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咳得更厉害了,可是他仍然努力地接下去道:“我死之后……埋我在天山,我生平爱雪……葬我于白雪之内……”
呜呜的风,就像是有人在吹笛子一样。
雪花飘飘,一片片都凝结在老人的脸上,他的嘴仍然不停地说着:“孩子,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诉你……”
风声很大,蒲天河把耳朵就过,老人微弱地道:“那花子本是胜了你……”
蒲天河泪流满腮,哪里有心再去听这些,可是蒲大松却一心地接着说下去:“……黄菊仙子甘纫秋救了你……”
“……用她的‘雷火金针’……”
风声很大,如同哨子也似地吹着,可是蒲天河却很清楚的听见了这几句话,他皱了一下眉道:“黄菊仙子?她为什么要救我……”
蒲大松这时已是气若游丝,他努力地挺了一下身子,喃喃地道:“……你要小心她这个人……”
一阵寒风,把老人前胸的衣襟,吹得翻了起来,蒲天河忙用手把它揭下来,就看见父亲脸上浮现出一片铁青的颜色。
他牙关紧咬,双眉紧皱,身子忽地抖动了一下,就不动了。
蒲天河大吃了一惊,他叫了声:“爹——”
可怜的老人,他再也不能说出一句话,他的腿和手慢慢地都伸直了,甚至于原本曲着的腰,这时也挺直了。
蒲天河已经意识到是什么事了。
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道了声:“天哪……”
他紧紧地抱着父亲,把脸凑上去,只觉得父亲面部冰冷,他已经没有呼吸,心也不再跳了。
一阵窒息的痛苦,侵蚀着他,他仿佛觉得整个的天都压了下来。
抱着父亲的尸体,倒身在大雪地里,他没有哭声,没有眼泪,他只是用力地抱着父亲,牙齿狠狠地咬着下唇,直到流出鲜红的血来。
他脑子里是空虚的一片,在漫天的大风雪里,他甚至于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音。
良久,他才站了起来,耳中似乎又听见父亲的声音:“……埋我于白雪之中……”
蒲天河紧紧地抱着父亲的尸体,有一步没一步地向前走着,忽然眼前人影一闪。
他抬头向前望去,却见面前立着一双人影,定目一看,才认出了是紫焰神君孙一鹤,同他那个娇艳的妻子甘纫秋。
孙一鹤伤感地欠身道:“老太爷仙逝了?”
蒲天河无神地向他望了一眼,点了点头,继续前行,黄菊仙子甘纫秋口中“噢”了一声。
她叹息了一声,同情地道:“蒲少侠,你不要太伤心,过来,找个地方定一定神,再想法子处理老太爷的后事吧!”
蒲天河继续前行着,他脑子里,只记得父亲的交待:
“……埋我于白雪之中,不要棺材!”是以甘纫秋说些什么,他根本没听清楚。
甘纫秋杏目向丈夫一扫,孙一鹤却向着她点了点头,于是,她立刻追上去道:“唉!小兄弟,你歇一下吧,令尊的后事,由我们来帮着办一办也是一样!”
说着她伸出手,拉了蒲天河的衣服一下,蒲天河回过身来冷冷地道:“不用,多谢了!”
说完话,回身继续前行。
甘纫秋赶上一步,道:“老太爷的尸体,你要葬在哪里?”
眼前是一片大雪原,白茫茫一大片,人行其上,雪可过膝,蒲天河立住了脚步。
他打量着这片雪地,见它三面环谷,一线苍天,地势高接天穹,冷风自隘口吹进来,其寒砭骨。
他不由点了点头,父亲的尸身,如能葬此,当是再好也不过了。
黄菊仙子甘纫秋,微微惊异道:“你要把老太爷埋在这里?”
蒲天河慢慢放下了父亲的身子,并不理她,就开始用双手挖着地上的白雪。
甘纫秋却微微叹息,道:“人生都免不了一死的,像令老大爷,一生叱咤风云,天下闻名,却也值得这一生了!”
蒲天河实在是烦她在一边啰嗦,可是对方却是一番好意,不便对她发作。
他苦笑了笑,道:“你可以走了,雪很大,我要一个人埋葬了他!”
黄菊仙子一只手,慢慢地摸在了死者的身上,道:“他穿得也太单薄了,这样吧!”
说着把自己一袭银狐的披风摘了下来,轻轻地盖在了尸体上。
可是她的手,在这一刹那间,却去接触系在死者侧背的那个缎子包着的锦盒!
蒲天河忽地转过身子,微微怒道:“不用,我父亲不能穿你的衣服,请拿走吧!”
他说时,猛地把那领银狐皮斗篷一揭,甘纫秋功败垂成,只得及时缩手。
紫焰神君孙一鹤,这时已走到了近前,他忙道:“蒲大侠怎能用你一个妇人的衣服,你快快穿上吧,真是笑话!”
蒲天河这时已挖了一个深有五尺、长有八尺左右的深坑,他怔怔地看着父亲的尸体,总觉得他身上似乎应该加一件什么衣服。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就把身上那领黑色的缎于披风脱下来,盖在尸体上。
甘纫秋帮忙着他,把尸体包了一下。
蒲天河这时一腔悲伤,满脑浑浑,他什么都忘了,甚至于父亲身上的武林至宝“五岭神珠”也忘了取下来。
孙一鹤叹了一声,道:“蒲大侠一生爱雪,这一点我是知道的,你把他埋在这里,足可令死者心安了。来吧,我们把他好好地抬进去吧!”
蒲天河心痛如绞,眼前情形也只有如此了。
孙一鹤就帮着他,把蒲大松僵硬的身子,抬到了挖好的雪坑之内。
蒲天河这时没有一滴泪,他只是觉得整个的心,都似乎冻结住了,孙一鹤夫妇,帮着他把一堆堆的白雪推下去,慢慢埋住了老人全身。
渐渐堆起了一个小丘也似的雪堆,孙一鹤苦笑了一下,哀伤地道:“蒲少侠,你要节哀顺变,我们走吧!”
西北星蒲天河摇了摇头道:“你们先走吧,我要在这里再多停一会!”
孙一鹤看了黄菊仙子甘纫秋一眼,二人就慢慢地走了。蒲天河压制的内心,终于爆发,他伏身在这座“雪坟”之上,直哭了个天昏地暗,声尽力竭。
最后,他在雪坟前立了一座石碑,碑上刻着:
“五岭神剑蒲大松之墓。
不肖男天河泣血谨立”
这一切做好之后,天色已将近黄昏,不知不觉,他竟在这座坟前,停了一整天。寒冷的风,冷彻了全身肌骨,那头拴在远处的小毛驴,一个劲地打着噗噜,不时踢动着蹄子。
西北星蒲天河搓了搓手,哺喃自语道:“走吧!”
当他牵着小毛驴走下山坡的时候,天空已现出了朦胧的月影,大雪似乎仍然还没有要停的意思。
当月亮再升高了一些的时候,照得雪原上银光耀眼,特别是那一座凸出来的雪坟更显得刺眼难睁。
忽然,坟头之上,飘来了两个黑乎乎的影子。
这两个人身法极其轻灵,以轻功的身法判断,可以说已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
二人在坟头上一落,各自向四下张望了一下,其中一个妇人的口音,道:“快动手吧,我想那傻小子还会回来的!”
白衣文士孙一鹤得意地狂笑了一声,道:“这真是天不知地不晓,活该我二人走运!”
说着他笑得更大声了,月光照着这两个人,雪光映衬着他们二人的脸,一男一女,无疑他们是紫焰神君孙一鹤和黄菊仙子甘纫秋。
由他们的神态里,可以看出他二人是如何的得意,如何的疯狂,因为他们以智慧愚弄了一个人。
现在那武林至宝——“五岭神珠”,就在他二人眼前,这是多么妙的一件事!
黄菊仙子嘻嘻一笑道:“你先别高兴,东西到手才算真的!我们动手吧!”
说着白光一闪,她已掣出了一口长剑,孙一鹤哈哈笑道:“这法子太笨了!你闪开!”
说着双掌聚劲,猛地向外一推,雪花就像雪雾也似地溅了开来,两个人四只手,很快地已把那僵硬的尸体拖了出来。
死者枯瘦的尸体,笔也似的直,一双瞳子,核桃也似地睁着,甘纫秋看了一眼,不由打了一个冷战,急道:“决动手吧!”
说着把尸身一翻,现出了那用缎子包着的锦盒,孙一鹤伸手就去抓,笑道:“一点都不错,在这里了!”
可是他的手方伸出了一半,就有一股极冷的风,迎面吹过来,冻得他打了一个冷战!
甘纫秋首先一抬头,吓得她怪叫了一声:“不好——有人——快看!”
紫焰神君孙一鹤猛地抬头,就见不知何时,自己面前不远的地方,竟然立着一个人。
孙一鹤不看则已,这一看之下,只吓得机伶伶又打了一个冷战,禁不住“啊”了一声,“噗”地倒坐在雪地之上!——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
第02章 神珠失窃
紫焰神君孙一鹤身形就地一滚,同时,右手抖处已打出了两颗“亮银珠”!只见两点银星一闪,已到了对方面前。
这个人发出了一声朗笑,见他右手平着向外一推,竟然用掌风把来犯的两粒暗器打落一边。
孙一鹤惊慌之间,仿佛只能看出对方是一个披有一身白色皮毛的怪人,如非是他方才那声朗笑,孙一鹤及甘纫秋简直不能相信他会是人!’
听到了他这种宏亮的笑声,两个人不由更是吃了一惊,孙一鹤右手一抬,一声龙吟,已把背后的长剑掣了出来,剑身向下一压,怒叱道:“什么人,想死不成?”
那个高大的身影,忽然揭下了在身上的白皮大擎,现出了里面一袭紧身衣裤。
只见他生得浓眉大眼,目如朗星,尤其是头上的长发,竟然长得可以披下肩来,被风吹得乱成一片。
只是,这些却不能掩饰住他那种真正的男子汉气概,他那高大的身材,宽阔的双肩,江湖上很少能看到如此魁梧的汉子!
二人这才看清,在他后腰上系挂着四五只兔子狐狸等小野兽,他那一双腿,是用细皮带子,紧紧扎着,两侧插着白翎短箭,像是用来猎兽的,只是并不见有弓!
在他背后的十字背带上,却插着一口弯曲的“弧形剑”,形式古雅已极。
这个人,由上到下,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一个“力”的会合,说不出的那种英雄豪迈味儿!
孙一鹤的话,他好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只见他双足一点,“呼”地像一片雪也似的,已来到了这座雪坟之前,低下头向死者看了一眼,脸上立时现出无比的惊奇与愤怒之色!
他鼻中微微哼了一声,望着二人道:“你们是哪里来的?这个死人是谁?”
说着用手指了蒲大松的尸体一下,孙一鹤自负最甚,怎会把如此一个年轻的小子看在眼中,当下冷冷一笑道:“野小子,你不要管我们的事,打你的兔子去吧!”
说着伸手向着蒲大松的尸身上抓去,可是他的手尚未触及那具尸身,忽然一股绝大的劲风,猛然朝着他身上袭了过来!
紫焰神君在江湖上。也可说是一流高手,这股风力却使得他身形大大地晃动了一下,足下一个踉跄,差一点倒翻了出去!
这样一来,才令他大大吃了一惊,怒叱了一声道:“野小子,你活腻了!”
身子猛然一纵,已扑到了这高大青年身边,掌中剑向外一抖,点咽喉,挂两肩,冷森森的剑刃,像是一道闪电,剑峰上微微发出一片轻啸。
在他出手的同时,甘纫秋也同时出手应敌!
她因暗恨对方的多事,娇躯腾起,施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