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先生见目的已经达到,就打了个手势,那枭回到包先生肩上时,那头巾也落在到了七娘手中。双眉上前要为她束发,她摇头制止,自己简单的用头巾草草一扎了事。
她边扎着头边好奇的问:“我自问没有露出任何破绽,包先生是如何瞧出我是女子的?”
包先生道:“姑娘身上有着非常淡的栀子花香,别人或许察觉不出。包某却长了一个比常人都要灵的狗鼻子,试问一个大男人身上怎么会有女儿香?”龙鲛王朝只有女儿家才会熏香——众人这才恍然。
“这也说得过去,但你为何说我才情卓绝,”七娘眼中有着一丝淘气,“难不成这才情也是可以嗅出来的?”
包先生道:“小斌,将东西拿过来吧!”
七娘认出那小童正是带自己进第二重门的人,一怔,已知是怎么回事了。
果然包先生当众将那小童拿来的纸张展开,正是七娘过第二重门的对联和第三重门的七步诗。
“听说姑娘对对联不需思索,即刻就能对出下联,别人是七步成诗,姑娘只需三步,还有,姑娘与夏小姐同出棋室,第一个出梅林阵的亦是姑娘你,难道还要包某多说吗?”
众人愈听嘴张得愈大……居然还有比得过夏才女的姑娘?
众人好奇心起,一拥而上去看……那副对联上联是‘盗者莫来,道者来。’下联对以‘闲人免进,贤人进。’众人都道一声妙,又去看那名为‘琵琶’的七步诗: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众人还在看,包先生又接着道:“姑娘这次以花为题的诗,包某给你抄写好了,姑娘就不用‘费心’了。”说完就将一张小笺剃给堂上的先生们。
那个狂士抢先接过小笺去看,看了一遍后他将茶几一拍:“果然是好诗,一般男儿也未必有如此气魄,纪某服矣!”说得另两位先生都凑过头来看。
义山居士就着他的手念道:“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京都,满城尽带黄金甲。”黄巢的这首诗虽然只有短短四句,但菊花的精神与外形,被他形容得淋漓尽致,而后两句更是气势冲天,豪气凛凛。
这样的诗竟会出自女子之手?夏兰舟眼中光芒大盛……
那倨傲少年垂下深不可测的眼……好一句我花开后百花杀,这样的人儿无论如何都要弄到手不可……
“姑娘想是看不起应天,所以不肯以真才示人吗?”应天开口,他首次露出凝重的表情……这首诗的威力还真不小,七娘依旧处之坦然,心里却啼笑皆非:除了梅林阵外,过哪重门是自己的真本事?现在到好,自己反而成了深藏不露?
好吧!既然他们已经觉得自己是深不可测,那就干脆做得更彻底些,到时可别怪她手不容情了!
第三十四章
有筒子说将进酒被用滥了,可是真的这篇是酒诗中最好的,
另外有许多筒子说要下半阙,但是那句呼儿将出换美酒怎么办?
不过根据各位的意见,我写了下半章
sunshine说得对,我们七娘不会失了她的风度的,
还有我还想把应天和夏兰蕊配一对呢,所以夏妹妹我不会故意把她写坏
七娘找了个由头对应天道:“应大哥不必生气,七娘不是有意相让,只不过觉得定音琴应该落在知音人手中,才不负知音之名,七娘是觉得应大哥和夏小姐才是知音人。”
包先生道:“这姑娘就不用操心了,定音琴一定会落在知音人手中。”
夏兰舟听他说得蹊跷,心中一跳道:“包先生这么说……难道……还有别的彩头?”此话出口,立时引起了‘旁人’关注。
包先生注视着夏兰舟道:“公子聪颖……其实过九重门本来就是‘双彩’。”
“双彩?”
“不错,自第一届过九重门起,就定的是‘双彩’,是男、女各一名的彩头,只是这二十年来从未有女子来问彩过,所以才使这件彩头保留至今。”七娘一笑,那么就是说,男子的彩头应天是赢定了,接下来就是夏才女和自己的比试了。想当初自己一时义愤说要夺了夏才女的名号,现今说不定真的要一语成谶。
自听了七娘那首咏菊就没开过口的夏兰蕊忽然出声问道:“这件彩头可是一副画?”
“不错。”
“那么可否请包先生让小女看上一看?”
包先生摇头道:“实在对不住,此间的主人说了,此画只有问彩者才有资格处置。”
听到这个彩头是一付画时,堂上几人都露出了喜色,七娘饶有兴致的看在眼里,觉得事情又变得有趣起来。
坐在那里的狂士却等得有些不耐烦,看过七娘的咏菊后,他迫不及待的想看七娘接下来的表现:“我先出诗题……呃……就以酒为题。”
然后……所有的人都看着七娘。
七娘哭笑不得,这是要看她作诗呢?还是想看她出糗?她眼睛一转道:“我不会饮酒,可做不出什么好的酒诗,不如应大哥开个头吧。”
应天也不多让,须臾就道:“近来逢酒便高歌,醉舞诗狂渐欲魔。五斗解酲犹恨少,
十分飞盏未嫌多。”
狂士眼一亮:“这还有些味,姑娘你呢?”
大家的眼又转到她身上,七娘无奈只得道:“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这个也好,那么夏小姐呢?”
“莲入新秋何更瘦,菱沉到底竟能浮。山泉酿酒香仍洌,野蔌堆盘爽更幽。”夏兰蕊吟完后,不知有意无意扫了七娘一眼。别人或没感觉,七娘却觉出了其中的深意——那怕那眼中的敌意很浅……夏才女从小就傲视群伦,从没想过有别的女子胜过她的可能,想来她是有了危机感……
可惜七娘从不怕挑衅,她是愈强则强……她以眼还眼的扫过夏才女后道:“我虽不饮酒,却知饮酒需有德方是酒中君子,我这首‘酒德’想请先生们品评一二……酒是古明镜,辗开小人心。醉见异举止,醉闻异声音。酒功如此多,酒屈亦以深。罪人免罪酒,如此可为箴。”(出自唐代孟郊的《酒德》)
“好诗……”
“确实是好……”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义山居士开口赞道:“酒中君子当如是,此诗当得上是酒德中的典范……好诗!”
七娘微微一笑道:“但我也知若要好诗,却偏又少它不得,”她有意睇了一眼狂士,听说他的诗有许多都是酒酣耳热之作,她吟道,“要入诗家须有骨,若除酒外更无仙,三杯未必通大道,一醉真能出百篇。”(出自宋代杨万里的《留萧伯和仲和小饮》)
那狂士一拍茶几:“知我者姑娘也!”
七娘注意到夏才女似有开口之意又道:“先生有狂士之称,当然最能体会这酒中豪气,七娘不才,以前曾试作一首,现请先生品评,”她缓缓吟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关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七娘想,可惜这里既没有岑夫子、丹丘生,也没有陈王曹植,否则将整篇吟来,那真是惊天地泣鬼神了。不过看众人现在的表情好象也足够了。(下半篇: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她侃侃而谈一气连作几首,篇篇精彩,最后的将进酒更是此中之最,众人听得目瞪口呆……而夏兰蕊脸色发白,夏兰舟低头关切的询问……
……义山居士撇开还在发呆中的狂士,和苏大学士面面相觑。
——这样……还需要比下去吗?
呯的一声,把众人吓了一跳,“好个千金散尽还复来……好个会须一饮三百杯……”
却原来是纪狂士拍案而起,“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这才当得一个狂字,
”一付如醉如痴的样子,念着念着声音渐小,他叹息道,“纪某枉称狂士,居然不如一个
小姑娘……如此豪气之作!”
停了停他又开始念诗,如此反反复复不厌其烦,他疯疯癫癫的样子让夏兰舟露出一
副厌恶之色,七娘看在眼中,却故意赞道:“亦狂亦侠真名士,能哭能歌迈流俗……难
怪先生被人称为狂士,果然是性情中人。”
纪森疯癫发作之时,旁人都是避之惟恐不及,现今居然有人称赞,他心中不免欢喜道:“来、来、来,小姑娘再作几首给我听。”
七娘给唬了一跳,还作?他以为是做饭吗?这么容易……正思索怎么回了他,却睇到夏才女苍白如纸的脸,心下一软……虽说夏兰舟不是好人,但夏兰蕊其实并不坏——她才情出众但不会恃才傲物,只是性子清冷些。
于是她笑道:“纪先生说笑吧?我连压箱之作都拿出来了,还能有什么好诗?其实除
去第一首是今日之作外,后面的三首都是以前的即兴之作……七娘实在是受不起先生谬赞
。”
众人这才点头,心下暗道:这才对,这几首诗篇篇都是精彩之作,若说能一气作出这
么多的好诗,可不就是神仙了么?但又叹气,自己纵其一生只怕也作不出一首这样的……
苏大学士点头道:“姑娘赞而不骄,又能够诚实坦言,世间男子亦难比矣!”转头向
纪、董二人道,“这九重门的彩头当刘姑娘莫属,各位以为如何?”
七娘忙道:“先生,这几首都不是我今日之作,不能算的,还是另外出题吧。”
“刘姑娘,不用了,”夏兰蕊轻柔而又坚定的说,“便是我穷尽一生也写不出象姑娘那首会须一饮三百杯的诗句,我输了。”
七娘诧异的转头对上了夏兰蕊坚定而坦然的眼眸。
夏兰蕊看着七娘,五味杂陈,她自小就站在名声的顶峰,无人能与她并驾,所以她也从不将之看在眼里,如今突然有人能够超越她,那种感受就象她忽然被人从顶峰拉了下来,这时她才知道她不是如自己以为的那么超然,原来她也会妒忌……
七娘心里也很复杂,虽然她不想承认,但夏兰蕊确实要比她哥哥要可爱的多……至少她有认输的勇气。
第三十五章
双眉将房门轻轻关上,回到书桌前,看到小姐正小心翼翼的拆着画筒。
“这么难拆,这画也不知值多少钱?”双眉喃喃道。
片刻之后,七娘终于将那画自那特制的画筒中取出。她将画轴展开,双眉的视线随着那画展开后,啊的一声愣住了,七娘也是一付怔忡之色。
一叶轻舟之上,一位少女轻倚舟头,一个船夫在舟尾划舟。
看上去这是一副再平常不过的人物画,可让人觉得诡异的是那个少女……那个少女素衣素妆,因为是远景,面目并不清晰,但那气质……一分慵懒,二分随性,七分优雅,分明就是一个活脱脱的七娘。
七娘看着那画,不知为何无端有了一种心惊肉跳之感。这种感觉她从未有过,她抓起书桌上下午双眉为她泡的一杯已经冰冷的茶水,一饮而尽。双眉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