亮着,但奇怪的是乘风并没有守在门外。走到门口,刘诚兮还在踌躇该怎么和爹说,就听见爹的叹息声:……我这么做,是不是对诚兮不公平?”他听见自己的名字心下好奇对天涯做了个禁声的动作,立在门口侧耳偷听起来。
然后听见梅管事的声音道:“阿荣相信老爷做什么都是为少爷好,不过一定要送少爷走吗?没有别的法子吗?”
“我是过来人,我是怕若不乘现在将他俩分开,日后他和七娘感情日深,只怕将来对他俩的伤害会更大。”刘诚兮立时僵住。
“二小姐人品出众,和大少爷又没有血缘关系,难道不能……”
“梅管事你忘了如今的刘氏族长是谁吗?是三叔公啊!他对伦理最为看重,七娘被我收为义女,在他眼中那就是诚兮的妹妹,别以为我们从老宅中分了出来进了城他管不到我们,若真出了这种在他眼中伤风败俗的事,他会放过我们饶了诚兮吗?”
梅管事语塞,他可以想象刘家老太爷义愤填膺的表情:“天哪!这是伤风败俗哇!天理难容啊!”
“我当初真不该收七娘为义女,否则也不用如此为难了……”两人断断续续说着,听得刘诚兮的拳越收越紧,天涯胆战心惊的拉了拉他的衣袖,指指远处,黑暗中好象有人走了过来……
刘诚兮回到自己房中,站了片刻,忽然发疯似的扫向柜子、书桌……一时之间乒乓之声不绝于耳,天涯急得不得了,拦又拦不住,又怕房内这么大声响会把人引来,低声叫道:“大少爷,大少爷,别这样,小心有人听见了……”一下子功夫房内一片狼藉,柜子上、书桌上的物件无一幸免。刘庆诚兮喘着气,颓然倒入椅子内,左耳上的金圈耳环剧烈的晃动着,然后归于平静。
声音果然惊动了外房的仆役,一陈杂乱的脚步声停在门外,有人问:“大少爷出了什么事吗?”
天涯看着呆坐着的刘诚兮慌忙答道:“没事,大少爷有点喝醉了,撞到了东西,你们去睡吧,我会收拾。”
脚步声散去后,天涯一声不哼的开始收拾东西,刘诚兮冷然道:“出去。”
天涯一顿,愕然抬头看着大少爷,刘诚兮喝道:“没听到吗?给我滚出去。”
天涯无奈,只得退出房间,却也不敢走在门口守着,他沮丧的想,看样子今年的除夕是注定要在少爷门口度过了……
刘诚兮渐渐平静了下来,从来没有的无力感让他的心空落落的。他自小就被作为刘长卿的接班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