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天下间没有后悔药可以吃,此刻的江无畔,也只能孤孤单单的呆在贼船上,下不来了。
此时此刻,他的救命恩人两只眼睛红的像兔子一样,眼眶都浮肿了一圈,脸颊上横一道竖一道花纹是哭得惨不忍睹的铁证,正游魂似的蹲坐在地上,傻呆呆的望着被某人剑气一摧下,变得支离破碎的书藉,那模样,说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江无畔强迫自己不去看,不去想,他虽然是在盛怒下做了这种事,却一点都没有后悔。这种淫书流毒无穷,造成的伤害那可是无法衡量的。
这么一想,就又勾起了不该有的回忆。一想到书中自己和自己那些好友,或者是受人敬仰的侠士们居然成为这种下三滥小说的主角,江无畔心中的怒火就「腾」地一下,再度熊熊燃烧。
冷静,要冷静……
毕竟对面那人虽然是个淫棍,却也是救了他一命的恩人……
这时候可不能发飙,要不然绝对会被说成是恩将仇报!
江无畔深深的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略觉到胸口中的那股不平之气总算是多少平复下来了。
「你……」看到对方傻瓜似的模样,江无畔多少还是有些愧疚,语气也不由放柔下来,「你……还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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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鳞看了他一眼,那双眼无神可怜到让江无畔心中一揪,随后又立刻选择漠视。
他做的没错,就算现在很痛苦,但长痛不如短痛,这样做也是为了杜鳞好,省得这小子继续泥足深陷,在这条不归路上越走越远。
「我不好。」杜鳞的声音和眼神一样空茫,望着那些已经变成渣滓的淫书,双眼眨动,眼泪又一大颗一大颗的滚落下来。
「你……」这是犯规啊!江无畔心中大叫!你好歹也是个男人,别这么容易就哭哭啼啼的好不好?当下硬着头皮道:「你别哭了,男子汉大丈夫,这样未免有失……」
他话还没说完,那边杜鳞就悠悠接口,语调哀怨,声声泣血,「男儿有泪不请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我现在心如刀割火焚针刺,打又打不过你,要你赔你也赔不出来,怎能不哭?」
这小子现在倒是开始跩起来了,理由一套一套的。可是这些理由,江无畔却是一点都反驳不了,因为都是事实。
可是这样一来,他就更理亏了。
杜鳞抬袖擦拭眼泪,袖子上顿时湿了一大片,他继续用那种杜鹃泣血的声音控诉,「人家说好人必有好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虽然不稀罕那个报答,却没想到辛辛苦苦顶着危险救回来的人,却将我多年心血毁之一旦……这让我怎能不心痛?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我真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种事……」
如果说刚才那番话是尖针,这边的就是利刃了,毫不客气的将江无畔身上的血肉无声无息的剐掉,江无畔痛苦得半死,偏偏还不能反驳两句。
那边杜鳞却更加不肯放过他,满肚子的苦楚倾泻而出,愈发变本加厉,「人人都说『剑舞』是少见的君子,品行高洁,为人冷傲,却没想到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我怨不得别人,也只能怨自己运气不好,居然认人不清。呜呜……」
「够了!」江无畔脑门一阵抽痛,当下怒斥一声,杜鳞愣了一下,却是哭得更大声了。
「哇啊啊啊……太过分了!你毁了我的心血收藏,还让我不要说话,这还有没有王法,这还有没有天理了?看呐看呐,这就是仗着功夫高在这里欺负弱小,什么品行高洁的侠客,人人称颂的剑术十绝之一,我总算是看清楚你的真面目了!」
那阵势,完全可以让民间那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恶妇们羞愧半死,同时也可以提供给家中有养小孩子的家长们一个最好的反面例子,告诉他们小鬼也是可以闹得很惊天动地的。
江无畔真的、真的很想就这么随便抄个什么家伙打爆这小子的头!
江湖上闯荡多年,冷眼旁观人世浮沉,什么颠倒黑白、扭曲事实也见过不少,但却没想到居然因为这么件破事泼了自己一身脏水!事情的发展,让人想笑笑不出来,想恨又觉得太过小家子气,真是让人进退两难。
再这么让这小子说下去,江无畔都觉得自己是个罪大恶极、无法无天的大恶人、伪君子,天知道他只是替天行道毁了一堆淫书而已,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江无畔生平最恨,就是不知廉耻为何物的淫邪之徒,对这类好色者向来没有什么好脸色,不论男女,都让他鄙视甚至可以说是仇视。这类人中的佼佼者毫无疑问就是蛇蝎夫人,若不是那女人武功和媚功都足以让她在江湖中横着走,只怕现在已经被江无畔杀掉了!
这蛇蝎夫人之前就对江无畔勾引再三,动手动脚,自然也引得江无畔厌恶万分。不过杜鳞的情形却是大不相同,尽管江无畔心中厌恶,却也不好就这么把对方了结了……
但就是这点才让人头疼……
江无畔揉着额角,「事情都做下了,也没什么反悔余地。至于你救我的恩情,我自然会报答。日后你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我大可以应承你一次。」
听到这句话,杜鳞忽然将掩住脸面的手放下,双眼灼灼望向江无畔,方才汹涌而出的泪水顿时不知道消失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
江无畔心中「咯噔」响了一声。这才意识到他该不会答应了什么要不得的事情吧?
当下还不等他反悔,杜鳞立刻喜滋滋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去杀人放火,干些缺德事的!」
江无畔心中寻思着,虽然不会是叫我杀人放火,不过只怕这小子提出的要求也和杀人放火没什么区别,当下心中一寒,慌忙补充道,「当然,也不能违背道德廉耻,君子之德!」
杜鳞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应得更快,「这个自然,我要你做的可是天大的好事啊,绝对有利于民,一点害处都没有!」
江无畔非但没有因他这话放下心,反而觉得这颗心悬得更高了。
这时候看杜鳞一脸兴奋之情,之前的哭天抢地更像是做戏一样,也让江无畔心中的慌张越发强盛。
杜鳞自然看到江无畔脸色铁青,一副不想认不想听不想做的脸色,当下脸色一拉,眼看又要哭上一次,「我就知道你在唬弄我……答应得这般不情不愿,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用着救命之恩威逼你呢!」
江无畔此时此刻的感觉,就像是眼见到一恶霸当街强抢民女,还口口声声大嚷着,是这民女拿刀逼他将这丫头卖到勾栏院似的。
但他也只能像民女一样,顺着恶霸的话往下答,「不会,你没在威胁我。」
杜鳞双眼望他,「你说这话是真心的?」
江无畔口中发苦,却也只能应到:「是。」
杜鳞顿时晓得像朵怒放的鲜花,和之前的苦瓜相完全就是南辕北辙的两个极端。「江大剑客一言九鼎,江湖上谁不知道啊?我自然是信你的。这誓嘛,也就不用发了。」
江无畔口中更苦,一口气哽在喉咙处,颇有一种就此昏厥的欲望。
不管怎么看,都有种被这小子玩弄在股掌之上的感觉,现在又看杜鳞如此认真,还有咬住不放的趋势,江无畔只觉得自己应承下来的这个条件,似乎,可能,大概将自己推向了刀山火海。
江无畔尽力控制自己不要去想杜鳞的条件,如果不尽快离开这人这地,江无畔只怕自己会禁不住想要杀人灭口,还不如趁着有理智的时候,先离开再说。
当下事不宜迟,干咳一声,江无畔起身道:「我离庄已有数日,想必家人也已等得急了,在此叨扰这么长时日,也该是离开的时候了。救命之恩,他日定当相报。」
杜鳞却出乎意料的没有阻拦,反而体贴的点点头,道:「这个自然,你昏睡了
足有七八天。想必你的家人定是等得急了……对了,江兄,你家中可有姬妾侍奉?」
江无畔尚未娶妻的事,天下皆知,至于姬妾这类,却是主人家的内幕了。
江无畔虽然不知道这小子在打什么主意,却也下童识的觉得不大舒服,「没有。」
不是吧?还想着到时候想法子偷窥「剑舞」和美女姬妾欢爱呢,这个愿望就这样破灭了……
杜鳞双目中的闪闪光芒顿时暗淡下去了,隔了一会儿,忽然又兴致勃勃的问道:「那,可有红颜知己?」没有小妾,多情妩媚的青楼女子也成!
江无畔微皱眉,他向来厌恶去那些烟花之地,也讨厌和年轻女子打情骂俏,哪来的红颜知己?于是便摇摇头。
哦,这就意味着一点搞头都没有了……
杜鳞顿时又泄了气。
江无畔望着那人兴奋又泄气,泄气又兴奋的表情,完全搞不明白这小子到底在搞什么鬼。和他本人相比,这小子似乎更关心他的风流韵事……
杜鳞拍了自己的脸颊,嘴巴里不知道嘟囔了两句什么,依稀是什么「暴殄天物」之类的,让人大皱其眉。
江无畔也懒得管他,一拱手便打算就此离开,却不料杜鳞嚷了一声,「江兄,稍等一下。」说完也不容反对,就转身出门,风风火火的不知道搞什么去了。
等到杜鳞折腾好了,江无畔看到立在小院门口的马车已经傻了。
杜鳞还在那边继续折腾着往马车里塞些东西,等到差不多都忙活完了,钻上马车,等了片刻,还不见江无畔上来,掀开帘子惊讶道:「江兄,你还在犹豫什么?上来啊!」
江无畔脸都绿了,而且还有进一步向更深程度发展的趋势。
就算用膝盖都能想到杜鳞这番动作是在搞什么。
「你……难道你要去临剑庄?」
杜鳞一脸奇怪的看着他,「这个自然了。临剑庄不是你的地盘么?我听说那地方好久了,正想着好好参观一次呢!也顺便让你报了救命之恩,省得你一天到晚老念叨。」
江无畔拼命的吸气又吐气,重复数次,总算是将这个气理顺了。
杜鳞惊讶道:「怪了,江兄你不是只受了皮肉伤,加上内功耗费过巨,体力透支才倒下的么?怎么大喘气成这样?该不会你的内伤还没痊愈吧?你干嘛不说呢?快点,快上来躺躺,这马车我早就准备好了,软垫食物美酒一应俱全,你别和我客气啊!」
江无畔默默的,默默的向前走,理也不想理那个无赖。
江无畔从来不曾想到,回临剑庄居然会是如此痛苦的事。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绝对会选在那个淫棍的地盘把事情解决了,但现在就算是后悔,对方也不给他这个台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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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太清楚杜鳞具体是干什么的,也没有开口问那个小子究竟和蛇蝎夫人有何关系,江无畔却约摸摸索到这里面的某项关键。
先不说这小子是不是和蛇蝎夫人有一腿的事,就算是没那一腿,凭着这小子那种让人不齿的兴趣爱好,只怕也和蛇蝎夫人是一丘之貉吧?
一想到这是个男人版本的蛇蝎夫人,江无畔就很有冲动想将他的头砍下来,这种冲动就像是天底下最要命的诱惑,折腾得江无畔寝食难安。
不过和蛇蝎夫人相比,杜鳞倒是有一个天大的好处,就是这人虽然爱淫书如命,却甚少招妓窝在车中胡搞瞎搞。
只不过,让江无畔唯一不能忍的,就是这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