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阳子依言坐下,恭谨他说道:“师兄相召,不知有何训教?”
他已从无为道长的眼色之中,看出了情势的严重,无为道长人如其名,虽然身具上乘武功,已尽得武当派中的绝技,但他生性恬淡,无意争名武林,下令约束武当门下弟子,不可和人结怨,非属必要,不许离山,是以自他接掌门户之后,武当一派中门下弟子,极少在江湖之上走动,也极少和各大门派往来,间有无法推辞的应酬,也大都由云阳子代他而去,因此,在武林中的声名,云阳子反而大过了掌门师兄。
无为道长的淡泊名利,使他变得十分慈和,在云阳子的记忆之中,从未见过掌门师兄有过忧苦的容色,不论何时、何地,他总是面上泛露着慈和的微笑,此刻看到了掌门师兄的忧苦之容,心知必是遇上了极端的困难之事,他平时对大师兄敬重无比,心中虽想说几句慰藉之言,但又不知从何开口。
无为道长缓缓把目光移注萧翎的身上,道:“孩子,武林中九大门派,和大江南北的各方雄主,无人不希望能得到那‘禁宫之钥’,一窥禁宫之秘,贫道虽然亦遏制住内心中一缕欲望,但却不愿因此掀起了武林中一场杀劫风波。那‘禁宫之钥’虽是武林中前所未有的一件重宝,但也是最大的祸害,自古红颜皆祸水,匹夫怀壁招杀机,不论什么人,只要收存了那‘禁宫之钥’,整个武林中的高手,都将视他为眼中之钉,纵然是好朋至友,亦可能闹得反目成仇。唉!名利二字,害人非浅……”
萧翎心中暗自想道:这些事,与我何干?
只见无为道长脸色突然间变得十分严肃,自言自语他说道:“贫道虽然无意取得那禁宫中的宝藏,但先师祖遗体,那是不容弃置不顾。因此,贫道虽不愿插手武林是非之中,但此事却是由不得贫道不管。但贫道向主人心自主,从不强人所难,此事要你自己决定了。”
萧翎满脸茫然他说道:“要我决定?”
无为道长:“不错,要你自己决定!”
萧翎道:“决定什么?”
无为道长长长叹息一声,道:“适才贫道接见几位武林中声誉甚隆的高手,以及少林寺中来的两位高僧……”
云阳子脸色一变,道:“他们来此为何?”
无为道长目光一掠萧翎,道:“为这位小施主。”
云阳子冷哼一声,道:“他们查不出岳云姑和岳小钗的下落,把主意打到这位孩子的身上了?”
无为道长淡淡一笑,道:“不能怪他们,想那‘禁宫之钥’,带连广泛,禁宫中除了当今四大门派的镇山之宝以外,还有六位奇绝一代高人的随身之宝,以及那十位武林前辈的生死下落,任何人,只要能和这十位武林前辈攀上关系,都可以理直气壮地去寻那‘禁宫之钥’。”
云阳子道:“可是这孩子和‘禁宫之钥’丝毫攀不上关系,既不懂武功,又身罹绝症,咱们岂能坐视不管,任由他们折磨这孩子不成?”
云阳子微微一顿又道:“唉!武林中的人物,大部分手段阴毒。狠辣,这孩子如若落在他们手中,他们势必将用萧翎的生死,威胁那岳云姑和岳小钗出面,以‘禁宫之钥’交换萧翎,此事咱们万万不能答应!”
无为道长轻轻叹息一声,道:“因此,此事应该由萧翎决定,他如不愿留此,咱们岂能强他所难。”
云阳子素知师兄的为人,胸怀磊落,不敢再多强辩,目光一转,望着萧翎,说道:
“孩子,这要你自己决定了,如若你自愿随人而去,我们也不便强你留此,如若你愿留此,武当派自当竭尽所能的保护于你,不许可别人伤害。”
萧翎暗暗忖道:武当派正大门户,做事果然和中州二贾大不相同。
目光转动,只见无为道长和云阳子睁大着四只眼睛,凝注着他,云阳子的脸色,更是充满着期望之色,等待着他的决定。
萧翎心中念头百转,一时间竟是难作决定,既觉无为道长和云阳子相待自己甚好,留此胜似落入别人手中,但又怕自己答应留此之后,日后岳小钗寻上武当山来,云阳子和无为道长以此作为口实,不放自己下山……
他追随岳小钗时日虽短,但眼看那些武林人物的机诈自私,心中生出了极深的警惕之心,虽然觉这无为道长和云阳子,不应和中州双贾等同日而语,但心中烙痕尤存,不敢轻作允语。
只听云阳子说道:“孩子,你还没有决定吗?”
萧翎摇摇头,道:“我还在想呢!”
无为道长慈和他说道:“孩子,不要勉强,你怎么想,就怎么说。”
萧翎道:“我如答应留在此地,日后我那岳姊姊来此寻我之时,我是否可随她而去……”
无为道长、云阳子似是都未想到他会有此一问,不禁为之一呆。
只见萧翎双眉一扬,说道:“两位道长都是有道之人,和那些坏人有很多不同之处,数日来多承关怀,我心中十分感激,如若要我答应此事,两位道长得先答应我一件事情!”
无为道长微微一笑,道:“好孩子,你倒提出条件来了,好吧!你说吧!”他生性淡泊慈和,对萧翎这冒昧冲动的言语,也不放在心上。
萧翎圆睁双目,满脸严肃他说道:“如若你们答应,日后我那岳姊姊寻来之时,让我随她而去,我就留在此地,如是不肯答应,我就任由别人带走。”
云阳子道:“孩子,你可知道,别人也会像我们一般的善待你吗?”
萧翎道:“我知道不会,但却不要紧,只要我想法子死去,他们就没有法子,利用我威胁我岳姊姊了!”
无为道长微微一笑,道:“好倔强的孩子,至情至性,都非平庸之才,贫道答应你就是。”
萧翎心情激动,双目中隐隐现出泪光,长揖拜倒地上,道:“道长仙风道骨,我一见就知道是很好很好的人,和中州二贾那些坏人,果是不同。”他年纪幼小,毫无心机,这几句话,说的诚诚挚挚,发自内心。
无为道长微微一笑,回顾了云阳子一眼,道:“既然萧施主答应留在此地,本观之中,就不得不作戒备了,传渝下去,着令观中弟子,严密戒备,如有人按照武林规矩,登门拜访,立时报我知道。”
云阳子记忆之中,从未见过师兄这等紧张神色,不论什么大事,无为道长总是淡淡一笑,漠然视之,毫不放在心上,此刻,忽然这等重视,想来适才几个来访之人,定然是极为难惹的人物,哪里还敢怠慢,当下站起身来,急步而出。
无为道长缓缓把目光凝注到萧翎的脸上,庄严他说道:“孩子,你可明白目前你已成江湖上很多高手寻求的目标吗?”
萧翎若有所思地道:“我有些知道。”
无为道长脸色更见庄严,缓缓说道:“贫道数十年来,一直严令约束我武当门下弟子,不许和江湖中人物造成纷争,但为了小施主,不但我们武当一派,完全卷入了江湖的纷争之中,就是贫道也将亲身置入这场是非之中了。”
萧翎正待接口,突然一阵钟声传了进来。
无为道长脸色微微一变,道:“不知来的又是哪路人物!”
萧翎忽然叹一口气,暗道:想不到像我这样一个全然不懂武功的孩子,竟然成了这些武林高手处心积虑追擒的对象!
钟声余音未绝,突然见一个青衣道童,急急奔来,站在门口,合掌欠身一礼,道:
“江南四公子求见掌门师尊。”
无为道长脸色一变,但不过刹那之间,立时又恢复了镇静之容,挥手一笑,道:
“待茶听蝉阁,我立刻亲往迎见。”
那道童应了一声,转身疾奔而去。
无为道长面色严肃的回望着萧翎,说道:“孩子,贫道生平不作屈理之事,当着天下英雄之面,你必得坦诚说出,自愿留居三元观中,其他之事,都有贫道为你做主。”
萧翎点头应道:“记下了。”
无为道长缓缓站起身来,望着萧翎微微一笑道:“走!你跟我一起去见识一下,武林中盛威名著的四公子!”
萧翎这些时日,和岳小钗历险犯难,胆子大了甚多,一挺胸大步而行。
无为道长看他豪壮的气概,不禁暗暗点头,说道:“江南四公子,个个身负绝技,贸道虽然未曾见过四人,但听闻传冒,四人的武功,已到了飞花伤人之境,你毫无武功,自无防身之能,会见四人之时,不可离开贫道三尺之外,以免我救援不及。”
萧翎道:“我不怕死,但我会听从道长的话。”
无为道长笑道:“孩子,你的胆气很大。”牵着萧翎,离开了丹室。
萧翎紧随无为道长的身后,步行在白石铺成的小径上,流目四望,见观中景象已变。
那些川流不息,穿行小径的成群道人,已然不见,但每一要道上,殿房的门口,都肃立着一个手拿拂尘,背插长剑的道人。
这些道人对无为道长,都有着无比的崇敬,丈余外就合掌当胸,垂下头去,不敢仰视一眼。
穿过了两重殿院,景物忽然一变。
只见一座广大的花园中,耸立着一座红色的阁楼,一方横匾上写着“听蝉阁”三个大字。
四周苍松环绕,水声瀑瀑,行得切近,才看清那“听蝉阁”是建筑在河他之中,一座朱栏浮桥,接通阁中。
两个身着青衣的道童,分站在朱桥两侧,二人一见无为道长,立时欠身合掌,垂首恭迎。
左面一个道童,未待无为道长相询,已先行说道:“客人已到,现正由云阳师叔相陪在听蝉阁中待茶。”
无为道长举步登上朱桥,低声对萧翎说道:“孩子,记着,不要离开我身旁三尺以外。”
萧翎道:“记下了!”举步上桥。
行完了三丈朱桥,进入阁中。
但见阁中窗明几净,打扫的纤尘不染,云阳子正陪着四个身着彩衣的少年,围坐在一张松木桌子四周谈话。
云阳子当先站起身子,欠身对无为道长一礼,道:“见过掌门师兄。”
四个身着彩衣的少年,也徐徐地站了起来,拱手作礼,但八道目光,却都不期然地投注到萧翎身上。
无为道长合掌欠身,还了四人一礼,笑道:“不知四位大驾莅临,贫道未能亲迎观外,深以为歉,还望见谅。”
四个彩衣少年微微一笑,齐声说道:“我等久慕道长的大名,思欲一见,只因不便打扰清修,以致拖延至今,始能一偿心愿。”
无为道长笑道:“贫道疏懒成性,很少在江湖之上走动,近年来很多武林奇人,均未一晤,今日一睹诸位风采,实乃一大快事。”说话之中,就云阳子身旁一张松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只听左首一个彩衣少年笑道:“道长世外高人,自是不像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整日里在江湖上混闯。”
无为道长微微一笑,道:“言重了……”轻轻咳了一声,接道:“贫道虽然极少涉足江湖,但江南四公子的大名,却是敬闻已久,只因是尚未得人引见……”目光一掠云阳子,接道:“师弟还不替我引见一下……”
左首之人,接口说道:“不用了,还是我等自己来吧!兄弟一阵风张萍。”
第二个彩衣少年笑接道:“兄弟五毒花王剑。”
第三个彩衣少年轻笑一声,道:“兄弟六月雪李波。”
第四个彩衣少年冷冷接道:“兄弟寒江月赵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