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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匡胤望着展昭:“以展护卫的武功修为,确实不应当输得如此之惨才对,莫不是以前展护卫从未赌过?”
包大仁以为展昭是吹牛,他却是确确实实知道,展昭的武功已是达到御气成剑、神而明之的地步,虽不能如佛家所说般身具天眼天耳,但目光耳力远较常人敏锐,却是理所当然。
哪怕寻常赌徒,多加锤练,不少也能学出从骰子摇晃声中猜知点数的绝活,以展昭的修为,实在不应该输在骰子上才对。
展昭见赵匡胤殊无怪责之意,这才放松了下来,苦着脸说道:“臣以前确未曾赌过,但这几年来,也算是听遍了大江南北各大赌档,从未失手,可就是不知飘香坊那位‘金九指’手上有什么古怪,每次臣总是栽在他手上,到昨天为止,已经是输了第十七次了。”
“哼”,他一说起这个,不由眉飞色舞,与平日沉稳之情大异其趣,说着说着,竟不由得摩拳擦掌了起来:“不过这十七次来,臣每次都能琢磨出一点新东西来,只要等臣再多去几次……”
他忽然有点不对劲,这才醒悟到这是在圣驾之前,连忙住口,抬起眼来,正好撞上赵匡胤冷冷的目光。
赵匡胤蓦然一拍龙案:“展昭,你可对得起朕?!”
展昭与包大仁都被吓了一跳,连忙翻身下拜,展昭说道:“臣自知身为天子近臣,不应沉迷女色、玩物丧志,臣……”
他本来也是胆大包天之辈,但那日见过了赵匡胤的霹雳手段之后,对于这位大宋天子不自觉间有了种难言的畏惧,尤其此事确实是自己犯错在先,一时不由得有些惶恐。
“既然如此”,赵匡胤却先出口截断了他的话:“朕就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但不知”,他看着展昭与包大仁,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你们可会懂得好好珍惜?”
展昭抬起眼,毅然说道:“陛下但有所命,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帝心难测,包大仁此时心下倒颇有些后悔自己的失言,忙也跟着说道:“臣愿陪展护卫一道,将功折罪,不管刀山火海,臣与展护卫同进同退。
赵匡胤看着展昭与包大仁充满决然死志的眼神,终于展颜而笑:“如此甚好,前面带路吧。”
展昭与包大仁对望一眼,茫然问道:“不知陛下圣驾欲驾幸何方?”
赵匡胤飞起一脚,踢中他的屁股:“去替你这个不中用的小子找回场子!”
…………
展昭眼光一亮,难以置信地望着赵匡胤。
包大仁却是先抬头欢呼了出来:“太好了,来这里这么久,终于让我碰上一次公款腐败的机会了。”
赵匡胤愣了一愣,这才明白包大仁这个新名词的意思,龙脚抬处,也给包大仁的屁股上赏了一记,笑骂道:“你想得美!皇银内帑,尽是民脂民膏,岂能拿来供你们纵情风月,赌钱挥霍?”
展昭的笑容未及绽开便凝固在脸上,包大仁苦起了脸:“陛下,去那飘香坊消费可不便宜,您不给钱,我们哪来的银子。”
赵匡胤若无其事地说道:“刚才是哪个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又是哪个说刀山火海,共同进退?朕觉得展护卫与包舍人胆子再大,也不敢当面欺君吧?”
展昭与包大仁相视苦笑,展昭小声说道:“老包,你知道我半年的俸禄已经,你就……”
包大仁一脸地惨然,长叹道:“可怜臣自己一次都舍不得进那飘香坊这个销金窝啊,却没料到我老包辛辛苦苦节俭半世,今天就要倾家荡产了。”
赵匡胤被他气笑了,喝道:“你们两个小子,越说越不象话,朕这是带你们去发财,怎么搞得跟朕要抄你的家一般。”
包大仁抬起眼来,绿豆小眼里泛起贼光:“要不算臣借给陛下,臣不算您的利息……”
第11章:巧遇
一行三人,漫步在临安大街小巷之上,已是华灯初上的时分。
隋唐之前的朝代,在都城的设计上,都是将商业街区与居民区分隔开来,便如唐代的东西二坊,甚至有唐一代,还规定所有城、坊、市门必须在日落之时即行关闭,城市里普遍实行夜禁,连燃烛张灯也有限制,虽在少数几个商业繁盛区也有夜市,但也不过是达官豪吏们纵情声色的场所。
然而自大宋立国以来,在开国太祖赵匡胤的主持下,东京皇城的设计,却一开始便打破这这种街市分隔的局面。
便在皇城内院的大门之外,便是一排排的歌楼酒肆,夹杂着官员们的馆舍。自西汉以来,一直被各朝各代立国都时奉为规范的那种“方轨十二,街衢相经;廛里端直,甍宇齐平”的格局已不复见,代之而起的是随街设坊,面市建屋,宽敞的青石大道直通向城市的各个角落,所有的街区不再封闭禁足。从皇城大门外开始,道路两旁一杆杆高挑的灯笼,引导着人们通向各处繁华的夜景,直至天明。哪怕夜半三更,也不会出现道路漆黑难行的问题。
这是历史上第一个属于市民自己的夜市,听不到巡城官吏的喝斥,看不到怒马甲胄的将军,寻不着拖朱曳紫的宰相枢密,路两旁的店铺,为了招揽顾客,打出来的招牌奇形怪状,有的尤如木雕凶神,有的尤如山水国画,甚至连喝卖东西的腔调都着许多讲究,例如中瓦街前的“点茶婆婆”,那叫卖香茶异物的声音,错落有致,响徹行云,常常招来无数人围观,形成临安城内一道独特的风景。
临安城里的男男女女,穿戴得衣锦云霞,自由自在地漫步于这人类有史以来最为繁华的城市夜景之中。
戴着人皮面具,化妆成一个面目普通的白衣中年文士的赵匡胤,在包大仁与展昭的陪同下,信步行走在熙来攘往的人流之中。
脸上的人皮面具,是展昭献上来的,据说出自于隋末一代机关巧器大师鲁妙子之手,戴在脸上,丝丝合缝,毫无半分不适之感。
他望着临安城繁华夜市的景致,心里不由得感慨万千。
对于眼前的一切,他有着比任何人都要深刻的体悟。
毕竟临安城一切建构,尽皆仿造汴梁东京而来,而北宋的都城汴梁,却是出于他自己的亲手设计。
早在刚刚登基开国之时,他就希望自己的治下,出现这样的景致。
他出身市井,起自草莽,再不愿意看见自己治下的国度,如以前的朝代一般,只有少数豪门大族才能享受歌舞晏饮的乐趣,而占人数最大部分的广大民众,却只能终日因守在孤灯茅舍之中。
这再不是世家大阀的天下,惟天下众生之乐,方可成就君王之乐。
只是他从来没料想到自己有一天能亲眼目睹这样的市民生活,真真切切地呈现在自己面前。
然而这却又不是自己一手营建出来的东京汴梁,自己创建的那个伟大的城市,至今仍然陷落在胡人北虏的手中。
“呯”地一声轻响,又一朵绚丽的烟花,炸响在夜空中。
赵匡胤仰起头,不由得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一大队伎艺女僮穿着红黄生色的销金锦绣衣,头戴花冠,骑着高头大马,从临安城的大街上策骑驰骋而过,并且不时在马上飞弹跳跃,穿插于马腹马背之间,做出种种惊险的动作。
甚至她们之中有人抛飞四五把短剑,有个玩耍着几团火球,却尽皆围绕在所策马匹周围,直如神仙御器一般,盘旋不去,流光生色,端的奇妙无比。
在大街之上行走的人群,尽皆在马队到来前四散到路的两旁躲避,又在马队通过之后,聚在背后拍手叫好,更有不少轻薄少年郎,大呼小叫地一路小跑紧跟在马队之后,抢着要把手中的宝具、果酒递到那些女童手上,人数越聚越多,俨然成为马队之外的另一道风景。
走在赵匡胤身边、原本有些愁眉苦脸的包大仁也不由得眼前一亮,在赵匡胤的耳边说道:“宋爷,这可是全天下最有名的‘三月桃花’伎艺队,终日穿州过省,巡回演出,听说她们连在金国那边,都有非常多的拥护者。这次也没听说她们几时来到了临安城,居然就让我们撞上了,真是眼福非浅啊。”
赵匡胤却还沉浸在方才那种奇异的情绪之中,有些木然地点了点头。
马队转眼即至,包大仁与展昭眼睛直直盯着这难得一见的伎艺表演,鼓着掌退到了一边,却浑未注意到赵匡胤还未曾回过神来,尤自站在原来的地方。
当前引道的一匹马,马匹周围盘旋飞舞着数把飞剑,急电惊风般急弛过来。
马上的骑士不提防仍有人不知躲闪,直直地撞向尤自站在路中间的赵匡胤身上。
四周的围观者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惊呼,展昭口中呼啸,腾空而起。
那马上的骑士也自了得,硬生生地一拉马缰,健马一声长嘶,人立而起,前蹄离赵匡胤的衣服,已不过两寸光景。
那匹马却不是什么通灵神驹,受痛之下一阵扭甩,马上骑士不由得一声娇呼,仰天从马上跌落了下来。
那盘旋在身边的五把短剑,更是一时失了控制,纷飞散向围观人群飞去,惊呼声、叫骂声四起,一时形势混乱无比。
后面跟随来的马队可谓训练有素,紧急下各自按住了马,收起了盘旋身旁的各种器物,却已是来不及相救,不由得已经是各自掩住了脸。
万籁俱静。
她们没有听到意料中的惨呼声,却意外地听到了轰天的掌声与叫好声。
她们惊喜交加地张开眼来,去发现眼前一位青衣少年正稳稳地拉住了那匹惊马,立在路上。
而那位原本那位呆呆站在路中间的白衣文士,一手收着那五把青光闪闪的短剑,一手却把她们的小妹挽在了怀里。
原来就在那电光火石间,展昭跃到路中间拉住了惊马,赵匡胤却更是腾身而起,居然就在那间不容发的时间里把那五把闪耀着寒光,分射向各处的短剑一一收在手来,还有余暇回到原地,接住那位被惊马抛跌向半空的伎艺女僮。
那些原本惊呼走避的围观行人,看见眼前这一幕,却是不由自主地又聚在一起鼓起了掌来。
对于如此惊心动魄,而又赏心悦目的杂耍,临安城的百姓从来不乏欢呼赞誉的热情。
赵匡胤潇洒地向四方鼓掌的民众点头致意,这才低下了头,第一次看清楚怀中抱着的人儿的模样。
虽然她最多才十四、五岁的年纪,但却已经美艳得足于让人窒息。
弯月般眉晕下一双闪闪如星的眼睛,配上微挺的俏鼻,她似乎还没有从方才的变故中回过神来,用晶莹的皓齿轻轻咬着朱唇,瞪大了眼睛看着赵匡胤,香腮上透出一抹异样的红晕。
然而最令人难忘的,却是她在斯情斯情之下,仍然透着一股空山灵雨般的通透灵透的气质。
此刻他一手环着女子的柳腰,将她抱在怀里,是以最能明白那女子的肌肤是如此吹弹可破,而又充满了惊人的弹力。
一股淡淡的幽香萦在鼻端,以赵匡胤的修养阅历,也不由得一时有些呆住了。
怀中的女子看着赵匡胤的样子,却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道:“呆头鹅,还不快把我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