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吟吟道:“罗姑娘,妳别着急,我这就让他们全都住手。”
罗羽杉见尹雪瑶答应,不由暗松一口气,可没等她谢字出口,只听场中接连几声闷哼,二僧一道飞摔而出,倒在地上已是人事不省。
罗鲲勃然大怒道:“好妖女,妳竟敢使毒暗算!”左手摄起地上的仙剑,使出一式“千流百转”朝着尹雪瑶攻去。
鹤仙人低喝道:“小辈,你也躺下歇歇!”左手一贴罗鲲仙剑,大无妄神功魔气到处,将他经脉尽数封住。罗鲲身子一摇,颓然软倒。
这倒不是鹤仙人转了性子手下留情,而是顾念自己要从丁寂手上换取化功神诀,暂且不能把事做的太绝,否则四人焉有命在?
尹雪瑶见大局已定,场中只剩下罗羽杉一人还站着,思道:“小蛋对这丫头十分着紧,若有损伤只怕会找我拼命。”于是温言问道:“罗姑娘,事到如今妳总该说出他们两人的下落了吧。妳放心,我不会害小蛋。”
罗羽杉紧抿朱唇,面容坚毅的摇了摇玉首。
鹤仙人冷笑道:“不给妳点苦头,想来是不会老实开口了!”青铜金丝拂尘如瀑飞泻,拂向罗羽杉胸口。
罗羽杉倒将生死置之度外,施展出南海天一阁的旷世绝学水天一色身法,从几无可能的角度翩然闪出尘丝笼罩的范围,右手玉缘仙剑一式凌波九剑中的有凤来仪,斜点鹤仙人左侧眼眉,清声道:“仙长小心!”
鹤仙人见她的身法剑招轻盈玄妙别具一格,也暗赞一声。拂尘回荡卷住玉缘仙剑,低笑道:“小丫头,还不松手!”
罗羽杉终究和鹤仙人功力相差太过悬殊,手腕一麻仙剑已激射上空。她神情沉静,左掌轻拍鹤仙人胸口,脚下错步侧身避过拂尘余劲,虽落下风却丝毫不乱。
鹤仙人道:“妳还妄图负隅顽抗,委实愚不可及!”左手一翻扣住罗羽杉脉门,就要催动魔气禁制住她的经脉。
突然半空中有人喝道:“道长手下容情!”一道褚影飞过,抄手抓过玉缘仙剑,沉身下落,挥剑切向鹤仙人左腕。
鹤仙人听来人呼喝声中气十足,知是有劲敌赶到,再见对方这一剑古朴厚重,毫无花巧,却是攻敌必救,高明异常,不禁嘿然道:“好剑法!”左手松开罗羽杉脉门,立掌如刀直劈玉缘仙剑。
来人的剑势陡收,轻舒猿臂揽住罗羽杉纤腰向右飘飞数丈,稳稳落在井旁,抱拳礼道:“在下罗牛,不知小女羽杉有何处得罪道长,尚请宽宥。”
罗羽杉大喜过望,叫道:“爹爹!”罗牛慈和一笑,轻拍爱女香肩意示抚慰,右手将玉缘仙剑归入鞘中。
鹤仙人望向罗牛,见此人气势雄浑,绝非易与之辈,不经意皱了皱眉头,慢条斯理道:“我只找丁寂,若让你女儿交出他的下落,贫道自会不为己甚。”
他生性心胸狭小,睚眦必报,但眼前第一等大事还是向丁寂换取化功神诀,又恐丁原等人就在左近,不欲节外生枝,才将锋芒稍敛。
却听远处又有人朗声笑道:“没想到我会有偌大的面子,竟能让你鹤老鬼不远万里迢迢,追到天陆来。”笑声之中,丁寂和
楚儿还有另一位秀美少妇飘落当场。
原来他奉丁原之命携楚儿暗中前往天雷山庄,邀约罗牛,事情办得极为顺利,只比小蛋一行晚了一宿即已赶至卧灵山,正撞见鹤仙人大发淫威,追迫罗羽杉。
鹤仙人听着丁寂贬损自己,不怒反喜,面色木然道:“我找你,自是有事。”
那秀美少妇正是罗牛爱妻秦柔,瞧见无过大师等人昏倒在地,忙扶起罗鲲,想替他解开禁制。可鹤仙人的手法十分精妙,兼之劲力浑厚,她连试几下也未能奏效。
丁寂走上前道:“罗婶婶,我来试试。”掌心一贴罗鲲胸口,运起化功神诀,化解去他经脉中的淤积魔气,不一刻便有了效用。
罗鲲一跃起身,张口便叫道:“罗师叔,两位大师和无哀师伯都教那妖女毒翻了!”
罗牛一凛,看向尹雪瑶道:“这位姑娘,还请妳先赐下解药。”
尹雪瑶淡淡笑道:“他们功力深厚,不用三个时辰就能醒转,何必再浪费解药?”
丁寂叹了口气道:“尹姑娘,这么躺上三个时辰也不好受,还是请妳行行好吧。”
第五章 以德服人
他话尚未完,井下阴风乍起,万劫天君已化作一束血影掠出,与鹤仙人狭路相逢,不由分说地对撼一招,各自负伤收手。
鹤仙人正伫立原地运气疗伤,尹雪瑶已问道:“丁寂,小蛋呢?”
丁寂看看地上的无果大师三人,狡黠笑笑道:“我急着给他们想法子解毒,一时半会儿也记不起小蛋去了哪里。”
尹雪瑶冷哼一声,道:“你这小鬼头,到哪儿都不肯吃亏。”也不见她有何动作,地上的三人却齐齐发出呻吟,身躯一动苏醒过来。
这时又听井里头风声连响,姬榄、罗礁、曾山一一跃出,后面无痛大师、淡嗔师太等人亦鱼贯而出。
尹雪瑶望见丁原横抱着小蛋出来,先是一喜,继而又一惊道:“小蛋怎么了?”
曾山抢先回答道:“他受了重伤,丫头妳是谁,小蛋的相好么?”
尹雪瑶眉宇一挑,半嗔半怒应道:“你这糟老头恁的胡说,到底是谁打伤了他?”
曾山笑道:“妳不否认,那就是我说对了。伤小蛋的是万劫天君,他往哪儿跑了?”
尹雪瑶尚是第一次听说万劫天君的名头,但也猜到便是方才冲出古井的血影,伸手往他逃遁的方向一指道:“他和鹤老魔对了一掌,受伤不轻,已逃下去了。”
淡嗔师太叫道:“他身负重伤已是强弩之末,定然逃不远,咱们快追!”引着一众两派高手顺着尹雪瑶指点的方向御风追去。
曾山摇头喃喃道:“不成,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还得跟下去照顾这帮徒子徒孙!”一晃身追上淡嗔师太等人,远远传声道:“你们都别急着走,等我老人家回来好好聊聊!”话音犹在耳畔,人早已没了踪影。
那边盛年、罗牛和丁原小别重逢,也是欣喜,但强敌当面实不宜过多寒暄,丁原上前两步道:“鹤老魔,你划下道来,丁某接着就是!”
不料鹤仙人只是一摇头,道:“我来此并非找你算帐,而是要和丁寂说一句话。”
丁寂奇道:“你跟我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劝你赶紧回返北海好好修炼,说不定老天爷大发慈悲,会让你安然度过天劫。”
鹤仙人“嘿”了声,蓦地改用传音入密对丁寂说了一句什么,而后纵声道:“丁原,咱们的梁子留待一年之后,地点由你选定,届时放出消息,贫道自会赴约!”说罢转头望向尹雪瑶道:“丫头,妳是留下还是跟我走?”
尹雪瑶秀眉轻蹙,冷冷道:“你何必多此一问。”
鹤仙人目光掠过小蛋,强按下杀机,哈哈一笑道:“妳别后悔!”飞身远扬。
丁原本以为会有一场恶战,没料鹤仙人竟主动退走,倒是少了一番麻烦。至于一年后的战约,他自是无所畏惧,此刻更不放在心上。
姬榄关心外孙,没跟着淡嗔师太等人追杀万劫天君,见丁寂自听了鹤仙人的传音入密后便一言不发若有所思,不由奇道:“小寂,那老魔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丁寂如梦初醒,说道:“没什么,外公不用担心,更不必理会鹤老鬼的胡言乱语。”
所谓知子莫如父,丁原却明白事情绝不会那么简单,但他一向放手任爱子闯荡,这时也不去追根刨底,暗道:“这小子越是不说,此事便越有玄机。但他已是成人,自该独立面对风雨,我又何苦越俎代庖?”
说话的时候,盛年和无怨大师已将失散在血路迷阵内的云林众僧接引上来。姬榄环顾左右道:“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到村内找间空屋安顿伤者。”
这些人里无涯方丈和小蛋均伤势严重,至今昏迷不醒。一正大师的情形虽然好些,但也元气大伤,连走路都显得蹒跚。但老和尚极是要强,不肯让人搀扶,勉力拄着降魔金杵跟了上来。
于是众人在打谷场旁找了一座院落安歇下。此处想是淡家村少有的大户人家宅院,里面三进跨院,房间甚多甚大。
丁原和罗牛又率了部分高手出村追捕万劫天君,留下盛年在此间坐镇。
小蛋被安排在了一间朝南的厢房里,因为床上的被褥等物均已破旧肮脏不堪,只得找来些干草铺垫。无涯方丈则被安置在更后一进院子的厢屋里休养,自是由云林禅寺的专人负责照料看护。
盛年也顾不得自己的伤情,将一番琐碎杂务稍做安排,即入屋为小蛋诊治疗伤。
云林禅寺众僧感念小蛋舍生救下无涯方丈,竟送了一整瓶的玉露百洗丸,再加上罗羽杉随身携带的冰莲朱丹,他伤势虽重,却已渐渐稳定下来。
盛年不放心,又替小蛋把了会儿脉。罗羽杉关切道:“盛师伯,小蛋情形如何?”
盛年收手回答道:“他虽在昏迷中,却已晋入先天之境,体内真气正运用一种极其精深玄妙的功法自行疗伤,故此复原的速度远远超过常人。只因先前伤势着实过重,可能要等到今天晚上才能醒转。”
罗羽杉稍感欣慰,说道:“盛师伯,这儿由我和小龙守护,您赶紧静修疗伤吧。”
盛年微微一笑,起身道:“也好,外面有无哀师兄守着,有事妳只管来找我。”
罗羽杉不觉俏脸微红,心想:“我和小蛋的事绝难逃过盛师伯他们眼睛,看来需得向爹娘说明清楚才好。”
她凝视着榻上昏睡的小蛋,心潮起伏,悲喜难言,更惦念着前去追索敌踪的父母。
忽然,门外的无哀道人低声喝道:“站住,没有盛掌门的允许,谁也不得入内。”
接着响起尹雪瑶冰冷的嗓音道:“小蛋是我北海门掌门,我身为他的同门师长,为何不能进去相见?贵派未免管得也太宽了点儿。”
无哀道人适才曾被尹雪瑶毒倒,这会儿和她说话语气自然不会好到哪儿,漠然道:“常公子是盛掌门特意交代贫道守护的贵宾,岂能让不相干的人惊扰他休息?”
尹雪瑶心头愠怒,正盘算是否要再给这不识相的道士点苦头尝尝,厢房门一开,罗羽杉站在门内说道:“尹仙子,请进。”
无哀道人皱眉提醒道:“羽杉,此女浑身是毒,阴险狡诈,妳可要多加提防。”
尹雪瑶闻言,轻蔑一笑道:“道长心存戒备,步步为营,便以为能就此防住我了?”
无哀道人突觉双脚一麻,两道冰流顺着小腿急速向上蔓延,不由得脸色大变,怒喝道:“妖女妳─”
尹雪瑶嘿嘿笑道:“这只是给你一个教训,往后见了我最好客气点儿。”左袖在身前轻轻一拂,无哀道人腿上的冰麻立时消解,却双腿乏力,险险软倒。
尹雪瑶不再理他,闪身进了屋,瞥过榻上的小蛋,挥袖合上门道:“罗姑娘,先前的事多有唐突,妳莫要往心里去。”
罗羽杉没想到她会主动向自己道歉,嫣然一笑道:“我事后方想明白,妳出手毒倒无果大师他们,是担心激战之下会被鹤仙人所伤,故而有意维护。这般苦心,晚辈相谢还来不及,哪里还敢怪罪?”
尹雪瑶微笑道:“罗姑娘,妳可把我想得太好了。”心下寻思道:“这丫头冰雪聪明,兼之容貌品性气质俱佳,难怪将小蛋迷得神魂颠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