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明惊道:“你老人家对自己人,也用这东西,岂不太……”
老人摇摇头道:“你知道什么!”
说着足尖一点,马人杰的嘴就张了开来!
老人把指甲上的红粉,轻轻地弹到了马人杰的口内,然后又在耳鼻之内,各挑了一点!
最后又在尸身小腹,双膝上各洒了一点。
收起了贝壳,他含笑道:“干脆,利落!”
马人杰尸身,被他这种红色粉末洒上后,不过霎息之间,众人眼看着他尸身上冒出一片红烟,卿卿有声地响着。
在细微的响声中,慢慢缩小,缩小……
老人笑了笑,又擦了一下眼角。
他可不是在哭,而是那双老眼,习惯性的爱流泪,必须不时地擦一下才行。
楚秋阳忍不住上前一步,抱拳道:“尚未请教老先生怎么称呼?”
老人弯着腰,呐呐道:“人老了,说些啥,我也听不清,子明,他在说些什么呀?”
徐子明冷冷地道:“他在问你老人家的大名!”
老人一笑,抬头道:“楚相公,你别客气,年轻时,我倒是有个名字……”
众人已为这怪老人的一切,弄得呆住了。
这时听他要报出姓名,每人都拉长了耳朵。
老人顿了顿,咳了一声道:“多少年不用,都给忘了!”
徐子明冷冷一笑道:“大相公,你要问他老人家的名字吗?我看不必了,连我也弄不清楚!”
楚秋阳面色一冷道:“当家的这话怎么讲?”
徐子明嘿嘿一笑道:“拙荆苏琴子,乃是此老的孙女,就是这么一点关系!”
楚秋阳面色一变。
他半天作声不得,心里面却在慢慢地盘算,试想那苏琴子已是年近花甲,此老既是她的祖父,这当中的年岁,该有多长的一段距离!
他于是又联想到,郭飞鸿飞刃把苏琴子一身功力完全废了,今日此老在此现身,可想而知是为孙女复仇而来,一个徐子明已够自己应付了,如今再加上了此老,看来真是无法善了了!
偏偏郭飞鸿又不在此,今日之局,真正不堪设想!
他内心虽是忧急如焚,表面却力持镇定。
他迅忖至此,忙抱拳欠身道:“如此说来,这位老人家是姓苏了,真正失敬了!”
姓“苏”的老爷子点点头道:“我饿了。”
说着向门内指了指,就好像是来到了自己的家里一样,一面对徐子明道:“走!扶我进去!”
徐子明冷冷一笑道:“主人请头前带路如何?”
楚秋阳哈哈笑道:“请!”
一拉曹冰道:“来,兄弟,一起吃饭去!”
言罢,率先进了大厅,徐子明搀着苏姓老人随后而入,大厅内这时已摆好了一桌筵席,按说此时早饭已过,中饭未到,并不是吃饭的时候,可是楚家乃鼎食之家,随时开一桌饭,实在是极其方便的事。
姓苏的老人,一进厅,连连道:“好香!”
楚秋阳本着“先礼后兵”的态度,来接待这两位仇家,心情十分沉重!
可是曹冰,却是十分开朗。
他今日能为楚秋阳真正地出点力,以平生所学,来报答知遇,心情自是高兴。
丰盛的一桌酒席,只有四个人在座。
姓苏的老头子,好似一心一意都放在吃上。
别看他方才那种抖颤衰老之态,可是吃相却是惊人之至,酒到杯空,菜到盘净,简直有如虎入羊群,吃相好不惊人!
楚秋阳只不过是敬陪末座,内心一直在盘算着未了之局,眼看着其他三人都在放量大吃,自己却始终提不起吃的兴趣。
一盘盘的佳肴,一壶壶的美酒,流水一般地送到席上,姓苏的老人从不放过一样!
他吃一样,夸一声好!
最后他吃完了一盘“清蒸羊羔”,蓦地站起来,那弯下的腰,倒是直了不少,也许因为他的肚子吃大了,不得不挺起腰来。
他那双死人一般的瘦手,摸着鼓鼓的大肚子道:“太好了!太好了”
一偏头对徐子明道:“今天在这里吃的每一道菜,你都给我记下来,以后我回去了,每一天照样替我备一分!”
说着,又干了一壶酒,哈哈一笑道:“不行了……再吃要出毛病了!”
楚秋阳勉强赔笑道:“老人家请落坐休息一下吧!”
姓苏的老头子,推座而起,步履蹒跚地走了几步,忽然在团花的地毯上坐了下来。
他的坐相也很怪,颇像是东洋人那种跪坐的姿态,口中笑哈哈地道:“主人有好茶没有,不麻烦的话,请给我老人家来上一壶!”
大厅内四个侍仆,个个怒视着他。
楚秋阳含笑道:“理应奉茶!”
一回身,喝道:“献茶!”
仆人虽是心恨,可是心知主人好客成风,不敢怠慢,须臾,献上了青瓷小壶的一壶香茗来!
老人接过来就鼻一嗅,哈哈笑道:“云南的普洱,好!好!”
竟然口对口咕咕有声地饮了起来!
两旁侍者,俱都吓得呆住了!
因为这壶茶,是刚刚沏上来的,是刚开的开水,这老头儿就像是喝冰水一样的自然,一刹那已喝了干净!
他口中又连声说着:“好!好!好!好!”
一扬手,手上的青瓷小壶蓦地脱手飞出,四仆连忙去接,那小茶壶却轻飘飘地落在了几上,丝毫未损。
这一手功夫,自然是十分惊人了。
楚秋阳冷冷一笑道:“苏老好纯的功夫!”
姓苏的老人,却似充耳未闻一般,这时面色微微泛红,一双眼皮连连眨动,最后竟自合上了。
须臾,他鼻中传出了鼾声。
楚秋阳看了如此情形,不由皱眉道:“怎么,苏老先生莫非睡着了?”
一边的徐子明霍地站起来道:“老爷子,醒醒!”
苏老头眼皮子睁开一线,含糊地应了一声。
徐子明大声道:“这是什么地方?你老怎竟在此睡了起来?”
苏老头一笑,鼾声又起。
徐子明咬了咬牙,用力地在桌子上擂了一下道:“好吧!你老人家就睡觉吧,这里的事我也能应付下来!”
苏老头睁开眸子,哼了一声道:“我看你是应付不下来!”
徐子明冷冷笑道:“你老人家睡你的吧!”
苏老头点点头道:“好!好!你要应付下来,那是再好也不过,否则我再起来看看也不迟!”
说完又闭上眼睛,鼾声大起地又睡了。
徐子明面色铁青地转向楚秋阳道:“楚相公,酒也喝了,饭也吃了,现在我们应该谈谈正事了!”
楚秋阳冷然道:“楚某洗耳恭听!”
徐子明嘿嘿一笑道:“还是那句老话,这凤阳地方太好了,徐某人要在这里立个窑子!”
楚秋阳一声朗笑道:“凤阳也不是楚某的家产私地,徐当家的,爱立什么立什么,这又何必与在下商量!”
徐子明连连点头道:“好说,好说!”
他偏首看了看身边的老人一眼,好似有些话不便出口,当下一声冷笑道:“二位朋友,咱们外面谈可好?”
楚秋阳离座道:“悉听尊便!”
地上的苏老头,蓦地睁开了眸子,点头道:“当然,当然,外面凉快!”
话完又发出鼾声,看来令人好笑。
看他那样子,又不像是做作,脖颈深垂,鼾声如雷,可是人家说什么话,他却又听得清清楚楚,真不知他是扮什么戏!
三人鱼贯步出大厅,厅外早已聚集了百名以上的豪客,一个个刀出鞘,箭在弦,现出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
这些人,全是楚秋阳门下闲居的食客,平日养尊处优,难得今日有机会出出力气,自是格外卖命。
几百只眼睛,一齐集中在徐子明身上!
徐子明乍见此情,心中也不禁微微吃惊!
他虽然武功精湛,可是面对着如此众多的人,一时也颇为惊心!
楚秋阳随后走出,人群中立时呼喊道:“公子暂请退后,这厮交给咱们了。”
“打死这老儿!”
“剥了他的皮……”
呼喝大作,有如雷鸣,声势端的惊人。
徐子明忽然站定,嘿嘿一笑道:“怎么,要打群架吗,徐某人可不含糊!”
他说话时,目光却注定在楚秋阳脸上,频频冷笑,那意思似乎是让楚秋阳来处理这件事,口气虽硬,脸上到底有点不大得劲儿。
楚秋阳上前几步,抱拳道:“众位兄弟不必如此,各自请回,这里事由在下料理就可!”
众人大叫道:“不行,我们不能放过他!”
又有人道:“大相公,你老退下来,这两个老猴儿交给我们了!”
眼看着又是一阵起哄,徐子明嘿嘿连笑不已,目光望着楚秋阳,凶光四射道:“只要楚大相公你愿意,大家一起上,徐某也不在乎!”
说着,他还捋起了一双袖子,表示立刻就要打架的样子!
小孟尝楚秋阳一声冷笑道,“当家的,你可错了,楚某武功虽不行,却不是怕死惜生之辈,更不是出卖朋友的人,你且等等,我来劝说他们!”
徐子明嘿嘿连声道:“光靠人多是吓不了人的!”
一旁的曹冰一双明亮的眸子,始终注定着他,这时冰冷地道:“徐朋友,你错了,楚大哥可不是怕事的人,更不是要朋友为他卖命的人,只是他平日重义轻财,才结交了这一群自愿卖命的朋友!”
徐子明嘿嘿一笑道:“这么说足下也是这些朋友中的一个了?”
曹冰冷冷道:“当然!”
徐子明目睹这人精华内蕴,两太阳穴高高隆起,暗暗吃惊,心想看来这个人实在是一个劲敌,我方才只想到了那姓郭的不在,却忘了眼前这个姓曹的。
心中想着,冷笑道:“曹朋友,这件事外人最好不要插手,否则……哼!”
曹冰一笑道:“太晚了!”
旋又接道:“曹某倒是不想多事,只是方才一时失手,杀死了那位姓马的朋友,这时后悔莫及,就是想抽手也不行了!”
徐子明哼了一声,低头不语。
他满打算今日同着苏老头来,以苏老头一身功力,可以横扫楚庄,掌毙郭飞鸿,为自己出一口恶气,却没有想到这位老爷子还没动手便要吃要喝,吃饱又在人家这里睡觉,看来已不敢指望他一定出手帮忙,否则,何致于马人杰死在对方手下,他竟连手也不伸一下。
据此推想,自己比之马人杰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实难指望他出手帮忙。
早知如此,自己又何必请他出山,倒不如自己集结几个卖命弟兄来此寻仇,还靠得住些,如今势成骑虎,欲罢不能,真是越想越窝囊!
想到这里,不免更认真地去注意曹冰这个人,越看越觉得这个人不动声色,沉着得可怕!
他鼻子里哼了一声道:“马老三祸由自取,也怪不得你,朋友,你何必跟着蹚这场混水?”
曹冰呆了一呆,他倒是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当时冷森森地一笑:“徐老当家的,你看错了,曹某可不是贪生忘义,出卖朋友的人!”
徐子明一瞪眼道:“我是好言相劝,听不听在你,莫非我还怕你不成!”
曹冰微微一笑道:“徐当家的大可不必,以在下这点修为,即使是勉强胜过了阁下,可是比起那位苏老爷子,还差得远!”
徐子明嘿嘿一笑道:“不是我小看了朋友你,真要动起手来,只怕你连徐某也抵不上!”
曹冰微笑不语!
这时楚秋阳费了半天的劲儿,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