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焦急,已在他胸腹间孕育成了一股怨恨,怒从怨恨起,大有不计后果,放手大干之意,不禁心头微凛……
这是沈木风期望的事,他千方百计,替萧翎造出了重重障碍,其用心就是要把他迫挤的悲忿交集,失去理性,逞一时豪气快意,造成一次杀劫,铸就终身难回之错,以便为己所用……
只听一声断喝道:“阁下可是那百花山庄中的三庄主吗?”
萧翎霍然放下手中木箱,冷冷说道:“是又怎样?”唰的一声,抽出背上长剑。
金兰柔声说道:“三爷,忍不下一时之气,只怕要铸成终身大恨。”
萧翎杀机已动,长剑出鞘时,已提骤真气,准备出手一击,就让对方伤亡在长剑之下。
但金兰适时的劝告,使萧翎的杀机顿消,缓缓垂下了手中长剑,道:“两位有何见教?”
那左面一人说道:“三庄主一路行来,连杀了九位武林高手,好煞气啊!好煞气啊!”
萧翎目光一掠两人,看衣着神态,都不像江湖上有名人物,不过是人的属下而已,但竟对自己这般无礼,不禁又生怒意,目中冷芒暴射道:“两位可是不怕死吗?”
右面大汉纵声大笑道:“咱们自知武功非你之敌,也许挡不下你挥剑一击,可是咱们兄弟却是有视死如归的豪气,天下英雄无不恨你入骨,咱兄弟死在你的剑下,必将为天下英雄敬重,哀荣备至,死而何憾!”
萧翎呆了一呆,叹道:“两位赶来此地,可就是来此寻死的吗?”
左面一个大汉道,“寻死倒不是,我们奉了主人之命,来告诉三庄主一件事情。”
萧翎道:“两位请说,在下洗耳恭听。”
右面大汉接着道:“我家主人设下了一席酒宴,叫我等来问你一声,敢不敢前往赴宴。”
萧翎还未开口答话,左面大汉又抢先接道,“有道是会无好会,宴无好宴,那宴会之上,除了我们主人之外,还有少林高僧等无数高手,咱们主人,只要我等来告诉你一声;去不去任你决定。”
右面大汉接道:“咱们武林中人,讲究的是光明磊落,不以暗箭伤人,你们那百花山庄可以做事不择手段,事事以诡计暗算伤人,你三庄主也可以施用那淬毒暗器,和阴毒绝伦的武功,不足半日工夫,连毙九位武林高手,但我们却不屑如此,如是你三庄主不敢赴会,那也悉听尊便,只是从此之后,我们以牙还牙,也将用你们百花山庄的手段,对付你了,先此通知……”
萧翎还剑入鞘,朗朗接道,“有劳两位带路,在下极愿一会贵主人。”
那两个大汉似是未料萧翎会选择赴会一途,不禁一怔,相互望了一眼,说道:“三庄主倒不失豪雄气度,我们兄弟先走一步带路了。”
萧翎道:“且慢!”
两个大汉已然转过身去,闻言一齐停了下来,道:“怎么?三庄主可是又改了主意吗?”
萧翎道:“在下言既出口,纵然是刀山剑林,也是义无反顾,有劳两位等候片刻,在下安排一下私事……”回顾了金兰一眼,接道:“你们去吧!带她们重回百花山庄……”
金兰接道:“三爷不用顾念我等,但请安心赴会,如能解说清楚、那就不要动手好了……”
萧翎挥手接道:“这个我知道,只是她们毒性的发作期限将届,你如不回百花山庄,岂不误了两人性命。”
金兰幽幽说道:“唐姑娘心中如何,妾婢不敢妄论,但玉兰姊姊,我是知之甚深,她宁可让毒发而死,也不愿重回百花山庄!”
萧翎仰脸望天,沉思了良久说道:“以你之意呢?”
金兰道:“三爷如是不觉我等累赘,我等甚愿追随三爷身侧。”
萧翎只觉天地之间,确已无金兰、玉兰的存身之处,不禁长长一叹,说道:“好吧!
那咱们就一起走!”
两个大汉当先带路,行约七八里后,折转向一座杂林之中。
金兰突然快行两步,紧傍萧翎身侧,低声说道:“三爷,大庄主巧计安排,不能怪三爷,也不能责怪别人,但望三爷多多忍耐一些,不难辨明真象……”
萧翎回顾玉兰和唐三姑一眼,突然微微一笑,道,“如若大庄主不替我安排下这两个累赘,只怕我也难有这样好的耐性了。”
只听带他的大汉高声说道:“百花山庄三庄主应邀赴会前来。”
萧翎抬头望去,只见一片空阔的草地上站着一位约四十上下、虬髯绕颊的大汉,虎目生光,神威凛凛,当下一挺胸,大步走了过去。
两个带路大汉,身子一侧,让开了去路。
萧翎直入草坪,放下手中木箱,抱拳说道:“在下应邀而来,敢问主人何在?”
那虬髯大汉自萧翎现身之后,两道炯炯的目光,一直不停在萧翎身上打量,直待萧翎抱拳相问,才收回目光,抱拳答道:“就是区区在下,听你口气,就是那百花山庄的三庄主了?”
萧翎道:“萧某应邀而来,不知阁下有何见教?”
虬髯大汉突然纵声大笑,伸出手来,疾向萧翎右腕抓去,口中朗朗说道:“三庄主这等丰神俊貌,却有着毒辣心肠,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萧翎右手一扬,五指反而向大汉手上扣去,两人双手触握,寂然无声,良久之后,那虬髯大汉才放开了萧翎右手,赞道:“三庄主好俊的功夫!”
萧翎道:“过奖,过奖,请教兄台大名?”
虬髯大汉道:“兄弟步天星。”
两人双手一握之下,彼此惺惺相惜,敌意大减。
萧翎道:“步兄派人邀约兄弟来此,不知有何指教?”
步天星道:“有几位武林朋友想见三庄主,兄弟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萧翎目光环掠四周,不见一个人影,接着道:“不知是何许人物?”
步天星道:“兄弟自当替三庄主引见……”举手一招,东面林木中,缓步走出一个月白僧袍,年约五旬,方面光头的和尚。
步天星指着那和尚说道:“这位大师就是少林门下的智光大师。”
萧翎一拱手道:“久仰,久仰。”
智光合掌喧了一声佛号,还了一礼。
步天星举起双手,互击两掌,南面林木中大步走出来一个身材魁梧,虎背熊腰的大汉,白髯垂胸,背上背了一对日月青铜轮。
此人留给了萧翎极深的印象,一见之下,立刻认出,口齿启动,欲待出言招呼,突然心念一动,又强行忍了下去。
步天星指着那大汉说道:“这位是楚昆山楚大侠,人称圣手铁胆。”
萧翎一抱拳,道:“楚大侠,在下萧翎。”
楚昆山道:“久闻大名,今日有幸一晤。”
萧翎暗暗忖道:这人不但迂腐顽固,而且毫无心机,我报出了自己姓名,他竟是听而不闻。
第二十三回 百口难申辩
要知五年之前,萧翎只不过是身罹绝症、弱不禁风的孩子,也初随岳小钗行走江湖,处处新奇,见过的人和物,无不留下深刻的印象,但别人却未必就记得他了。
但闻掌声三响,西方林中,缓缓走出两人,当先一个身着袈裟,满沾油污,一脸油光,身后背着一个奇大的铁葫芦,光秃秃的大脑袋。
紧随他身后,却是一个身穿百绽大褂,足着草履,手中提着一只大铁锅,蓬发垢面的叫化子。
步天星指着两人说道:“这两个是当今江湖上人人敬仰的风尘奇客,酒僧、饭丐。”
萧翎欠身一礼,道:“久闻两位大名了!”
步天星双手高举互击四响,正北方林木中,缓步走出来一个花白长髯的老者,架着一根李公拐。跋着一条左腿,正是萧翎在百花山庄中见的那跛侠常大海。
在他身后,紧随着两个人,一个三旬左右的大汉,一个二十上下的少年,这两手中的长剑,都已出鞘,四目中暴射出仇恨的怒火,凝注着萧翎。
萧翎一见这师徒三人,心中不禁一跳,暗道:这三人被逐出了百花山庄,心中对我记恨极深,如若有这三人从中的作证破坏,今日只怕很难解说的清楚了。
跛侠常大海果似还记着旧恨,不等步天星引见,抢先说道:“三庄主别来无恙,不知是否还记得我们师徒三人?”
萧翎道:“跛侠常大海,常兄,兄弟岂能忘……”
常大海冷冷接道:“月前三庄主在那沈木风庇护之下,把咱们师徒三人,逐下望花楼,那份煞气、威风,咱们师徒是至念难忘。”
萧翎淡淡一笑,道:“贵师徒误会极深,看来不是口舌所能解释了。”
常大海朗朗笑道:“我常某如耳中听闻,还可说传言失实,但我是亲目所见,难道还会瞧错了人不成。”
萧翎只觉心中涌起了千言万语,一时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长长叹息一声,默然不言。
步天星道,“几位既是相识,那也不用在下引见了……”
语音微微一顿,接着道:“咱们今日请三庄主来此赴约,并无酒筵款待,只是请问三庄主儿件公案如何了断。”言词口气咄咄逼人。
萧翎精神一振,道:“诸位尽管请问,萧翎知无不言,言必由衷。”
步天星道:“那是最好不过,咱们在武林中走动的人,正该讲究敢作敢当。”
智光大师合掌喧了一声佛号,道:“三庄主适才连毙九名高手,足见武功高强,老衲一位师侄,也伤亡在三庄主的手下,这只怪他学艺不精,生死原不足借,但不知三庄主为了何故,施下毒手,取了他的性命?”
酒僧半戒包斜着一对酒意蒙蒙的醉眼,打量了萧翎一眼,自言自语他说道:“可惜呀!可惜啊。”回首拉过背上铁葫芦,拔开塞子,咕咕嘟嘟的喝了两大口酒,接着又道:
“可惜一颗明珠,丢在粪缸里了!”
饭丐冷冷他说道:“哀莫大于心死,这种人连肝肠都已死了。给他说话,倒不如省些气力下来,去对牛弹琴。”
萧翎一皱眉头,暗道:这人满口胡言,不知他骂的哪个。
其实他心中早已知是骂他,只是心中不甘承受下来,只好假想他既未提自己之名,那就未必是骂自己。
萧翎轻轻咳了一声,还未想出适当的措词回答,忽然楚昆山高声接道:“三湘老渔翁,为人谦和,江湖上谁不敬他重他,和你何仇何恨,你竟施展绝毒暗器,伤了他的性命,这个仇楚某人如不代他报了,三十年交往之情,岂不是尽付流水,难免受天下英雄耻笑。”
一字一句都如铁锤锤下去一般,敲打在萧翎的心上,但感脑际一片紊乱,说不出一句话来。
酒僧半戒回目望了饭丐一眼,道:“臭要饭的你来说吧!别人一个个师出有名,咱们也不能打上一场糊涂仗啊!”
饭丐探手从腰中间挂的大布囊中,抓出一把饭来,放入口中,说道:“神行追风客,和咱们酒僧饭丐号称风尘三友,你把他打得气息奄奄,咱们要不替他报仇,别人岂不说咱们风尘三友怕了你们百花山庄。”
五年之前,酒僧饭丐为了岳小钗,出面维护过萧翎,只是那时的萧翎瘦弱异常,和此刻的英伟神姿,大不相同,何况那假冒萧翎之名的蓝玉棠,早已誉满江湖,萧翎加盟百花山庄之事,和沈木风重现江湖,立刻震动武林人心,扬名于江湖之上,但此萧翎和彼萧翎,却无人分得清楚了。
步天星轻轻咳了一声,道:“那沈木风凶名早著,结仇无算,一生中造孽杀人,屈指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