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岳小玉还不致于如此不济事,但若说他能够赌嬴许不醉,那也是一件令人难以想像的事情。现在,最紧张的人就是欧一神,其次就是心凤。
也许在心凤的心里,会比欧一神还更要紧张,但她毕竟是个女子,而且又是侍婢之身,所以,在这种尴尬的场面里,她只好尽量掩饰着,不敢有半点稍微明确的表示。
人,就是这么奇怪。
心凤绝不是个胆小的人,甚至连萧掉的人头,也是她一刀斩下来的。
但到了这种事情上,她好像立刻就变得胆小如鼠。
岳小玉望了她一眼,心中说道:“你不要害怕,小岳子保证这门婚事一定不会告吹!”
他望着心凤,许不醉却又望定看他,良久才道:“你要嬴我不难,只要给我喝一杯竹叶青就行了!”
岳小玉哈哈一笑,道:“这又有何难哉?”
欧一神也皱皱眉,摸摸鼻,道:“的确不难。”
许不醉的目光仍然凝注看岳小玉的脸,道:“但你若喝不下呢?”
岳小玉这:“那当然是算我输了!”
许不醉道:“一言为定?”
岳小玉道:“自然是一言为定,无论是谁想反对的都是龟儿子。”
欧一神本来还想插嘴,但一听见岳小玉后面那句话,立刻就闭上了嘴巴,把想说的话都吞回肚子里。
欧如神面上木无表情,完全不动声色。
许不醉大笑了一会,道:“好,你就喝掉这杯酒给我看看!”说看,突然纵身一跳,飞到横梁之上。
横梁上架着一块厚厚的木板,木板上放看一个很大很大的箱子。
许不醉把大箱子轻轻托了下来!欧一神已忍不住叫道:“你在搞什么花样?”
许不醉淡淡一笑,道:“当然是拿杯子。”
欧一神一怔,道:“难道你的杯子放在这横梁上的箱子里吗?”
许不醉道:“你说对了。”
接看,籍子被打开,许不醉从箱子里面取出了一只杯子。
欧一神一看见这杯子,就暴跳起来,怒叫着道:“这不是杯子!这不是杯子!”
许不醉眨了眨眼,把那只杯子高高举起,怪笑着道:“这不是杯子,难道是个鸭子?”
欧一神望着那杯子,顿时为之语塞。
许不醉从箱子拿出来的,的确是一双杯子,而且还很漂亮。
但杯子漂亮不漂亮,那并不是很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杯子的大小。
欧一神说这不是杯子,倒也不是完全投有理由的。
你几时见过一只杯子,当它装满了水之后,最少可以让三只鸭子同时在杯里游泳?
但无论这杯子的大小程度怎样,它仍然就是杯子,一个不折不扣,大得吓死人的大杯子。
欧一神的脸色已变得有如泥土般难看,而心凤的脸也是苍白得可怕。
许不醉却嘻嘻一笑,目注着岳小玉,然后说道:“常言道:人不可以貌相,肚皮不可以斗量。阁下虽然肚子不大,但说不定……”
“说你娘的风骚狗屁!”欧一神气呼呼地道:“就算拉一条牛来喝,也喝不完这杯子里的酒。”
说着,便要把岳小玉拉走,但另一只手却又把他拉开。
拉开欧一神的是欧加神,只见他笑吟吟的道:“牛当然喝不完,因为牛是不喝酒的。”
欧一神道:“但小岳子跟牛又有什么分别?就算是十个小岳子,他的肚皮也比不上一条牛!”
欧如神摇摇头,道:“你言之差矣!牛头之内生的是牛脑,牛脑又怎能跟你这位聪明伶俐的义弟脑袋相比?”
欧一神怔住,半晌才道:“喝酒跟脑袋又有什么相干?”
欧如神道:“我娘的小儿子何必看急?敬请吾弟稍安毋躁,让岳老弟为你赢得美人归好了。”
岳小玉奇怪地望着欧如神,忖道:“你怎知我一定会赢?就算我真的赢了,那心凤又算得上是什么美人?”
想到这里,又再想起了穆盈盈:“跟穆姊姊相比,这心凤只能算是个不怎么难看的母鸡。”
这时候,许不醉又在催促岳小玉,道:“你准备好了没有?”
岳小玉道:“这种事何必准备?只要杯里有酒,晚辈一定照喝可也。”
许不醉哈哈一笑,道:“你想杯里有酒,那可容易极了。”伸手一抓轻易地就把身边的一缸竹叶青抓了起来,然后举重若轻的,把酒缸里的酒倾注杯子之内。
这酒缸本已大得十分惊人,但那杯子竟然大得更厉害,只见整缸竹叶青倒了下去,还远远没有把林子装满。
许不醉得意地一笑,随手一甩,就把酒缸抛了开去,岳小玉吃了一惊,以为这酒缸非要被摔个稀烂不可,却不知道许不醉早已暗中运上了巧动,当那酒缸跌落在地上的时候,不但没有给摔烂,甚至连半点声看也没有发出来。
岳小玉不谙武功,并未觉得怎样,但欧氏兄弟却是不由瞧得暗暗赞许。
欧如神更忍不住终于喝彩一声,道:“好一手‘铁如锦’的内家腕劲,看来许轩主如今实在清醒得很。”
许不醉没有理会他说什么,又再用右手把另一缸竹叶青高高举起。
这一次,他却并不是把酒缸倾倒出来,而是用两根手指,指看那个大酒缸的底部,岳小玉心中大奇,忖道:“难道你能用手指在酒缸上插穿两个洞吗?”
孰料心念末已,许不醉的两指已插入酒缸里。
岳小玉吃了一惊,暗道:“这是什么功夫,他两根手指若插在人的肚子里,岂不是立刻就得没命了。”
只见许不醉把两指缓缓抽出,酒气凛冽的竹叶青就从指洞里滚了出来,一直流入那巨大得惊人的杯子里。
欧一神已给气得头上冒出烟火,但也只好强忍下来,暂时静观其变。
过了许久,大酒缸的酒已漏干了,说来也十分凑巧,当这两缸酒全部倒进杯子后,这杯子也就刚好装得满满的,但却没有点滴溢泻出边缘之外。
第十章
岳小玉没有插口,只是静静地聆听下去。
神秘人接着说道:“当年,为师在巫山邂逅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那时候,我才二十八岁,而她比我小五岁,样子甜甜的,说话的声音,就像是深谷里的黄莺。”
岳小玉心想道:“穆姊姊不是也一样吗?”
只听见神秘人接道:“我还记得那一天,巫山正在下着雨,雨并不大,只是一丝丝一缕缕的,但半山的云和雨,却使这巫山看来更迷人了。”
岳小玉点了点头,心想:“巫山雨景再好看,也万万比不上意中人的一颦一笑。”
神秘人微笑着,看他的眼神,似乎正缅怀着数十年前的旖旎风光。
他停顿了片刻,才慢慢地接着说道:“那时候,我比现在斯文得多,也干净得多,最少我十根指头都修剔得很整齐,绝对没有半点尘垢藏在指甲里,而且,我既年轻又俊俏,就连我在镜子里看见自己,也觉得真不愧是个美男子。”
岳小玉道:“师父现在也不难看。”
神秘人道:“人老了,就算不难看也绝不会好看到什么地方去。”
岳小玉可惜道:“若跟当年相比,自然是大有距离了,可惜徒儿出世晚了几十年,无缘可以一睹师父当日年轻英俊的神采。”
神秘人道:“但纵使为师当年如此英挺不凡,但跟她站在一起,为师仍然有自惭形秽的感觉。”
岳小玉吐出了口气,眨眼道:“如此说来,那位前辈佳人,真是美得可以让人跳楼了。”
神秘人“嘿”了一声道:“跳楼有什么了不起?就算是为她一天死八百次,次次死得头烂肠穿吐血,为师也是心甘情愿的。”
岳小玉叹道:“想不到师父如此多情,徒儿真是自愧不如!”
神秘人望了他一眼,道:“你年纪还小,只要再大几岁,你就会知道这种相思是什么滋味了。”
岳小玉道:“倘若相思变伤心,那就是相思上加伤,的确是伤极了。”
他这种似是而非的说话,别人听见了不是为之失笑,就是嗤之以鼻,但神秘人却听的不住点头,就像是听见了世间上最深奥的哲理一般……
过了好一会,神秘人才缓缓地接道:“自从在巫山遇上了她之后,我就连饭都不想吃了。”
岳小玉道:“是茶饭不思吗?”
神秘人道:“不是茶饭不思,而是乐不思蜀,天天都陪着她左逛右逛,有时候兴之所至,连窑子也去逛上一逛。”
岳—玉吃了一惊,道:“你带着那个前辈佳人逛窑子?”
神秘人道:“不是我带她,而是她带我跑进窑子里去。”
岳小玉更是莫名其妙的道:“她为什么要带师父去逛窑子?他心里还有另一句话,但却不敢直说出来:“难道她是个婊子吗?”
只听见神秘人又接着说道:“当时,为师也是说不出的惊诧,老实说,那种地方,连你师父也是从来未曾到过的。”
岳小玉心道:“这门道儿,我这个徒弟比你早见识得多,去年老子还跟那泼辣的鸨婆狠狠的打了一场架,真乃快哉!”
岳小玉的确经常逛窑子,但他是名副其实的逛窑子,通常只是跑到后院去跟窑子里的杂工伙子赌钱,跟嫖妓这种事是完全扯不上半点关系。
神秘人续道:“那一天晚上,她带我溜进一间妓院,让我看见了一件令人发指的事。”
岳小玉说道:“是不是鸨母迫良为娼了?”
神秘人一拍大腿,道:“正是!你怎么会猜中的?”
岳小玉笑了笑,道:“这种事,徒儿见得多了,又何足为异?”
神秘人道:“但那时候,我看见了十分生气,便决定出手对付那个鸨母。”
岳小玉道:“我若打过那些鸨母的爪牙,早已打了几百次架。”
神秘人道:“但为师懂武功,那鸨母就算有一百个爪牙在身边,也是护不住她的,结果,为师把那个可恶的鸨母打得鼻青脸肿,然后才把那个女人带走。”
岳小玉道:“师父有此侠义心肠,真是令人万分佩服。”
神秘人道:“这算得上什么,简直是芝麻绿豆般的小事,完全不堪一提。”
岳小玉道:“在师父看来,这也许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你救了那个女人,对她来说却是莫大的恩德。”
神秘人嘿嘿一笑,道:“但十年后,为师又再遇见了这个女人,她站在一条阴冷的巷子里,头上戴着一朵黄色的小花,手里挥动着一条鲜红色的手绢。”
岳小玉一呆,道:“那是什么意思?”
神秘人道:“若不是她不断挥手叫我,我是绝对认不出她了,她简直已变成了另一个人。”
岳小玉道:“徒儿还是不怎么懂。”
神秘人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她最后还是做了婊子,而且还是最低贱的那一种。”
岳小玉怔住了半晌才苦笑道:“这真是没话说了。”
神秘人道:“不要再提那些鸨母和婊子。”
岳小玉道:“对!提起这种人和这种事,简直是焚琴煮鹤,臭屁满天飞。”
神秘人道:“还是再说为师和她的故事好了。自从为师认识了她之后,终日为之神魂颠倒,连武功也懒得去练了,结果就酿出祸事来。”
岳小玉道:“不练武功跟祸事又有什么关系?”
神秘人道:“唉!你且听为师道来,那时候,江湖上有一个很著名的剑客,他要向我挑战,由于我早已答应了,所以到了决战之日,还是不得不如期赴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