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头三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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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头三师兄-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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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蹑手蹑脚地开门关门,小心翼翼地接近,杜盼盼走至男人眼前,见着了一张正在眼观鼻、鼻观心,入定似了的方正国字脸。
    以这男人的武功底子肯定早已知悉她的存在,但他没理她,继续沉思。
    而她,也早就习惯了他对她的视而不见。
    在他眼里,她恐怕终其一世都见不着她惯常在别的男人眼里见着的惊艳。
    因为家里做的是棺誧营生,她打小便养成了看人先看面相的习惯。
    男人若是生得眉目含春,未语先笑,就注定了会一生命带桃花。
    若是鼻梁高挺,鼻翼包覆,就代表一生吃穿不尽。
    若是有个山型鼻翼,就代表此人性格刚烈果断,样样事事都爱揽权在身上。
    若是像眼前这个男人,有张下颚太过方正的匾字脸,唇瓣上薄下厚,则代表着他处事自有定见,不易受人唆使摆布,重情重义,做事规矩,思路也是。
    是那种标准的只会按部就班前进,不懂迂回转折、寻洞钻缝的君子。
    不过君于是好听点的称呼,“墨守成规的笨蛋”则是比较贴切的俗语。
    老实说,这男人有张太过方正的国字脸,眉目仅属端正,和俊美扯不上边,身材高壮魁梧,莽熊一般,反应又过慢,是以总会给人一种稍嫌笨重,不够灵活巧变的遗憾。
    此外他还不够细心,不够体贴,他甚至说不出一句好听的甜言蜜语。
    但不管他有多少缺点,没法子,她就是喜欢他,就是认定他,就是谁也不想要,非君莫属!
    “大木头!你在想什么?”
    杜盼盼踢掉绣花鞋,爬上榻,全然没了方才在人前摆出的端雅贤淑样,虫儿似地爬近天道存身旁,甚至还孩子气地支颐,坐在杨上睇着他,方才那一再言明自己已经长大,要旁人守分际、知避讳的话,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
    那是因为……他是不一样的,和其它人都不一样的!在他面前,她从不需要刻意隐藏或虚伪,她只需要做她自己。
    听见她问话,那双浓眉蹙成了一座小山,天道存开口,发出带着疑惑的低沉嗓音。
    “从古至今的所有英雄伟人,他们的共通点是什么?”
    闻言,杜盼盼忍不住失了优雅地暗翻白眼。
    原来他并不是在思过,也不是在参禅,更不是在悟道,而是又让他那两个混账师父用些怪题目给困在死胡同里了。
    比邻多年,对于乌龙观那两位既不义又不慈,镇日贪财爱看热闹的师父,杜盼盼比谁都清楚。
    也很清楚在“老大玩不动,老二不敢玩,其它人不好玩”的前提下,过于憨厚笃实,脾气又好的三徒儿天道存,正是他们的最佳捉弄对象。
    他们明明知道这男人的脑袋不会转弯,却老爱出些乌龙鸟问题来刁难他,享受他那种非要挤出个所以然来不可的呆头鹅模样。
    对于他的问题,杜盼盼只想了一下便有了答案。
    “所有的英雄伟人,都是由母亲生下来的。”
    对付乌龙鸟问题,就得用乌龙鸟答案,不必浪费脑汁,更不需去循常理。
    小山般的浓眉在听见了这答案后,松缓了些许。
    “小张、小丁两个世仇约定以二选一,喝毒酒的方式来定生死,小丁喝到的是没毒的酒,但为何他还是死了?”
    杜盼盼轻皱俏鼻,灵瞳转了一转,“因为小张反悔耍赖,拿刀砍死小丁。”
    “是这样子的吗?”天道存浓眉衔惑,再度问道:“人死后为什么会变得冰凉?”
    “因为心静自然凉。”
    “有十二只眼睛,四只耳朵,以及六只脚的动物是什么?”
    “怪物!”
    “王老头带了个婴儿去参加喜宴,他让婴儿喝了三大杯酒,为何同桌的人都没责怪或阻止王老头的举止?”
    “因为‘婴儿’只不过是那个人的绰号”“
    “什么东西听起来是黄的,看见的却是绿的?”
    “小黄瓜!”
    “神农尝百草,请问他在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啊,这个有毒。”
    “蛇为什么要蜕皮?”
    “因为它皮在痒。”
    “乌龟为什么会突然‘一个头两个大’?”
    杜盼盼没好气地斜睨他一眼,“因为那只乌龟,正在想着一些很无聊的问题。”
    天道存转头直直觑视她,面现困惑。
    “盼盼,这一题的答案我听不懂。”
    “意思就是会花时间去想解出这些无聊问题的人,根本就是一只乌龟。”
    “乌龟会想问题的吗?”他还是不懂,“乌龟又在哪?”他甚至左顾右盼起来。
    杜盼盼坐直娇躯,伸出柔荑没好气地往他头上轻轻叩下。
    “哪!这么大的一只还没见着?”
    “可我……并不是乌龟。”天道存老实憨厚的国宇脸上,困惑疑云满布。
    “是的,你并不是!”杜盼盼心疼地发出抱怨,“那个会出这种无聊问题来考你的人才是真乌龟。”
    “可出问题的人是我二师父。”
    “没错,我骂的就是他。”
    “盼盼!”天道存变了脸色,“你可以骂我,却不该骂我师父,师父说了每日动个脑,永远不会老,他老人家的苦心你还太小,所以不能够明了。”
    到底是苦心还是坏心眼?
    是她太小还是他太蠢了?
    啊啊啊!她几乎要气得发出尖叫。
    算了!杜盼盼逼自己放下火气,天底下有些事就是无法愈辩愈白,尤其当面对的是个绝对恪守着尊师重道,有着最最传统的师徒观念的男人时。
    两人难得私下独处,她不想见他为此不开心,算了算了,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这“外人”又何苦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外人”一词让她心口泛酸,忍不住要找他麻烦。
    “你伟大!样样事事都记得先护着师父,如果今天我和你师父一块掉到水里,你要先救谁?”
    一句话将天道存再度问傻,国字脸上又浮出了如方才思忖那些乌龙鸟问题时的困惑。
    咬牙咬牙,生气生气,杜盼盼冷声问出口:“这问题需要考虑这么久吗?”
    虽说不想和他生气,也知道跟个木头生气无济于事,但她就是压不下火气。
    “你明明知道你那两个师父都会泅水,就只有我不会,先救我还需要考虑这么久吗?”难不成他真想见地死?
    “师父们虽然会泅水,但如果水太臭太脏,灌进肚子里也是会难受的,所以我得再多想想才能……咦,盼盼,你才来就要走?”
    跳下榻的杜盼盼边穿鞋边没好气回答:“不好意思,我还得赶着去学好泅水,免得迟早死于非命!”
    “盼盼,你生气了吗?”
    “我怎敢?”她哼哼冷笑,“是我的错,不自量力,拿石头去和金块做比较。”
    呃……天道存困惑了,他们刚刚不是在讨论落水的事吗?怎么会跳到了石头和金块上呢?
    “虽然我听不懂,但我看得出来你在生气。”老实人毕竟还是有长眼睛的。
    “知道我生气了你会在乎吗?”美眸终于肯转过来,朝男人喷去强力怒火。
    “我当然在乎了……”木头男子用力点头,“如果你不理我,将来我有想不出答案的问题时,该找谁去?”
    美眸里的火花更炽了,空气中仿佛还能嗅着烧焦了的味道。
    很好很好!原来他彻头彻尾,就只当她是个智囊军师?!
    而她,却蠢到将他视为生命中的唯一男子?!
    他们两个,究竟是谁比较傻?究竟是谁呀!
    见美人儿勃怒转身就走,木头男子赶紧向纤影伸手,心慌意乱之际一张口——
    “胖胖别走!”
    纤影闻声定住不动了。
    氛围安静,那知道闯了祸的木头男子,僵立静止,连呼吸都不敢了。
    良久良久后,盛怒中的人儿才终于缓缓地、慢慢地、冰冷地旋过身,以火山爆发般的眼神瞪住木头男,咬牙切齿地一宇一字说出口。
    “我叫杜盼盼,不叫杜胖胖!是盼盼不是胖胖;永远永远永远永远永远都不许再在发急的时候开口喊我!听、见、了、没、有?”
    呃,听见了。
    在人儿勃怒地摔门离开后,天道存对着那被摔得行将解体,摇摇欲坠的门扉心道,并忍不住在心底生疑,不明白何以外界人会给盼盼取个“棺铺西施”而非“棺铺女罗刹”的封号。
    老实说,在与她认识了这么多年后,他真心觉得后者于她,其实还比较贴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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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后,“你家可好”棺铺内,晚膳时分。
    虽然说是在用膳,却也是杜家拿来检讨今日工作成果的时候。
    “壮儿。”杜家老爹杜可好,边挖饭吃边问向儿子杜壮壮:“杭州‘庆余棺行’订的那十口福棺,你让工匠赶工得如何了?人家可是要拿去摆做店面的,作工丝毫不能马虎。”
    “知道啦,爹。”
    人如其名的杜壮壮,抬高了一张晒黑的和气笑脸,回话的同时没忘了继续往桌上香喷喷的热菜动箸进攻。
    “那批棺材我已交代了再交代,吩咐了再吩咐,务必让师傅们多放些心思下去,雕了棺材花,嵌上了缝,并仔仔细细刷了几次漆,保证绝对不会砸了您的招牌。”
    “是吗?”杜可好满意的点头,露出微笑,转头问向媳妇:“春花,今儿个里可有铺新订单?”
    “有的,公公。”在公公面前永远只有笑脸相迎的魏春花,乖巧的开口,“有三笔单子,且刚好挑的日子都是这个月二十九。”
    “没办法,下个月是鬼月,谁都不想排在那时候,肯定这个月会忙些,人手还安排得过来吗?”
    “人手安排不是问题,不过公公……”魏春花瞅了杜可好一眼,把话停下。
    “怎么?有问题吗?”
    “其中有一家,要求一定要和小姑亲自洽谈才肯下订,而且对方订的是香木圆心十合头,咱们铺里最上等的棺,又说了所有仪式都要包给咱们来办。”
    听起来这可是桩大生意呢,只是——
    “对方派来负责协商的人是……”
    接收到公公的询问眼神,知道他问的是什么,魏春花凉凉作答。
    “是男的。”
    话说完魏春花便垂下眸子,没让杜可好见着她那不以为然的眼神。
    没错,是个男的,那又怎样?
    拜托!打开门来卖棺材,能够规定上门买家的性别吗?难道说家里有男眷的,就都不许死人了吗?真是可笑!
    偏偏她公公和相公,全都将盼盼那丫头给宠上了天,由着她耍任性,还筛选客人呢,真是胡闹!
    西施、西施,光靠那块“棺誧西施”的招牌,天上就会掉下银子来吗?
    桌底下的脚让人给踢了一下,魏春花抬眸,见着了丈夫送来的警告眼神。
    多吃饭少碎嘴!
    杜壮壮的警告让原还有话要说的魏春花,心不甘情不愿地低头扒饭。
    至于杜可好,则是将询问眼神转投给了女儿。
    “盼盼,你怎么说?对于接下这单生意可有兴趣?没关系,你尽管表示,我和你大哥绝不会委屈你去做不想做的事。”
    不想委屈女儿却能委屈媳妇?就她杜盼盼娇贵而她魏春花就活该倒霉吗?
    心头满是不悦,杜家媳妇儿低头扒饭的声音更响了点。
    让老父凝眸问了半天的杜盼盼,先是幽幽地放下碗筷,继之托腮叹息,最后菱唇轻启,说出的却是让在座三人同感一头雾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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