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冰雪聪明,闻玉虎也不笨。
苏文如今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身后的人不言而喻会是谁?他们都心知肚明。
“也许是我多心,但你们还是及早有个准备才好。”
……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闻玉虎神情有些苦涩,他回过神来抱紧七娘,“我们闻家一门忠烈,为他出生入死,我想不到他这么做理由?”
“我想,刘、闻两家联姻让他心怯了,”七娘幽幽叹道,“兵权不在他手中,他心中难免有刺……本来两家联姻也没有什么,可是这个新娘偏是传说中修仙转世而来,我们闻家声势日盛,功高盖主,你说他怎不会心生猜忌,只要被有心人一撩拨,还需要什么理由!”
“我是不信什么修仙转世,不过只是巧合罢了,若不是正好遇上火山喷发,龙鲛国以及我们都完了,我哪有什么救世的本事?”七娘抬头笑得惨淡:“但在他眼中,龙鲛国的大劫已然应验,他的威胁已经解除,而我因为我的身份太过独特,反而成了他的眼中钉,若不能除去,他哪能坐得安稳。”
闻玉虎听她细细分析,他愈想就觉得她说的话不错。
若真是如此,他的七娘……他的七娘岂不是危险之至?
他的掌心又冷又湿,他扳过七娘的身子:“七娘,咱们走吧,走得越远越好,若他要对付的人是你我,咱们走了,也许其他人就没事了。”
“网已经张开了,不捉到猎物猎人怎么甘心空手而归?你别忘了,除了他,还有个苏文,有这么好的机会可以打击敌人,苏文怎会放手?”
在焦灼中他们等来了江渔带来的口信,苏夷歌今夜午时到访。
午时,苏夷歌还带了一个人来,却不是明月。
“杜鹃,怎么是你?夫人呢?”七娘心下已有了不好的预感。
“夫人,夫人不见了。”杜鹃红着眼。
明月于杜鹃有恩,她是明月的心腹,连她都不知道明月去了哪里,还会有谁知道?
七娘转身厉声道:“苏夷歌,你当日答应了我什么?”
苏夷歌平静道:“你的事一在龙城传开,我就知事有不妥,立即着人把她接走,后来的事你问杜鹃吧。”
杜鹃哭道:“苏公子安排我和夫人住在一处小院里,夫人担心姑娘,偷偷出去打听姑娘的消息,有一天出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七娘如遭雷击,瞪着她道:“没回来?没回来你们为什么不去找?你是她的婢女,为什么她出门你不跟着?她不回来你还回来做什么……”
她气极攻心口不则言,平日里她从没有对人这般凶恶过。
杜鹃泣不成声,闻玉虎知道她与明月的感情,揽过她好生劝慰。
苏夷歌在旁道:“你别怪她,明月夫人派她每日去城门等你,你那般着紧明月夫人,她又那般关心你,她到底是你什么人?”
七娘缓过气来却默不作声,苏夷歌到底是苏文的儿子,她怎敢告诉他实情。
苏夷歌凝视她良久,开口道:“闻夫人,我和你做笔交易如何?”
第十八章
遣走杜鹃后,苏夷歌道出了一翻让他们夫妇难以置信的话。
灯心滋滋作响,七娘握着闻玉虎的手道:“你要和我们联手对付你爹?为什么?”
“他这次铁了心要将闻、刘两家扳倒,苏文做下的事,我虽不是全知,但总知个四、五分,”那温润如玉的男子仿似谈论的是别人家的事,“如果我们联手,那么倒下的将是他苏文。”
闻玉虎有些糊涂了,他皱眉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做,他毕竟是你爹,他倒下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苏夷歌嘴角勾了勾,眼眸虽是盯着闻玉虎,却迷蒙得象是看着很远的地方,那眼神象是记得了久远之事。
“我娘十六岁嫁与苏文,十七岁生我,她是个温柔敦厚的女子,平日里连小动物也不愿伤害,小时候我玩耍时她总是担心我受伤,”他叹了口气,“一个如此柔弱的女子怎么适合生活在那么龌龊肮脏的苏府。”
见他忽然说起故事,闻玉虎一怔,还没开口,就察觉手心紧了紧,七娘望着他摇了摇头。
苏夷歌继续道:“苏文官至五品时,我六岁,那一年的一天我娘忽然从苏府消失了,他们说我娘偷人被苏文休了。
接着没过几个月,苏文就娶进了当时的何御史千金为妻。”
不用苏夷歌多说,七娘也可以猜出其中原由了。
苏文为了权势舍了发妻。
堂堂的御史千金怎可为妾,所以他娘就成了牺牲品。
“因为我,她忍着千夫所指活了下来,她虽活得很苦,却还是为我而活,”在这里被人休弃的女子用一个苦字而言太轻了,七娘想到当初的五娘,心里一抖,“她心地纯良,总算老天待她不薄遇上一个老实本份的男人。
我每次偷偷摸摸去看她,她总是以泪洗面,但遇上那个男人后,她的脸色才又有了光彩,可是这事后来又被苏文知道了……”
他顿住不再往下说,目光象是找到了焦距又投向七娘,笑意浮上嘴角却进不入他眼内,“他最重视的就是权势,我偏要他一无所有,我今日坦陈相告就是希望闻夫人相信我的诚心,这样我们合作才能毫无嫌隙。”
七娘心思转了又转,终于下定决心道:“明月夫人乃是家姐。”
她这么说无疑就是告诉苏夷歌,她同意了。
苏夷歌点头道:“我明白了,夜已深了,不打扰令伉俪休息了。”
看着苏夷歌就要走出门口,七娘忍不住问道:“令堂……令堂后来如何?”
苏夷歌在门口顿了一顿,没有回头接着走了出去。
闻玉虎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后道:“难怪我娘说他不适合阿珰。”
一个看上去那么笑如春风的人……
第二天,苏夷歌就使人带来了消息。
证人果然是江万顷,明月夫人还是没有消息,但苏夷歌打听到龙城的大牢里刑求过一个女子,模样很象是明月。
听到这个消息,七娘都要疯了:“他们对二姐用过刑了?她不过一个弱女子怎么受得住这个!玉虎、玉虎我要见她,现在就要见她。”
那怎么可能?别说那个女子还不知是不是明月,就算是,苏文也一定等着她自投罗网。
首先,回龙城没有通知至寰王爷,其二,私自去见与本案有关的‘犯人’。
一但他们被发现,到那时他们的处境更加不妙。
但七娘不能眼睁睁看着明月受苦,于是两人决定不再等了。
当天申时,一条街的人都见到闻少将军带着自己的新娘回到了闻府。
七娘踏进闻府,心里惴惴不安。
一陈风而来的闻玉珰一把将她抱住,然后又推开,细细的看她良久。
七娘任她看,半晌才听到她闷闷地说:“打死我也不信谁敢娶你为妾?”
闻玉珰不明白,以七娘的品性,谁敢对她说,我想要娶你为妾,那不明摆着找死?就算当时不明白的,事后也一定悔不当初。
七娘怎肯做别人的小妾?
七娘一笑,果然最了解自己的人还是她!
闻玉珰拉着她,边走边道:“爹爹也不信你会是别人的小妾,我娘说就算是也一定另有原因,你放心,谁敢诬陷你,我非揍得他爬不起身来。”
说话间就来到堂上。
闻战早就等得不耐,见到他们,一把将闻玉虎扯了过来,上下打量了几眼,拍了拍他道:“小子都好了?”
闻玉虎笑着点点头,转头叫了声:“娘。”
闻夫人上前拉过儿子儿媳的手:“玉虎,你瘦了,七娘也是。”
自听说边城出事后,她是夜不能寐,有时睡到半夜也会被噩梦惊醒,听到儿子平安无事的消息后这才放下心头大石。
一家人叙过旧后,大家坐下来一起商议七娘的事。
闻夫人的笑容将七娘的心安抚下来,闻玉虎遣开下人,将林征和七娘的猜测道了出来。
七娘还在奇怪闻玉珰居然能够这么平静时,闻玉珰道:“娘已经猜到了此中原由了。”
闻战怒目道:“我闻家为了他们一家子出身入死,居然落得如此下场,哼,想来这小子做皇上做得不知自己是谁了?”
闻夫人瞟了他一眼道:“我当初就说过,只要是人一但沾染过权力的滋味,他就不再是当初的他,你还当他是当初那个心地纯良的嘉凌皇子么?我早说过,功成身退方为上策,我早就劝你退出官场事非之地,你却偏要为他镇守江山。”
闻战语塞,他谁都不怕,只单单心服这个纤妻。
闻夫人看了一眼闻玉虎道:“我有事要和七娘单独谈谈,你们都出去等。”
七娘知道该来的始终要来。
闻夫人实在是个贴心人,有些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七娘知道她这是为了不让自己难堪。
闻玉虎在门外等得焦灼不堪,闻战瞪他道:“你怕你娘吃了你媳妇不成?”
闻夫人和七娘携手而出。
闻夫人似笑非笑看着自己儿子:“你媳妇还给你了。”
后来闻玉虎问七娘,他娘和她说过什么?七娘笑而不答,只告诉他这世上也只有他娘才教出他与阿珰这般的儿女。
苏文第一时间得了他们回来的消息,立时递简要求公审此案,七娘因为担心二姐受苦,也同意马上公审。
日子就定在他们回闻府的第三天。
这事早就传得满城风雨,公审的日子一定,全城哄动。
结果公审那天,公堂被挤得水泄不通,似乎全城的人都来瞧热闹了。
公堂正中坐着至寰王爷,苏文、闻战一右一左分坐两边下首,闻玉虎则立于他爹身旁。
七娘上堂的时候,堂上所有的人都屏住呼息。
那是怎样的一个女子?!
一双狡黠灵动的秋水,灵气逼人,一头青丝虽全部绾起,却似坠非坠,发鬟上的几点桃花,衬得人分外娇柔,白衣似雪,沾不上半点世俗气。
她,倒象是偷入凡间的花仙悠悠而来。
想起传言,再看看眼前,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莫不是传闻是真?
看到预期的效果,七娘的唇一点一点画出上弦月的形状。
第十九章
七娘缓步走到堂上,盈盈而跪。
“堂下闻刘氏见过至寰王爷。”
至寰王爷还是那么富态逼人,因为往事他对七娘很有好感,他手一抬道:“闻刘氏,此案未有定论之前,你仍是闻少将军的夫人,官从三品的命妇,准你免跪,起来说话。”
七娘谢过后起身,至寰王爷又道:“有人告你仍是白琅城江家私逃的小妾冯五娘,不守妇道骗婚于闻家,你可认罪?”
“王爷,奴家冤枉,不过奴家确与冯五娘有渊源,还请王爷容奴家细细道来。”
见王爷点头,七娘不紧不慢道:“奴家原本姓冯,冯五娘仍是奴家的五姐,几年前家乡发大水,与家人失散后为人所救,后来因为找不着家人就被恩公收在身边当男儿一般教导,三年后回家乡找五姐,谁知竟闻五姐被浸猪笼的噩耗,后来就遇上我义父……”
七娘说到此处,眼神一瞟苏文:“我义父当日怜我身世才收我为义女,谁知今日竟被人如此污蔑,他一世清名全因我累,奴家实是有愧,今日上堂正好肯请王爷主持公道,为我父正名,这是奴家的状纸,奴家要状告污蔑我父之人。”
七娘以刘长卿身体需卧床静养为由,恳请至寰王爷通融,非必要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