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真真回忆起她刚刚的剑招,惊疑地看着她:“君玉,你到底是什么人?”
君玉看看旁边的衣冠冢坦然道:“兰茜思的女儿。”
舒真真激动难抑地看着君玉那双墨玉般的眼睛,半晌才转向那衣冠冢:“兰姐,兰姐,你可以含笑九泉了。”
君玉微微一笑,两人来到舒真真的院子里,点了蜡烛,听舒真真讲起了二十年前的往事。
二十年前,传奇人物兰茜思在浣花溪结庐练就那套名震江湖的“手挥五弦”,随后仗剑出蜀,准备只身闯嵩山少林寺举行的武林大会。途中,经过了“寒景园”。
“寒景园”是蜀中第一名园,不知何故,江湖上突然传出园中藏有遗失千年的上古名器“东黄钟”。传闻中,东黄钟可以开启天界之门,足以毁天灭地,吞噬诸天,得之者即可得天下。
“寒景园”的主人舒家,本来就人丁不旺,在遭到数十拨来历不明的江湖人物围攻后,两代单传的男人——舒真真的父亲和哥哥皆被杀死,只剩下舒真真和母亲逃得性命。
那天夜晚,舒真真和母亲逃出后,正好被来园里寻宝的丞相之子朱大公子遇上。他杀了舒真真的母亲,正追赶舒真真时,被恰巧经过的兰茜思拦下。
朱大公子虽是相府公子,却幼从名师身手极好。可惜,他遇到的是兰茜思,幸得兰茜思“生平不杀一人”的江湖信念,才让他逃得性命。饶是这样,兰茜思恨他恶毒追杀一个小女孩子,废了他的武功算是小惩大戒。随后,兰茜思安顿好舒真真,并留给她半部“手挥五弦”,让她学习自保。
嵩山一战,兰茜思虽然击败群雄,但也身受重伤,更未继盟主之位,从此飘然不知所踪,江湖都传闻她早已重伤而死。舒真真寻她多年不得消息,就为她立下衣冠冢,在她留下的屋子里苦心练剑,多年后剑法大成。
当年,朱大公子受伤并不严重,更不足以毙命,甚至,在相府一众卫士的保护下,他还参加了当年在嵩山举行的武林大会。不料武林大会后,他回京卧床不起,终于病入膏肓,朱丞相遍寻名医救治不得,这样拖延了大半年,朱大公子郁郁而亡。当时,朱丞相只得此子,虽然朱大公子并非直接死于兰茜思之手,而且临终也留下了“不得找兰茜思报仇”的遗言,但是朱丞相哪里肯善罢甘休,多年来以此为恨,遍寻兰茜思不得后,曾多次派人到蜀中寻找舒真真的下落。幸得舒真真机灵,后来又练成剑法,才保得性命。
自兰茜思失踪、舒真真隐居后,“寒景园”已成废园,众多江湖人物也没搜查个所以然出来,渐渐地,关于“东黄钟”的传闻就湮没了下去,最近十年,被崛起的红枪会占领,作为老巢,整饬一新。
谈说之间,夜已深去。君玉见她的毒已被完全解了,道:“舒姐姐,你好好休养几天,我还要等一个朋友,改日再来看你。”
舒真真点头:“你先忙你的,我们改天寒景园见。”
五日后,孟元敬匆匆赶回。
此次去青城山,他见到朱渝却不见表妹,他交出令牌后,也无心观摩武林大会,待向朱渝打听,朱渝只冷冷地说石岚妮人在成都,并没和自己一起来青城山,因此,孟元敬立刻赶回来,四处寻找表妹行踪,想将其带回江南。
君玉想起石岚妮上次被拍卖的可怕经历,立刻道:“元敬,你快去找她,她一个人在这陌生之地,不要有什么危险才好。”
孟元敬点头,立刻去成都周边寻访表妹,君玉自去寒景园寻找舒真真。
君玉来到寒景园,寒景园的大门上铜锁把住,叩之也无人应门。君玉跃上墙头,放眼望去,诺大的寒景园寂静无声,周围的参天古木上偶有鸦鹊惊起,此后,又归于一片寂静。
君玉跃下墙来,走过几座亭台楼阁,又穿过一座很有规模的假山,前面是一片十分宽阔的空地,空地上铺着一大块一大块的特制青石板。这些石板用了一种很特别的青色涂料勾缝,所以晃眼看去,如一块整体连绵的大石。大堂原本应该很亮堂,可是,此刻却被一棵三四人合抱的黄桷树完全遮掩得黯淡不已。而大黄桷树四周,又有一片小一些的黄桷树林,将四周的光线都阻挡了,以至于夕阳才慢慢西下,这片场地就已经暗沉如夜晚了。
“哧”的一声,一只怪鸟从黄桷树上扑腾着飞向空中,君玉停下脚步,朗声道,“出来吧,各位。”
一阵狂笑声夹带着阵阵暗器破空之声,四面八方向君玉袭来。这些有声的暗器之下,是无声的“漫天花雨”。
君玉飞身掠起,一纵三丈,黄桷树粗大的枝桠在微风里一动不动。
四面合拢来的二十几名黑衣人各各眼前一花,此时,斑驳的月光从树叶里照射下来,虽是盛夏季节,却有种难以言喻的冷清之意。青石板的中央,一个少年静静地站着,面带微笑。
为首的正是庞般,双眼中透出一股极为恶毒而又期待的神情。
君玉笑了:“庞般,你为什么还要来送死?”
庞般磔磔怪笑:“好一个狂妄小儿,较之兰茜思倒真是青出于蓝。”
君玉淡淡地道:“过奖,过奖。”
庞般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兰茜思既死,拿下你小子也算大功一件……”“件”字尚未落下,已如一只大鸟般扑来,二十多名死士挥剑跟进,呈合围之势。
这二十几名死士面孔甚生,想是庞般特意调遣来围剿君玉的生力军。那天,他离开剑庐后立刻加紧查询,得知那少年正是“凤城飞帅”,盘算了准备在丞相面前立一大功。
七种武器同时攻向君玉,一道微微的红光闪过,周围的空气突然肃静了起来,七声凄厉的嚎叫仿佛同一时刻从喉咙里咕咕发出——地上,七位死士哀嚎着就地打滚,每一位的膝盖骨都被齐齐地削了一块,虽无性命之虞,却是终生不能用武了。
余下的十几人视而不见,数柄不同的利刃几乎毫无间隙地攻向君玉,庞般飞掠几步,嘶吼一声,掌心突然冒出一阵青烟,庞般是著名的用毒高手,君玉识得厉害,赶紧闭了呼吸,也不退后,就地直直飞身,直斩庞般头顶。庞般急忙撤掌,饶是他闪得飞快,头上高高的帽子依旧被削去一大块。
这时,君玉再次飞身掠起,正好落在庞般身后,原本攻向她的七八柄利刃顿时齐齐攻向手忙脚乱的庞般,但是庞般也临危不乱,就地一滚,众人赶紧撤招,庞般瞪了眼睛,怒吼道:“今天若让那小子跑了,大家谁也活不了了。”
“我不跑,各位先喘口气再说。”
一个闲闲的声音响在背后,庞般悚然回头,君玉依旧站在那片空地上,抬头看看天空那弯崭新的上弦月,忽地叹息了一声。
“如此良辰美景,奈何却是杀人天。”一个声音接着这声叹息,接洽得天衣无缝,就如同一个人发出的。
君玉依旧看着那道上弦月:“朱渝,你终于还是来了。”
月光下,朱渝白衣翩然,神情倨傲:“不来会会这传说中天下无敌的‘手挥五弦’,在下岂非要寝食难安?”
“公子,您……”庞般有些惴惴地道。
“你们还不退下?”
庞般低了头和一众死士退后几步,却并不离开。
“还不快滚!”朱渝大喝一声,庞般等人只得转身扶起地上哀嚎的死士,匆匆离去。
待得一众人已经走得完全没有踪影了,朱渝傲然道:“君玉,我们迟早是要公平较量一场的。何不就在此时此地?”
“今天看来是不行了……”君玉笑道,“因为,又有其他朋友来招呼我了。”
朱渝神情微变,突然听得一声极为凄厉的惨叫,正是庞般手下一名卫士发出的,紧接着又是几声闷哼,他飞身抢上,纵出了黄桷树林,前面是一条十分宽阔的走道,走道两边只有几棵稀稀拉拉的小树。此时月正当头,光线十分明亮,寒景园的空气中布满了浓浓的血腥味,走道两边的草地上横七竖八地倒着十来具尸体,一个个脑浆迸裂,胸口下陷,也看不出死因如何。尤其是那七名受伤在先的,虽然脑浆横流,却大睁双眼,瞳孔透露出无限的惊恐,看起来诡异无比。
故园惊魂
一干死者全是丞相府的死士,乱尸中并不见庞般等人,想必已经逃了出去。月光下,朱渝的脸色说不出的苍白。君玉微微闭了闭眼睛,四周的鲜血和脑浆的腥味直冲鼻端,令人作呕。
十几条庞大的身影迅捷而无声地靠拢,十几人皆是黄衣宽袍的西域僧。看装束,正是西域的广袤土地上一个十分神秘的政教合一的教派成员。
这群人中不少头上戴着高高的牛角,最前面的一个手里拿着一根两丈长的法杖,法杖上顶着长长的黄幡,而另外几个手执金轮,轮上又镶了一圈金铃,每走一步就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来。中间的一人满脸皱纹,手里只有一对并不起眼的金钹,目光也并不如何凌厉,可是,不知为何,给他目光一扫,君、朱二人心里都一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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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那个手执短法杖的人,用生硬的汉语厉声道:“擅入寒景园者,杀无赦,二位,请自便。”此人声音嗡嗡,如金石破空之声,直刺得人耳膜生疼,显是内家功夫已炉火纯青。
君玉听他如此嚣张的口气,笑道:“据在下所知,这寒景园恐怕不是各位大师的吧?既然都是擅入寒景园者,各位何不率先自裁做个好榜样?”
朱渝冷笑一声接道,“各位自裁了,说不定本公子会替你们超度超度。”
左边一个教徒怒骂一声,手中法杖猛地挥来,朱渝拔出“照胆”,一剑刺出。这个教徒的法杖并不太长,而朱渝的“照胆”是南朝梁武帝所铸的名剑,长三尺,跟他的法杖长度相当,一交手,两人各退一步。
君玉暗暗心惊,一个教徒已如此厉害,虎视耽耽的还有十几名教徒,何况还有为首那个内力卓绝的老僧。
最角落上那个身材稍微矮小点的是知客僧,十分熟悉外面的情形,并且这些日子已经详细打探了各种闯入寒景园的势力。他们进来时听得逃窜的庞般等人说起“凤城飞帅”,一见面就惊疑地打量着君玉,忽地上前一步,低声道:“丹巴上人,那少年……”刚说了几句生硬的汉语就换成了叽里咕噜的西域土语。
被称为“丹巴上人”的为首的老和尚抬起头,打量君玉几眼,道,“阁下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凤城飞帅。今日老衲来会会这传说中的少年英豪。”他开口,虽然颇为生硬,说的却是汉语,只是声音嗡嗡作响,震得人耳膜生疼。
君玉仗剑微笑:“好说,贵教的密宗天下闻名,今日向大师讨教讨教。”
“上人……”刚才那个身材矮小的西域僧又看了君玉几眼,叽里咕噜地对丹巴上人说了几句土语,似乎是想劝阻他,神态颇为不安。
丹巴上人瞪了他一眼,又说了几句土语,那矮僧不敢再多话,迟疑着退后几步。
丹巴上人也不打话,一掌攻出,这一掌携了雷霆之风,对面的树林间也卷起一阵凄厉的风声,君玉虽然早有准备,也觉得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卷来。“追飞”出鞘,一招“秣马华山”同样携了风雷之气,丹巴上人侧身,君玉以迅雷之势又是一招“垂纶长川”击出,丹巴上人似乎吃了一惊,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