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练惊虹叹道:“可惜南宫梦没有你这样看得开。”
岳小玉道:“人心不同,各如其面,南宫前辈的想法跟小玉不同,这也是无可奈何的。”
练惊虹道:“也许是善恶到头终有报南宫夫人阴谋败露之后,不久就染上了一场大病。”
“她病死了?”
“不错,她一病不起,死时最少瘦了一半。”
“这是上天的惩罚。”
“但最不幸的,还是南宫梦中了奇毒,唉!大有谁能知道天意到底是怎样安排的?”
练惊虹说到这里,忽然握紧岳小玉的手,道:“业儿背叛了本宫主,他将来也一定会得到惩罚的!”
岳小玉道:“他会后悔。”
练惊虹道:“但你拜了本宫主做义父,说不定将来也会后悔。”
岳小玉摇摇头,道:“小玉绝不后悔,也毋须后悔。”
练惊虹喟然叹道:“别忘记,你这个义父是鬼独夫、断肠人!”
岳小玉道:“是鬼独夫又怎样?是断肠人又如何?小岳子虽细小,但再大的担子也愿意担上。”
练惊虹哈哈一笑,道:“说得好,果然不愧是血花宫的少宫主。”
“少宫主?”岳小玉登时吓了一大跳,道:“谁是血花宫的少宫主?”
“是你!”
“我?我怎可以。”
“胡说!”练惊虹倏地喝道:“你既是我的干儿子,就得准备承受本宫主的一切。”
岳小玉愕住。
练惊虹忽然袍袖一扬,只见右手翻飞之处,亮起了一道银芒。
银芒闪动时,夺人眼目。
银芒静止后,寒气逼人。
练惊虹的掌中,有一把剑——银剑。
“拿着它!”
“小玉不懂使剑。”
“不懂也要懂,否则怎配叫我义父?”练惊虹语声忽然冷厉起来。
岳小玉只好握住银剑,心中不由卜卜乱跳。
“盈盈!”练惊虹又在吆喝。
“弟子在。”盈盈立刻回应。
练惊虹道:“小岳子不听本宫主的说话,你把他杀了!”
盈盈吸一口气,道:“弟子遵命。”
岳小玉一怔,道:“开什么玩笑?”
盈盈突然柳眉倒竖,冷冷道:“谁跟你开玩笑,快纳命来。”
岳小玉怪叫一声,道:“纳命?纳什么命?”
盈盈喝道:“当然是你这条……小狗的性命。”语声甫落,手中也已亮出了长剑,剑锋同时向岳小玉念刺过去。
岳小玉大吃一惊,急急闪躲,嘴里同时大叫:“义父救命!”
练惊虹冷冷道:“现在唯一可以救你的人,就是你自己。”
岳小玉急道:“如何自己救自己?”
练惊虹道:“谁要杀你,你就反击,把那人一剑杀掉。”
岳小玉一咬牙,终于奋力挥剑,挡了盈盈一招。
“还是不行!”他挡了一招,又在大叫道。
“为什么不行?”
“小玉武功是第十流的,怎抵御得住师妹精妙的剑法?”
“拼了命,也许就会出现奇迹。”
“不行,还是一千一万个不行。”
“你没胆量?”
“小玉不是没胆量,而是不能跟师妹真的拼命!”说到这里,盈盈已一剑刺在他的脖子上。
盈盈这一剑,一点也不像是开玩笑,就连岳小玉也以为这一次非死不可了。
但倘若他真的就此死掉,这种死法未免是太糊涂,正是“死而不如何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岳小玉闭目咬牙,盲目地挥剑挡格。
这一剑并非任何招式,只是情急之下,不得不拼出一种自然反应。
蓦地,只听见“叮”一声响,盈盈的剑居然给他击开了。
“好险!”岳小玉叫道。
盈盈还待进招,练惊虹已挥了挥手,含笑道:“够了,够了!到此为止。”
一身“到此为止”,岳小玉立时如释重负,大大的松了口气。
练惊虹面上露出了满意的神情,对岳小玉道:“很好,你现在已经是血花宫的一份子了。”
岳小玉稽首道:“多谢义父!”
练惊虹道:“你跟我来。”
岳小玉说道:“义父要带小玉往那里去?”
练惊虹道:“碧血楼台。”
岳小玉心中一凛,他以前曾听父亲岳老石提及过碧血楼台这地方,岳老石甚至险些葬身于此地。
想到这里,不禁暗暗叫了一声侥幸,道:“我老子若死在饮血峰上,那么我这个义父就得变成杀父仇人了。”
练惊虹可不知道他心里居然想到这一层去,虽见他面色有点异样,还只道他方才经过一场“激战”,血气犹未平复过来所致。
岳小玉跟着练惊虹向外面直走出去,不消多时,已来到了一座楼台之上。
这楼台四周遍植柏树,但觉林木苍郁,景色颇为不俗。
练惊虹带着岳小玉和穆盈盈来到楼台门外,道:“你们进去谒见楼台总调度沈大将军,没有本宫主的令谕,绝不准擅自离开,知道没有?”
盈盈躬身答道:“弟子知道。”
岳小玉迟疑半晌,道:“小玉也知道了,但不知义父要到什么时候才有令谕传来?”
练惊虹道:“快则一两个时辰,慢则十年八载。”
岳小玉脸色一阵发白,道:“义父,不是开玩笑吧?”
练惊虹倏地叱喝一声,道:“谁跟你开玩笑?快进去,沈总调度早已等得不耐烦了!”
岳小玉见他面色沉重,的确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也就只好瞧一步走一步,和盈盈进入碧血楼台中。
只见楼台之内,气象森严,在一条宽阔长廊的两旁,都站立着雄赳赳的刀斧武士。
岳小玉忍不住悄悄地问盈盈,道:“小师妹,你到过这里几次?”
盈盈说道:“跟你一样,这是第一次。”
岳小玉一呆,旋则再问道:“那个什么沈……沈总什么……将军的,又是何方神圣?”
盈盈道:“他叫沈必理,本来是朝廷武官,而且官职很大,曾被当今皇上封为骠骑大将军,所以,他这沈大将军的称号,是名副其实,半点不假的。”
岳小玉道:“既是朝廷命官,而且官衔又是这么大,何以却会置身于此?”
盈盈道:“这个我就不怎么清楚了,他如今是碧血楼台的总调度,连我师父也不敢轻易得罪他。”
岳小玉舌头一伸,暗道:“连老宫主都不敌轻易得罪之人,老子这个刚混出名头的少宫主,就更不消提也!”
心念末已,忽听有人在头顶上喝道:“站住,都给我站住!”
这人喝声如锣,好不吓人。
岳小玉也不能算是胆小之辈了,但猛然听见这下叱喝之声,也不禁为之吓了一大跳。
他立刻仰首望去,只见在一条粗大横梁之上,正斜斜地躺着一个人。
只见这人满腮乩髯,大概四十来岁年纪,长相颇为威武。
岳小玉望着他半晌,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我们站住?”
躺在横梁上的汉子冷冷一笑,道:“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可以让你随便到处乱逛乱撞的么?”
岳小玉心中有气,正要顶撞,盈盈却暗中拉了他一把,低声道:“还不拜见沈总调度!”
岳小玉一呆,道:“这位就是……沈……沈总调度?”
那人又是轰声一喝,道:“我不是沈总调度,谁是沈总调度?”
岳小玉干咳一声,道:“如此倒是失敬之至,咳咳,你老人家躺在上面做什么的?”
沈总调度道:“静坐寻思己过。”
岳小玉道:“但你不是坐着,而是躺着。”
沈总调度道:“因为躺着比坐着更彻底!”
岳小玉脱口道:“死了岂不是更彻底吗?”
沈总调度眼中闪出一丝冷厉的光芒,道:“你的嘴好刁辣!”
岳小玉道:“不是刁辣,是毒辣,你是不是想把我的舌头割掉?”
沈总调度冷冷地道:“只是割掉舌头,那是不够彻底的。”
岳小玉“哦”的一声,道:“要怎样才够彻底?”
沈总调度道:“割掉你的脑袋,那就差不多了。”
盈盈念道:“他现在已是我的师哥,而且还拜了我师父做义父。”
沈总调度嘿嘿一笑,道:“那又怎样?须知在碧血楼台之中,权力最大的就是沈某,我
若要杀人,又有谁能阻挡得住?”
岳小玉暗吃一惊,心想道:“这像伙真不好惹,老于今番遇上此人,可算是大大的倒楣。”
沈总调度忽然从横梁之上跃下。
岳小玉见他凶巴巴的,不禁吓了一跳,失声道:“你要怎样?”
沈总调度两眼一瞪,说道:“你害怕了?”
岳小玉道:“我有什么好害怕的。”嘴上虽然说得硬,心中早已怯了一大截。
沈总调度道:“你放心,我今天不想杀人。”
岳小玉说道:“明天呢?后天又会怎样?”
沈总调度道:“不要说得这么长远,咱们现在是做一天和尚就敲一天钟、念一天经。”
岳小玉道:“我不做和尚,也不敲钟念经。”
沈总调度道:“我几时真的要你做和尚了?”
岳小玉道:“我不喜欢做和尚,天天吃斋菜,那是挺没有瘾头的。”
沈总调度道:“你若不喜欢做和尚,就得跟我走。”
岳小玉一怔,道:“走往那里?”
沈总调度道:“我走到什么地方,你就得跟我走到什么地方。”
岳小玉说道:“这岂不是万事皆休了么?”
沈总调度道:“怎会万事皆休?”
岳小玉道:“万一你决定不再做人,小岳子岂非要跟着你们呜呼哀哉!”
沈总调度面有愠色,道:“我怎会决定不再做人?”
岳小玉道:“人生如梦,又有什么事情是不可以改变的。”
沈总调度冷冷一笑,道:“你分明是对我没有信心!”
岳小玉说道:“我为什么要对你有信心?”
沈总调度道:“因为我是沈总调度,又是沈必理大将军。”
岳小玉道:“沈必理又怎样了?我从来都不认为,区区一个骠骑大将军,就可以左右我的决定。”
沈必理脸色一沉,道:“你敢不听我的命令?”
岳小玉说道:“你又不是我的师父,又不是我的义父,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命令呢?”
沈必理忽然哈哈一笑,道:“你一定要师父或者是义父的命令,才肯听从?”
岳小玉昂然道:“是又怎样?”
沈必理又是大笑三声,道:“你师父来了。”
岳小玉一怔,还以为他在胡说八道,谁知刚转头向后一望,就已看见了公孙我剑,同时屁股上还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脚。
这一脚踢得真还不轻,岳小玉忍不住“哟”一声叫了出来。
“师父,干嘛踢我?”
公系我剑拈须冷笑,说道:“因为脚痒。”
岳小玉苦着脸,道:“你脚痒,我的屁股却要疼死了。”
公孙我剑道:“混小子,你还把我这个师父放在眼内吗?”语声甚是冷峻。
岳小玉道:“徒儿几时不把师父放在眼内了?”
公孙我剑冷哼一声,道:“你若还把我当做师父,怎么居然认了练老魔做义父,也不向我禀告禀告?”
岳小玉悚然一惊,道:“师父已经知道了?”
公孙我剑冷然道:“你师父是什么人?岂会什么事情都糊里糊涂,一切懵然不知。”
岳小玉道:“但徒儿拜练宫主为义父,也只不过是一刻间之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