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翎心中暗道:不知中州二贾和那神偷向飞混入了百花山庄没有。
萧翎和凤竹谈话之间,马文飞已缓步走了出来。
凤竹欠身一礼道:“马爷可要更衣?”
马文飞道:“不用了,贵庄大庄主的洗尘晚宴,几时开始?”
凤竹抬头望望天上一钩新月,笑道:“月上树梢头,已经到了。”
马文飞道:“与会之人,都是些何许人物?”
凤竹道:“凡是应邀来找我们百花山庄中参与英雄大会之人,全都要到。”
马文飞点点头道:“咱们要即刻动身了!”
凤竹拿起放在案上的纱灯,说道:“小婢替马爷带路。”举步向外行去。
马文飞回头望了萧翎一眼,暗施传音之术,说道:“萧兄,赴宴之时,莫忘了和中州二贾等联系,商议动手之策。”
萧翎点点头,紧行两步,迫在凤竹身后,搭讪着说道:“姑娘一直在这翠竹轩中吗?”
凤竹道:“是啊,我们那姐妹群中,用竹字排名的,都是在翠竹轩中侍客。”
萧翎道:“原来如此,若是在兰化精舍之中迎客,那是要用兰字排名了。”
凤竹笑道:“你很聪明嘛,举一能反三。”
萧翎道:“好说,好说。”心中暗道;我在这百花山庄中,担当三庄主时,是何等的神气,那时,你这丫头,就算想和我说几句话也不容易,此刻倒得受你冷嘲热讽了。
忖思之间,已绕过了两片花丛。
抬头看去,只见一座耸云高楼,屹立在众女婢环绕之中。
楼下一片如茵草地上、早已摆好了十几桌酒筵,看情形,邀请之人,并不太多。
马文飞一皱眉头,道“姑娘,咱们可是来的太早了一些?”
凤竹道:“不早啦,那边不是有人来了吗。”
马文飞抬头看去,果见正北方花树中缓步走出一个高举纱灯的蓝衣女婢。
在那蓝衣女婢之后,紧随一个手提描金箱,身着长衫,年约四旬左右,胸前黑髯及腹的文士。
此人形状特殊,萧翎一眼之下,已然瞧出正是浙北向阳坪璇玑书庐主人宇文寒涛。
在他身后紧随着百手书生成英。
只见宇文寒涛在蓝衣小婢纱灯引导之下,在靠近望花楼的一面坐下。
就这一会儿,四面花丛中陆续出现了数十盏纱灯,在几十个美婢引导之下,各就坐位。
那筵席坐位,似已早经排好,数十个带路美婢,交错穿梭而过,带人就座,有条不紊。
凤竹笑道:“马爷,入席吧!”移步向前行去。
马文飞在凤竹引导下,入了席位。
萧翎低声对凤竹道:“姑娘,可有我的坐位吗?”
凤竹颦起了柳眉儿,道:“你只要敢坐,就在旁边坐下吧!反正每一桌可坐八人,事实上人数都是不足。”
萧翎道:“多谢姑娘指点。”
凤竹道:“不用谢了。”转身退下去。
只听一个冷冷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冤家路窄,兄弟又和马兄分配到同一桌上了。”
马文飞目光一转,缓缓说道:“司马兄和兄弟倒有缘的很。”
司马乾缓步入席,在马文飞对面坐下,那带路美婢,悄然退了下去。
马文飞目光一转数十个高举纱灯穿梭在筵席间的带路美婢,全都悄然退去,不禁暗暗赞道:百花山庄果然不可轻视,单是这些训练有素的美婢,就非江湖上任何一家门户能够及得。
只见司马乾说道:“百花山庄中这些美婢,个个都是人比花娇,不知已有多少人,跌入了脂粉陷阱之中。”
这几句话,说的声音很高,似是有意让全场中所有的人全都听到。
果然,数十道目光,一齐投注过来。
司马乾神色自若的端起茶杯,大大喝了一口,自言自语接道:“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物不算毒,最狠妇人心,玫瑰多刺,酒色误人,偏又是自古英雄爱美人,石榴裙下,作茧自缚,可叹啊!可叹!”
他每一句一字,都用丹田真气送出,听来声音不大,但却传出极远,筵席中人,个个听得真切。
马文飞一皱眉头,低声说道:“司马兄,够了,已经是四座皆惊,万目齐注……”
司马乾冷冷接道:“兄弟观察在座之人,大部都跌入脂粉陷阱之中,岂不是一大可悲之事。”
马文飞心中暗道:此人见语不惊人,心有不甘,不用再和他谈了。转过头去,装作不闻。
司马乾突然仰天打个哈哈,道:“天下愚人,何以如是之多,死在临头,还是贪图口腹之欲,吃几餐送终酒席。”
这几句话又使得全场震动,立时议论纷纷。
司马乾眼看仍是无人理他,突然一掌击在木案上,只震得碗筷横飞,散落在地,伏案大哭起来。
花树林中,奔出来四个青衣童子,送上新的碗筷。
马文飞眼看他这等癫狂的举动,有心劝他几句,又怕缠上自己,只好忍下不理。
但闻司马乾那嚎哭之声,愈来愈大,全场皆闻。
马文飞听他哭声甚是凄原,心中暗暗奇道:此人武功不弱,亦似具有才华,何以会这般哭笑无常,难道当真是有些疯癫不成。
他忍了又忍,终是忍耐不住,低声说道:“司马兄,群豪毕集,盛筵将开,你这般嚎啕大哭,成何体统。”
司马乾抬起头来,用袖拭去脸上泪痕,叹道:“兄弟眼下所见之人,大都即将身遭凶死,叫我如何不哭?”
马文飞吁了口气,暗道:这人当真是不能搭讪。
只听司马乾接着说道:“可叹世人无知,急急的赶到此地,只为了送死而来。”
他这般自言自语,似是与人无涉,但已有几个脾气暴躁之人,听得不耐,冷笑连连,嚷道:“你这狂人,疯子,疯子,狂人。”
司马乾正要反唇相讥,突然三声钟鸣,传了过来。
那耸入云霄的望花楼顶,突然飞飘下一道彩虹,直飞到数丈外一丛花树之中。
马文飞运足目力看去,原来是几匹彩绢衔接起来,由那楼顶垂下,心中奇道:沈术风垂下这一匹彩绢,不知是何用心?
忽然铮铮几声弦响,传了过来,紧接着细乐声悠扬,起自四周花树丛中。
马文飞暗暗想道:沈木风故意造出这些排场,用作唬人的方法之一。
且说萧翎目光扫遍了全场中人,仍是不见中州二贾和向飞等人,心中焦急,暗道:
如是只有我和马文飞两个人,今夜纵有机会,也是无法下手,不知是被人瞧出破绽,不准进庄,或是向飞信口开河,未取到那人庄银牌……
只听那悠扬乐声中传出来一声呼喝道:“四川唐家掌门人,唐老太太驾到。”
四川唐家在武林中独树一帜,以毒器为暗器,驰名江湖,这一武林世家,有着一项奇怪、严肃的传统,那就是唐门绝技,历来传媳不传子,唐家人,虽三尺童子,都会打几种淬毒暗器,但那真正霸绝江湖的几种奇奥手法,却是不肯轻易传人。
这一武林世家另外一个奇怪传统,那就是掌门人左右护行的随身二婢,并不限于和唐家有关,但必须天资聪慧,美姿绝伦的少女。
每一届掌门人,都有权选择她的随身二婢,地不拘天南地北,姓不分张王李赵,但必在认定为下一代接掌门户的身份,才有这种选择的权利。
凡是被认定接掌下一代门户的子媳,第一件事是选择她随身二婢,接着是五年的闭关生活。
在这五年的时光中,她生活在一处幽静、寂寞、孤独的天地中,陪伴着她的,就是她自选的随身二婢,因此,每一代掌门的随身二婢,都具有崇高的权威。
除非经过了掌门人的特允,二婢不能随意婚嫁,她们一直陪伴着掌门人,直到她交卸了掌门职位,退休为止,二婢也追随着掌门人,归隐于万寿园中。
这奇怪的传统,常常造成了一种奇特现象,那些被选随身二婢的丫头们,常和掌门人建立起超过亲属子女的感情。
她们大半是牺牲了青春,把女人最宝贵的时间,奉献给主人。
因此,历代掌门人的随身女婢,都受着唐家下一代的尊仰和敬重。
掌门人随身二婢,并非是绝对不许婚嫁,只是嫁前必需要获得掌门人的允准,嫁出前,还得交回唐门武功。
她们要交还多少,如何一个交法,那要掌门人的决定,掌门人有着全部追回,或特别恩赦的特权,就因为有这一线遗漏,四川唐家的暗器手法,有不少流传于武林。
江湖看唐家,多少带有着神秘之感。因为,掌门人接掌门户前,有五年闭关习武之期,接掌门户后,又很少在江湖上出现,是以,武林中见过唐家掌门人的为数不多。
马文飞抬头望去,只见正北方,花树丛中,缓步走出了一个白发如银,青色衣裤,手扶风头拐杖的老娘。
在她身后左右两侧,紧随着两个二十出头,天蓝劲装,身佩长剑的美姿少女。
带路小婢,替那老妪引入座位,但两个蓝衣佩剑的侍婢,却不肯坐下,一左一右的分站唐老太太身后。
只听呼喝之声,又传了过来,道:“关外长白山黑、白二老驾到。”
萧翎一皱眉头,暗道:这黑、白二老,又是何许人物?倒得仔细瞧瞧。
侧目一望,忽然发现那马文飞脸上微现出惊愕之色,不禁心中一动,忖道:看来这黑、白二老,是大有名望的武林人物了。
转眼瞧去,只见一个美婢,带着两个衣着不同之人,缓步行来。
左首一个,全身白衣,戴着白毡帽,身材细高,白髯垂胸。
右首一人,全身黑衣,头上戴着一顶皮帽子,由头上直垂颈间,只露出一对眼睛和鼻子。
萧翎心中暗道:大概这就是黑白二者了。
黑、白二老也在那带路美婢引导下,坐上席位。
只听那花丛中的乐声,突然一变,转为急促之声。
望花楼顶,那垂下的彩缎上,突现了一条人影,足踏彩缎,直滑而下。
单是这一份轻功,胆气,就已使全场中人,暗生惊骇。
只见那人影疾快沉落,已然清楚可见,是一个身躯高大的驼背中年人,丰颊隆额,浓眉海口,儒巾长衫,黑髯及腹,正是百花山庄的大庄主,血影子沈木风。
沈木风距地还有三丈左右时,突然迈足一步,身离彩缎,高大的身躯,飘飘而下,落着实地。
萧翎心知沈术风目力惊人,见及细微,不敢多瞧,急急别过头去。
只见那沈术风两手抱拳道:“诸位远道而来,给我沈某人捧场,这份情意兄弟是感激不尽。”
场中群豪大都站了起来,抱拳还礼。
沈木风缓步走到位居正中的席位之上,背东面西而坐,目光缓缓扫掠了四周一眼,道:“有几位远道客入还未赶到,诸位想必腹中已经饥饿,咱们也不再等他们了。”说完话,高高举起右手一挥。
四面花丛中,登时涌现出无数美婢,奉上酒菜。
这些婢女,都似经过了严格的训练,动作迅快,但却有条不紊,片刻之间,摆齐酒菜。
萧翎暗中估计,场中十几席上,大都是三两人坐了一桌,全场不过二三十人,心中暗自奇道:沈术风只请了这一点客人吗?更奇怪的是,周兆龙和金花夫人等,也不见出席此宴,难道这些人,都被派出去了不成。
忖思之间,沈木风已举起酒杯,高声说道:“兄弟今日烦请诸位到此,有两件小事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