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任勃然大怒:“魏延休得信口雌黄,吃我一枪!”那金枪来得犹如翱翔之金雕,又似俯冲之游隼,金芒闪烁,径向我面门刺来,我叫一身:“好个‘百鸟朝凤’枪法!”使金刀挡住,张任怒气不减,金枪使得愈加狠辣,然而他盛怒之下,在突刺之间少了几分守御,多出一丝破绽,我瞥见这一丝破绽,金刀轮转开来,斗到三四十合,这一丝破绽终于被我抓住!
我一刀砸开金枪,同时右臂运足气力,将金刀向张任面门上一撩,张任仰身躲闪,我左臂伸长,一刀柄敲在张任右手上,张任痛呼一声,险些撇枪在地,慌忙退后数步。我回头观望,手下士卒已经退出山谷,我不敢恋战,金刀一挥,趁张任尚未回神之际,带着随从向涪城退去。
张任很快反应过来,率军追赶过来,我刚出山谷,张任已经追近,我正心急间,左侧突然传来一声大喝:“文长修慌!黄忠来也!”我急忙转头看去,只见老将黄忠挥动伏波大刀,直取张任。张任挺枪接住,两人激战二十回合,不分胜败,我正要上前夹攻,右侧又一彪军赶来,为首大将绿袍银甲,手舞钢刀,正是关云长义子关平,上前助黄忠,张任硬拼十余合,抵挡不住,率军败去,关平对我和黄忠一抱拳:“伯父已将庞军师接入涪城,特命我来接应两位将军!”
我只感到肩上箭伤陡然疼痛起来,刚才营救庞统、大战张任尚不觉得什么,此时终于脱险,感觉终于来了,我只觉得一阵眩晕,险些倒下马去,黄忠见我情形不对,急忙对关平道:“贤侄,汝先护送文长回涪城,某来断后!”
跟着关平回到涪城,庞统军师已经送到了涪城最好的医生那里,据说虽然要害未伤,却是失血极多,必须静养,我也被送到医生那里,原来我和他早已见过,这位涪城最好的医生正是救活那名被恶卒侮辱少女的老大夫,刘备早早等在那里,看见我也到来,流泪道:“备与士元不听文长忠言,致有此祸,幸而天不绝我,庞军师总算捡回性命……”
老医生剪开我肩部衣物,仔细看了看伤口,说道:“射此箭者必定膂力过人,此箭伤害极深,加上魏将军中箭后又大力厮杀,箭头已然伤及骨膜,治好之后魏将军一月内不可再上战场,切记!来人,先把魏将军扶进内室,帮他脱掉上衣躺好!”
第63回 张任挑关
躺在内室的床上,厚厚的鸭绒垫子托起我的身躯,左肩已经又麻又痛,难以动弹,老医生还在另一间房中为庞统做后续治疗,我只能暂时稍等。
我正百无聊赖地注视着天花板上正在忙碌的小蜘蛛,突然间,耳边响起一阵轻盈的脚步声,我想转头看去,却牵动了肩膀的伤口,不由得轻哼一声,那脚步声的主人轻声说道:“魏大哥,别乱动好吗?”
听了这个声音,我猛地感到鼻尖一酸,泪水似乎要从眼角溢出,十三年的岁月犹如川流不息的江水奔涌而逝,当年那个十六七岁的我如今已经年近而立,可是我内心中对她的思念却不因为时光的流转而消磨,即使我迎娶了阿丽,也有了自己的孩子……
我不顾她的阻挡,用力撑起身子,凝视着她那双宛如星辰的眼眸,柔声说:“小芹,真的好久不见了。”
小芹依旧身着初次重逢时的一袭白衣,素净得像是一朵无瑕的百合,虽然已经是二十七岁的少妇,却依旧带着十三年前那种纯净的天真,她的眼神浸润了经历时间洗礼沉淀下来的精华,少了几分凄迷,多了几分沉静……
“魏大哥,真没想到我们还可以重逢……我的孩子还好吗?”
“璇玉嘛……她很好,她现在正在荆州,跟着我妻子一起生活。我和妻子一直拿她当亲生女儿那么看待。”
“嗯,那就好,我见过你的妻子,她是个很好的女人,你娶了她一定很幸福。”
没有重逢的万分激动和喜悦,说完几句近似家常的话之后,我看着她,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她也不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我,我俩对视半晌,整个内室竟然寂静无声……
正在此时,那位老医生急匆匆走进内室,打破了难熬的沉默:“小芹,快去准备炭火!烧些开水来!我得为魏将军疗伤了!”
望着小芹匆忙出门的背影,我心中感到一阵失落,那老医生一面把固定伤口的绸布一层层解开,一面快速地叮嘱我:“魏将军,拔箭时可能会很疼,将军可要忍住。”我笑道:“老先生尽管放心,我受伤数次,岂能忍不住这点疼痛?”老医生点头笑道:“看来是我多虑,不过将军还是注意一下!”
小芹很快就回来了,还提着一个小巧的医药箱,递给老医生:“师父,都已经消完毒了。”老医生略点一点头,接过医药箱,动作如风,取出一把小钳子、一个药瓶和一卷纱布,没等我回过神来,“唰!”一声轻响,我只感到肩膀中箭处骤然间一阵火辣辣的剧痛,忍不住低呼出声,但很快那疼痛感便消失了,老医生手疾如电,在纱布上撒上金疮药,在我肩头包扎起来,大约半顿饭功夫,所有动作便完成了!
我稍稍活动一下左臂,除了一丝微痛并无其他感觉,不由得竖起大拇指:“老先生医术不在华佗之下!”老医生呵呵一笑:“华佗乃是老夫师兄,师出一门,岂有差者?魏将军一月后方能使动兵刃,不可心急!小芹,庞统先生重伤初愈,还需你要好生照看!”
对我抱歉的一笑,小芹跟着老医生一道走了出去,我也从床上起来,披好衣服,走出房间,刘备、黄忠、张飞三人正在一间房外来回踱步,我想那间屋子便是庞统疗养的地方,立刻走了过去,刘备看见我,立即迎了上来:“文长,肩伤可有大碍?”
我低头道:“魏延并无大碍,只是庞军师身负重伤,延负了主公厚望……”刘备急忙止住:“文长何出此言?的卢妨主并非凡人之力所能阻止,何况若非文长有言在先,这两路兵马非葬身于雒城之外不可!”黄忠也在一旁道:“张任在小路设下伏兵,若是我去,必然死伤惨重;文长只折兵十三人,可称大功一件!”
张飞在一旁气哼哼地:“今番折了锐气,真气杀俺老张也!若是张任敢来,吾非与他大战三百回合!”黄忠急忙道:“翼德不可轻视张任,我观他枪法,不在子龙之下!”刘备也说道:“军师重伤未愈,难以运筹帷幄,方才听那老医生说,庞军师元气大损,三月之内无法下地,现在我军无人能出谋划策,如何进兵?”
黄忠说道:“如此说来,只有去荆州请孔明来,再说西川战事极多,亦不利于庞军师养病,不如令一员大将护送庞军师回荆州静养,替回诸葛孔明来。”
刘备说道:“汉升所言甚是,备也有此意。”
正说话间,突然有探马来报:“主公!张任率三万雒城川兵,正在关下搦战!”
张飞大怒,骂道:“好个张任,真个不怕死耳!取我蛇矛来,待我下关,将他一矛刺死,为庞军师和文长出出这口恶气!”
刘备未及阻拦,张飞已经披挂下关去了,刘备苦笑道:“三弟脾性还是如此急躁!”令刘封护卫养伤的庞统,其余众人都出关压阵去……
第64回 托付一生
张飞下关与张任大战三十回合,难分胜负,刘备见张任身后川兵军容整齐,气势雄壮,深恐张飞有失,急忙命令鸣金收兵,并且让涪水关士卒们坚守城门,不得下关迎战,等关平护送庞军师去荆州替换诸葛亮过来再作打算,张任攻城三日不下,最后被黄忠引军打退。
庞统在那位老医生的治疗下,终于可以起身了,只是脸色苍白,气息稍显虚弱,庞统回荆州的前一夜,刘备升帐,设下酒席,为庞统饯行。席间,他吩咐关平:“贤侄,此番回荆州,汝须沿路保护庞军师,到荆州后,把这封信交给你父亲!”关平领命。刘备牵着庞统的手,神情严肃地说道:“士元,回荆州之后,一定要好好养伤,养好伤后便镇守荆州,孙、曹两家对荆襄之地都是虎视眈眈,孔明又须前来,只有把它交给士元,备才放心。”
庞统咳嗽几声,缓缓地说:“主公请放心,统定会竭心尽力,善保荆襄!”
随后,庞统与我们依依惜别,来到我身边时,庞统叹息一声,轻声对我道:“文长乃不可多得之上将,主公日后当倚重之!只可惜……”
我知道庞统要说什么,诸葛亮和他相交甚好,他自然明白诸葛亮对我的看法,我微笑着悄声说道:“庞军师请放心,待我助主公光复汉室之后,便携家小归隐田园,断不会因为和孔明的恩怨毁坏主公的基业。”
庞统点了点头:“孔明胸怀治国之大才,军政才能举世无双,只可惜不善识人也!”
回到席间,庞统又咳嗽了几声,说道:“庞统贱躯不适,还望主公见谅!”刘备急忙道:“军师哪里话?若是感觉不适,还是早些歇下,也好明日启程。”
庞统被几个军卒扶了下去,酒席也草草结束,今夜轮到我引军巡哨,原本由于我肩伤的缘故,刘备让我也安歇一月,我却闲不住,依然要求沿袭以往的轮换制,刘备不好劝阻,同意了我的请求,我活动着还有些麻痛的左肩,走上敌楼,遥看着川蜀之地的星空。
川中多雾天,今夜却与众不同,月色朗朗、星光依稀,几只晚归的鸟儿啼叫着归巢,静寥的沉夜中,那啼鸣声极为响亮,我想,所有涪城的百姓都已沉睡了吧,望着护卫涪水关的那一片片萧肃的山峦,我的心底里一阵沉静。
“魏将军!”在我的左边突然传来一个柔弱的声音,我转过头,离我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女孩,十四五岁年纪,肤白胜雪、娥眉秀目,看她面容竟是熟悉得很,却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
不过我很快便反应过来——这个女孩就是被我和张飞从那群恶卒手下救出来的可怜少女,也难怪我没有认出她来,我哪里见过她穿着衣服的样子?
“魏将军,你比我想象的年轻多了……”少女浅浅一笑。
我呵呵一笑:“魏某今年才三十岁,又能老到哪里去?”
少女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还以为像您这样名震天下的大将都得四五十岁呢!真没想到您只有三十岁。”
我突然想吓唬吓唬她:“知道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多大吗?”
少女托着腮:“二十?十八?”我大笑:“某第一次杀人时,只有十二岁!”
少女吓得“啊”一声叫了出来,我收起笑容:“姑娘很怕吗?放心吧!魏延只杀该杀之人!说了半天,还不知道姑娘芳名。”
少女轻启朱唇:“小女姓刘,小名叫苏苏。”
“刘苏苏……这个名字叫起来感觉很别扭,不过若是去掉一个苏字,改成刘苏就好听多了!”我沉吟道。苏苏莞尔:“小芹姐姐也是这么觉得,我跟小芹姐姐一见如故,去亲姐妹一般,只可惜,明天小芹姐姐就要跟庞统一起去荆州了……”
犹如一声炸雷,把我僵在那儿,我喃喃道:“什么?小芹姐姐跟着庞军师一起回荆州?”
“对啊!小芹姐姐说她前半生漂泊人世,现在终于遇到庞统这样一个可以托付终生的人了,嗯,庞统人还好,就是……长得太古怪了,说不上丑陋,就是……长得奇怪……”苏苏歪着头,轻声说道。
我默默地听着,心中想:庞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