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鸿不由双目一瞪,姓报的见风转舵,在飞鸿背上拍了一下,嘻嘻笑道:“老弟,你先别急,今天你遇见了我,还能叫兄弟你露天而宿吗?”
飞鸿皱了一下眉,姓报的嘻嘻一笑又接道:“兄弟,南洼子口有一间岳王庙,后面禅室都空着,兄弟你在那禅房里凑合一个晚上,把二位老人家寿材放在前面殿里,你看好不好?”
飞鸿想了想,点头道:“也只好如此了。多谢老兄!”
姓报的哈哈一笑道:“这算什么!谁叫我们一见如故呢!我们就快去吧!来,我带路!”
说着由飞鸿手上接过了缰绳,口中“得儿窝”一叫,挺利落地就把车子带着如飞向前走去!
飞鸿细看这个人长长的一双眸子,眉毛很稀,黄黄的,一时确也想不透这个人是干什么的。
骡车在斜风细雨中,来到了一个荒坡下,最后在一处鲜见人迹荒地里停下来,姓报的用手指了一下道,“兄弟,你可看见了?就是这里!”
飞鸿顺其手指处望去,果见一座高大的庙宇耸立眼前,那庙附近,生着很多竹子,看上去甚是宏伟。有此栖身处,总比冒雨夜行好多了,飞鸿点头道:“报兄辛苦了,请自便吧!我自己进去就行了!”
姓报的汉子呵呵笑道:“兄弟,你我一见如故,这么吧,我索兴再陪兄弟你住上一夜,待明天我给你雇好一条船,然后你我再分手,你看可好?”
飞鸿怔了一下道:“这就不敢当了!”
姓报的跳下车子,一面拉着骡子,一面笑道:“得啦老弟,不是老哥哥我说一句,凭你这个样子,带着两个棺材,你连船也雇不着,有我在就不同了,我认识的人多!”
飞鸿叹了声道:“好吧,既然如此,一切就烦你了,报兄大名是……”
姓报的笑道:“不敢,在下报平安!”
“啊”飞鸿笑了笑道:“好名字,平安兄,真是太劳累你了!”
报平安这时已把骡车拉到了庙前,一身漂亮的衣服,都被雨水打湿了,他却满不在乎,只是频频回头打量着那两具棺材!
飞鸿虽觉得此人过于热心,可是却也想不到他会对两个死人打什么主意,心中想了想也就算了!
报平安在庙前停下车,微微笑道:“兄弟,下来吧!”
飞鸿下了车,把蓑衣竹笠脱下来,现出了青色的长衣服,报平安望着他胸前那口短剑,似乎呆了呆,嘿嘿一笑道:“我一眼已可看出老弟不是平常人,果然不错!哈,我这双眼睛到底是没有花吧!”
飞鸿微笑不语,看了看这庙前形势,只见细石铺就的碎石子路上,为车轮子压成了两道浅沟,可见这庙内时常是有江湖人来此打尖的。
报平安已推开庙门,亮着了火,把里面两盏油灯点着,灯光下,可见殿内很宽敞!
飞鸿解下了骡子,拴在庙廊子下面,由车后把牲口粮食袋子拿下来喂骡子,报平安笑道:“兄弟这两口灵柩还拿下来吗?我看不必了!”
飞鸿想了想道:“不,要拿下来!”
报平安伸手道:“来,我帮你!”
飞鸿抢上去道:“不必,我自己来!”
说着小心地把两口棺木搬了下来,报平安在侧神秘地笑了笑,打量着棺材道:“棺材上还加锁,这倒是奇事儿!”
飞鸿不由脸上一红,这原是自己小心过分,生恐两个老怪物跑了,这时只好含糊地道:“小心点总是好的!”
报平安摸着下巴连声道:“是!是!”
飞鸿对这两口棺材,可真比两箱子元宝还重视,当下自己小心翼翼地又把棺材搬进殿内,报平安看得惊心,因为两口巨棺,就算是空的,也都在千斤左右,可是,郭飞鸿搬来搬去,看来满不当一回事儿,由此推论,郭飞鸿的武功也可想知个八成了!
二人进了后院禅房,这庙到是真空,只有一个又聋又老的和尚在看门。
报平安找着了这个和尚,要了房间,二人一人一间,床虽然是木板床,可是倒也洁净清爽。
经过了一日的疲累,飞鸿在床上不久就睡着了。
午夜,一条急快的影子来到了大殿上。
这人只是两个起落,已扑到了两口棺木前面,他用双手搬了搬棺材,觉得很沉,再想开棺盖,却觉出棺盖上加着锁。
这人用手掂了掂,想把它弄开,却又有些怕弄出声音来,犹豫了一会儿,他才悄悄地把佛殿门打开,门前那辆骡车早已上好,这人费了半天劲,才把两个棺材弄到了车上。
当空乌云密集,泼墨般的云块之间,只有一丝月光,空气甚是静穆。
夜行人只带出极为轻微的声音,把骡车直驰了出去,他好像对附近地势了若指掌,骡车在山道上几个拐弯,已在一片林地边停了下来。
然后他匆匆转到了骡车后座,亮着了火摺子,闪闪火光中,照见了夜行人——报平安,那张贪婪喜极的脸!
他把火摺子高高举起,目光注视着那两口棺材,内心的喜悦,真是难以形容,他认为自己活该发这笔财,他判断棺材里,装的是金银财宝,而郭飞鸿,乃是一个负责运货的镖师。
在江湖上混久了的人,一双眼睛能体察入微,报平安深深相信自己没有猜错,天下岂有棺材还加锁的道理!
报平安高举着火摺子,闪烁着目光,右手却由身侧取出了一口寒光闪烁的匕首,猛然向着棺盖锁上一撩,只听得“呛啷”一声,火星冒处,竟被他把锁棺材的链子一挥为二。
报平安的兴奋程度也达到极点,当时放下了匕首和火摺子,双手用力一掀棺盖,只听得“咔”一声,棺盖大启。
在报平安的想像中,棺材内定必是奇光耀目,谁知棺盖一启,其内却实实在在躺着一具男尸。
诸君皆知,这棺材内所躺的正是那位面若僵尸的冻水石秀郎,这位老先生平素就带着七分死相,何堪如此这么一装扮?
报平安作梦也没有想到棺内竟然真的是一具死尸,不由吓得面色一变,口中“啊”了一声,倏地后退一步,双后一松,把棺盖放了下去!
这一声大震,使得整个的骤车都跳了起来,报平安退立一边,目瞪口呆,呐呐道:“我居然会看走了眼?”
失望之余,他收起了匕首,慢慢转过身子,正要跳下车辕……
就在这一霎那间,忽然那棺材内,发出了晤的一声哼,报平安倏地转过身去,大吃了一惊,因为他似乎听得声音是发自棺内。
“晤……晤……”连续地又响了几声。
报平安一惊,禁不住双腿一软,扑通一声坐了下来,他喉中半天才抖出声音道:“什……么人?”
棺材内“晤晤”又响了几声,那合上了的棺盖,竟然慢慢启了开来,报平安吓得“啊呀”一声,全身抖成了一团!
他匆匆抽出了那口匕首,大声道:“你是什么人?快说。”
棺盖“当”一声摔了下来,棺内的死者竟然慢慢坐了起来。
报平安生平阅人虽多,可是像棺材内这样怪状的老人,却是第一次见到,虽说是人是鬼还分不清,就算是一个人,而如此的一个人,也够他害怕的了。
只见棺内这个老人,枯瘦的身躯,宛若一付骨架,穿在身上的白色长衣,就好像是挂在身上一般的单薄,最怪的是老者满头白发,又平又短,平平地贴在头顶上,眉、睫,也和头发一般,全作银白,紧紧压在深洼的目眶上!
这老人徐徐地坐起来,全身颤抖着,像是经过一阵紧张的痛苦挣扎,随后一只灰白的手探出了棺外,才算把身子坐了起来!
报平安这时已吓得声音都变了,他打着哆嗦道:“你……你是什么人?是人还是鬼?”
老人一双瞳子眨了半天,才睁了开来,报平安这时全身抖动得更厉害,一只手紧握着匕首,怪声道:“你是鬼还是人?快说!”
棺内的石秀郎一咧嘴,“哧”的喷出一股冷风,报平安吓得啊呀一声又坐在了地上。
就见棺中那老怪物,慢慢动着嘴唇,半天才冷嗖嗖地道:“不看在你对我有恩,我就一口气吹死你!”
报平安吓得又怪叫了一声,满头头发根根直立,颤声道。“快说,你是人是鬼?快说!”
石秀郎一声冷笑道:“当然是人,怎说是鬼?”
报平安抖颤着站立而起,猛一转身,正要纵身下车,忽觉背后又是一股冷风,吓得他猛然又转过身去、却见棺内老人冷笑道:“救人要彻底,小子你想跑吗?”
报平安打着哆嗦道:“你……你……”
老人森森笑道:“放心,我不是鬼,你看过我这个样的鬼吗?小子,你过来!”
报平安呐呐道:“要我过……过来?”
老人点点头,报平安心中一怔,忖道:“看样子这老儿,倒真不是个鬼,莫非是死而复活不成?”
想到此,大着胆子向前走了一步,苦笑道:“老人家你不要误会,既然你没有死,我就赶快去把那位郭兄弟找来……”
老人阴笑了一声道:“郭飞鸿,他在哪里?”
报平安害怕地道:“就在山下的庙里,我去叫他去!”
瘦老人嘿嘿笑道:“你只要敢动一步,我就要你的命,你听见没有?”
报平安虽说是没有什么特别了不起的功夫,可是一身武功也过得去,索日在这皖省地方,很叫得开,外县人称“黑虎”,大家都叫他“黑虎报”,打得一手好暗器,是黑道上一个专门走单帮的独行盗,手下很作过一些案子,却没有料到今日竟然会遇见了如此厉害的对头,也算他报应到了!
黑虎报平安闻言眨了一下眸子道:“老人家,你莫非不愿见那位郭兄弟吗?”
瘦老人冷笑道:“什么郭兄弟,他是我的仇人……我不久就会要他的命!”
报平安惊吓地望着他,奇怪他为什么不走出棺来,正要问,石秀郎已冷笑道:“你过来!”
报平安忽然心一狠,暗想看此老怪这副半死的样子,他还能有什么本事?不如给他一个干脆,送他回西天算了。
想到此身子向前一靠,猛然打了个箭步,大声道:“老鬼,你少吓唬人,还是躺下吧!”
掌中匕首“嗖”一声,划出了一道寒光,直向着石秀郎面上扎去!
冻水石秀郎木塑般的脸上,带出了一丝冷笑,只见他一只僵硬的手向上一抬,报平安“啊唷”一声,掌中刀“当”地落地,石秀郎那只瘦手向下一落,已拿在了报平安手腕子上,报平安一触对方手掌,觉出冷如寒冰,不由吓得“啊唷”一声骇呼。
他用力地一挣,却是纹丝未动,再挣了一下,仍然还是原样,这一来可把他吓傻了,当时左手一抡,正要照定老怪物头上击下!
这时候石秀郎忽然冷森森地道:“你敢!”
报平安果然就不敢动了,吓得头上直冒汗,哆嗦着道:“老……老前辈饶命。”
石秀郎哼道:“哪一个要你的命,你只要听话,我就放过你!”
报平安连连点头道:“老前辈有何吩咐?弟子一定遵命!”
石秀郎冷笑道:“你也配称是我老人家的弟子?要在平日,像你这种窝囊废,给我老人家提鞋我都不要!”
报平安脸涨得赤红,连声道:“是、是,老人家你要我作什么呢?请吩咐吧,要是那姓郭的找来了,我们都不得好!”
这句话似乎发生了点作用,就见棺内的石秀郎眼眉频眨道:“你说得不错,那郭飞鸿虽是后生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