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川道:“我也恨他们,她们毁了我一位亲长,一位旧识。最可怕的是,我不知道他们下一句话,就能毁去什么。”这也是江川的心里话,他恨长生殿,恨他们杀害土十孙,恨他们逼迫沈白,更恨他们侵蚀了江川本身的理想和自由。
跟凌静飞最恨的是自己的心结一样,江川最恨的,也是他自己的战栗——能够将天下鱼肉的巨大阴影,压在江川身上,让他几乎窒息。他受不了的,是追求自在的道路,永远被那阴影扼杀。
凌静飞默默地看着他,两人四目相对,能够理解对方的感情,这已经足够了。
叹了一口气,凌静飞道:“一个偶然的机会,我知道有势力在纠结人马,对抗长生殿,虽然听来这是螳臂当车,但只要有一份希望,我愿意一试。我是通过一个同门的师姐加入的这个组织,不过是我主动地。我早就发现她行踪诡秘,旁敲侧击得到了一些信息,知道她正在干这件大事,故意表露了才能和志向,吸引她的注意。事到临头,我先对她动了手脚,让她以为控制了我,其实是我控制了她。大概有大半年了。”
江川屈指一算,道:“那比我早上很多,我才来半个月。”
凌静飞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道:“江兄好谨慎,竟然这样肯沉得住气,果然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妹佩服。不知江兄花了多少时间摸底?”
江川汗颜,道:“摸底……那是什么?”
凌静飞一头雾水的看着江川,道:“江兄……难不成你竟没有摸底,而是直接就加入么?这……这也太过危险了吧?”
江川听她的口气,倘若不是自己,这“危险”两个字,就要换成“蠢货”两个字了,苦笑道:“我也是偶然,被人半胁迫着加入的,现在真是什么都不知道,你想笑话我就笑话吧。”
凌静飞终于再次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江兄的真直白,不过还有人敢胁迫江兄?那个人死了没有?”
江兄道:“活得好好的,还在玄冰场里晃悠呢。”
凌静飞道:“真是,他有这样好的运气?莫非是江兄没有腾出手来?妹可以代劳。”
江川摇摇手,道:“不着急,我什么也不知道,贸然杀了他,岂不是掐断了这条线索?等等再出手,也是来得及的。”
凌静飞笑道:“也对,江兄果然还是谨慎。”
江川总觉得她在调侃自己,多少有些狼狈,转开了话题,道:“静飞,你知道这个看起来蛛网密布的组织,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凌静飞道:“这件事本是隐秘。我考察了许久,这才听到过一两耳朵,越听得多,倒琢磨出一点意思来了。这个势力,开始结网的时候,长生殿都没有正式出头。”
江川眉头一皱,道:“如此来,他们并不是特别针对长生殿?”
凌静飞道:“我是这么想的,这是从海外来的一只庞然大物,慢慢地把触角伸进三国修仙界,除了大昌,大赫大永已是不能幸免。但是这只是一个试探的态度,从底层修士和少数高层开始接触。一开始连结人脉的手段,估计是使用财物或者其他资源,白了,就是收买内应。但是这个时候长生殿进来了,将大昌的势力一举推倒,想要按照原机会按部就班插入已经不可能。这个势力见机也快,顺水推舟,立刻把目标改为了对抗长生殿,并且以这个方式纠结了许多心怀仇恨,忠诚度高,又得力的人才,迅速的壮大起来。所以他们反对什么的,都是一张皮,建立自己的势力,才是真正的目的。”
江川轻轻叹了口气,多少有些失望,但是又不是特别难以接受,毕竟虽然他接触的时间短,但多少已经有了些揣测,凌静飞也不过是证实了他的一个猜测而已,又问道:“你知道这个势力的真面目么?”
凌静飞道:“我只听过一次,为了这个名字,险些丢了性命。他们叫——新台。”。
122新台镜像
江川重复了一遍“新台”这两个字,没有什么感觉,毕竟这不是个耳熟能详的名字,本身也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他怎么想也想不出自己记忆里有没有这个名字,自失的一笑,心道:这明明是海外的势力,行踪又诡秘,我又如何能够知晓?便直接问道:“那是个什么样的势力?”
凌静飞莞尔一笑,道:“来你可能觉得好笑,那新台,我越打听,越觉得那就是海对面的长生殿,一个胎模子里印出来的一样,像照镜子那般不差分毫。”
江川愕然道:“这是怎么?他们在海外,也是如长生殿那么霸道么?”
凌静飞道:“虽未必雷同,但有异曲同工之处。江兄在林下洲想必也博闻强识,海外的情况你可有耳闻?”
江川摇头道:“不知道,只听翻越大鄣山之后,越过一个内海,经过数月航行,就是西方贺大陆,那里不比我们三国鼎立,而是一个诸侯并起,祸乱频仍的地方。”
凌静飞道:“嗯,那里的凡间乱,连年祸患不断,修仙界也乱,各家各道纷争不断,佛道儒魔,旁门左道,争斗的极是惨烈,就算我们这里现在被长生殿扰乱了秩序,乱的情况还不如人家的万一。另外,据那里凡俗与修仙都是不分家的,很多修士都直接参与凡人的权力争夺,势力大的诸侯都有修士撑腰。”
江川不由摇头道:“心思都用在这上面,那还修什么道?”
凌静飞笑道:“反正人家修的开心,不定那里人看咱们只会根深山里打转,还要惊呼:连天下大争都不会,还修什么道?”
江川道:“也是,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凌静飞道:“不过最乱的时候已近过去了,就在几年——大概几十年前吧,那边的修真界突然平静了下来,究其原因,是一股极大的实力以雷霆万钧之势,扫荡了整个修仙界,压得群雄俯首,不敢抗争,堪称贺修仙界之共主。”
江川一怔,突然想到共主这个封号,长生殿也曾自封,不过瞻部大陆有三国,长生殿只不过刚刚收服一国,自称共主不免有些底气不足——虽然江川有预感,不定一统三国是指日之间的事,不由讶道:“那边的共主,莫非是新台?”
凌静飞道:“正是,我后来千方百计打听了些资料,虽然不过管中窥豹,但到底可见一斑。那新台据也是一个古老的势力,在万年之前曾经显赫一时,但是不知何时便退隐下来,多少年不复见了。但是数十年前,新台在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情况下,突然以横空出世之姿再度降临,一出手就横扫了道魔两门的魁首,再将其他大家门派收服,剩下的门派弱,不敢与之相争,让它坐稳了共主之位。”
江川闻言一阵默然,良久才道:“丝丝入扣啊,这也太像了。”这个新台,和长生殿的来历,背景,崛起的方式,简直是如出一辙——这难道是巧合?
凌静飞笑道:“你这些像么?最像的还在后面呢,你可知新台的门人是什么人?”
江川奇道:“什么人?”
凌静飞道:“是女人。”
江川“啊”了一声,脑海中飞快的闪过一个念头,身上寒毛一乍,竟泛出一阵比适才对战冰海白蜍都要冷上几分的寒意来。
凌静飞嘴角微撇,道:“没错,也是一群闲的没事干的女人,威风凛凛,不可一世。虽然我没见过她们的真容,但到时有幸见过我那师姐从那几位上使手中得到的赏赐——一套衣服。你猜一猜,那是什么样的衣服?”
江川脱口而出道:“宫装”
凌静飞微笑道:“正是。”
江川心中的寒意更盛,一个年头不可抑制的翻了上来,倘若两家都是上古势力,也都隐退之后重新复出得势还罢了,哪怕时间上有些接近,也还可以勉强得上是巧合,但都是一群女人主事,再加上那如同梦魇般到处可见的宫装,那绝对不该是巧合。他这个猜测,怕是要证实了。
那是他最不想证实的结果。
顿了顿,江川突然道:“你知不知道,长生殿背后还有他人?”
凌静飞一惊,道:“这个倒不曾听。怎么,长生殿这么大的势力,难道还有其他更强大的势力作支持?”
江川道:“家师曾经提过,蒋……我一个师兄也隐晦的提起过,凭长生殿的实力,压倒太岳道固然没问题,但是绝不能这么一击即溃,这后面还有另一个黑手。”
凌静飞沉吟道:“若是这样,也得过去。那你的意思……”
江川道:“既然如此,那幕后的黑手到底有几只触手?就连当初,一个太岳道下面附属的门派还有数十之多,何况那比长生殿还要恐怖的存在,它难道除了这边的长生殿,就没有更多的代理么?”
凌静飞道:“你是,新台和长生殿,其实不过是左手打右手?”
江川道:“我想听你呢,有这个可能么?”
凌静飞沉吟一声,突然笑道:“听起来越想越对啊,一模一样的发展模式,还有那什么劳什子*装,莫非是她们的制服么?这么来,咱们是被她们耍弄着玩儿呢?”
江川道:“就算是同一家后台扶持的,也未必是盟友,或许真的是敌对也难,不过既然如此,想要指望一家把另一家踩死,怕是不能的。多半是划分势力的时候,谁多占一点少占一点的区别。那边出头早些,先占稳了贺大陆,就把手伸过来了,长生殿若是守不住自己的地盘,另一边接收了,大概也是妨。”
凌静飞仿佛讽刺的笑了笑,道:“所以我们不是棋子,那长生殿和新台才是棋子,我们是棋子中的棋子——别车马炮,就是卒子还混不上呢。”
江川带着几分苦笑,道:“棋子中的棋子指的是太岳道,七大派这种级别吧?我们是棋子中的棋子中的棋子……”
凌静飞笑的前仰后合,笑声中带着几分悲哀,突然眼睛一眨,换了一副调皮神色,道:“啊,我发现了真相了”
江川虽然觉得她的神色语气不似是正经,但还是问道:“什么真相?”
凌静飞一本正经道:“经我缜密的分析,你瞧她们取得什么名字,又是什么新台,又是什么长生殿,分明是前朝宫殿的名字,再加上那万年不变的宫装,所以我断定,她们都是一群后宫。”
江川瞠目结舌,凌静飞洋洋洒洒道:“想必她们身后,还有个皇帝什么的,今天睡在新台,明天睡在长生殿,后天又睡在什么什么宫殿,于是这群女人闲的没招没留,就想着争宠,今天你收一个国家,明天我收一个大陆,所以啊,这天下腥风血雨的,其实就是两班老婆在对掐呢。”着已经掌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江川跟着笑了起来,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凌静飞虽然的荒诞,不定还真的猜中了三分真相呢?
笑了一阵,凌静飞看来心情好了不少,道:“刚刚你那边发来的信息,是不是叫你去做那那边集合?”
江川点头道:“是啊,这么你也是了?莫非他们把所有新台的人都集合起来了不成?这是要做什么?”
凌静飞道:“自然是有大事,而且不会是好事。这一下要露脸了,不准就要人尽皆知。江兄你去不去?”
江川道:“按理,我是该去的,也不能不去的,不过么……”想了想终于还是道:“去一趟也可,你呢?”
凌静飞道:“愿随江兄。”目光下斜,道:“你同门的师兄弟,是一起的么?”
江川知道她指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