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编后的部队里仍有一些共产党员,而且都是军官,其中梁有田的老部下周勇当了三营长,竹沟派来的同志有两个新当了连长。
一战区程司令长官心情十分焦躁。司令部人员进进出出忙着西迁洛阳的准备工作。
程潜在地图前慢慢踱步,看见晏参谋长进来,忙问:“怎么样?新八师那边进展如何?”晏参谋长摇摇头:“正在加紧干,恐怕还要好几天,我又让后勤部门给他们送去两车炸药。”程潜沉吟了一下:“万一爆破后情况还不理想,可以集中炮火轰炸扩大缺口。再把榴弹炮团给他们调过去。”
晏参谋长:“司令,目前郑州附近可只有一个榴弹炮团,调到北边,我担心东面守不住啊。”
“无论如何要再坚持三天,三天,一定要守住!命令各部队从现在起坚守既有阵地决不许后退半步!否则军法从事!”
“可是现在鬼子进展很快,敌16师团已占领尉氏正在向新郑逼近,敌14师团已接近中牟,平汉路沿线快成了前线了,而我军在这一带的兵力薄弱,您看可否抽调一部分西线河防部队沿陇海铁路乘火车增援。”
“不行,如果鬼子趁机从洛阳以西强渡黄河,那局面就会比现在糟糕的多。无论如何正面要顶住,东线撤回来的部队集结的怎么样了?能不能马上转入防御?”
“颂公,别提了,一片混乱,官找不到兵,兵找不到官。这不刚才有一个团到了集结地点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竟直接派人开摩托车跑到总部请示来了,长官部怎么可能直接指挥到团一级?”
“哦?是那个团?”
“他们说是暂编第六团。怪事,我们的序列表里哪有这个番号?”
“哈哈!”
“颂公;怎么?”
“这事我知道,今天早上我和前线通话询问战况和部队损失情况顺便问了一下开封保四团。可这帮家伙说什么地方保安团守土有责,竟然没有通知他们撤退。什么狗屁话!明摆着想让人家在后面抵挡一阵掩护后退。我命令他们立刻将撤退命令传达到保四团,怕他们指挥这支部队送死,我就告诉他们我们已将保四团改编为暂编第六团,归总部直接指挥,让该团立即到白沙镇集结待命。没想到这支部队不仅跑出来了,而且这么快到达了指定位置。”
“颂公何以对这支保安团如此偏爱?”
“你应该知道,这可不是普通的一个保安团,进攻兰封车站,防守开封机场,这仗打得怕是多数国军主力也难办到。”
“我怀疑这些战绩有夸大不实的嫌疑。”
“何以见得?”
“我刚才亲自询问来报告的那个中尉他们团现在还有多少兵力。他竟告诉我,他们团现在还有六七百人,您看看,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我让参谋们查了一下,这个保四团人数最多的时候有七百多人,兰封之战后损失约三分之一,兰封二次失守他们的部队一半被阻于敌后,撤回开封的已不足二百人,再经过开封机场的战斗,人数顶多有一百多人,怎么还说有六七百人?”
“唔,这支部队我去视察过,很是特别呀,总能出人意料,没准他们真有这么多兵力呢。这白沙镇距郑州只有十几公里,位置重要,我问过黄河水利委员会的总工程师,花园口决堤后,洪水大致会演贾鲁河南泛淹没中牟、尉氏、通许等地,白沙镇大致是洪水的西部边缘,如果他们能在这里多顶一阵,那可真是好极了。这样,快从邻近的新八师部队接电话线过去,总部再派人带无线电台过去核实情况。”
“全团现有人数一千零六十三人。装备:日式山炮六门;82迫击炮1门;日式掷弹筒二具;高射机枪二挺;俄式马克沁重机枪四挺;日本九二式重机枪二挺;德式冲锋枪22支……”程潜读着手上的单子越来越惊讶,“这,国军主力步兵团也没有这么强的火力,这帮人是怎么弄得?这个陈浩是什么来历?”
“我查了一下,此人倒是正经的黄埔学生,参加过淞沪会战,去年护送一批重要物资到巩县,被李待琛强行留下,兵工厂迁出后,率部进驻开封,因防空作战有功受到委座嘉奖,后来因高射炮被调走,在开封组建保安第四团安置其部属。”
“嗯,是个人才。”
“不过……这支部队背景复杂。”
“怎么?”
“该部的副团长徐亮来历不明,据传和共产党很有瓜葛,而且他们又似乎在军政部有些背景。”
“那这个徐亮人呢?”
“商丘防线被突破后,此人率部据守民权车站,陷于敌后生死不明。据空中侦察,民权车站一带已成为一片废墟,估计守军凶多吉少。”
“国难当头,能打的就是好部队。这样,命令他们在白沙镇一线布防掩护新八师的侧翼,没有命令一定不能后退。嗯,咱们也不能让他们白出力,赏罚分明嘛。这样,给他们正式番号,隶属于新八师,按国军主力发放供应。让他们把军官名单报上来,注意一定要包括陷于敌后的那些人,大战在即,军心士气很重要。”
就这样,陈浩的部队只用了一天暂六团的番号就变成了116团。保安团和国军主力团,虽然名义上都是一个团,但其实各种地位待遇相差甚远,程潜此举其实也算是破格提拔了。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初到高粱洼
更新时间:2008…8…7 11:29:09 本章字数:2774
程潜签署任命徐亮为116团上校副团长、梁有田为116团中校参谋长的委任状的时候,心中也根本不认为这两个人有到任的可能。给已经阵亡的人加军衔是旧军队中安抚军心的惯用伎俩。徐亮、梁有田当时也根本不知道有这项委任,即使知道了也不可能到任。但是这道委任命令在若干年后的“文革”中却给他们带来了无穷无尽的麻烦,这是后话不提。此时的徐亮正在为把部队带过黄河伤脑筋。
“麦田打靶”后当晚,他们路过一个叫蒋集的小镇子,眼前是怎样的一种场景!被烧尽的村镇还有一些房屋上摇曳着微弱的火苗,余烬冒着呛人的浓烟,村口、门前、院子里、井台边、断壁残垣之间,横七竖八地躺着百姓的尸体,老人、孩子、一具具赤身裸体的女尸……
战士们愤怒得眼睛要冒出火来。有几个当天刚入伍的新战士哇哇大哭起来。徐亮大吼一声:“哭什么哭!男子汉流血不流泪!攥紧你们手里的家伙,在战场上让鬼子偿命!”那几个战士止住哭声,擦擦眼睛,看着他们的带头人,咬住牙不作声了。
队伍一声不响穿过蒋集,沿途又过了几个村镇,一样的惨不忍睹。
离开大路,继续北行。战士们似乎忘却了行军、作战的疲劳,心中充满了怒火和复仇的渴望。
夜半时分,来到一片森森古柏之中。离约定的接头地点高粱洼应该很近了。徐亮命令原地休息,四周放了警戒哨。徐亮把部队交给梁有田掌握,自己叫上张林带了一个班的弟兄向东北方向出了林子。
天阴沉沉的,星月无光。徐亮一行穿过林外磷火点点的一片坟地,悄悄地向高粱洼村接近。高粱洼处在两省三县交界处,远离交通线,村子边上不远还有一座松林茂密的青松冈。快接近村口,一个战士绊到地上一根绳子,丁丁当当的铜铃声响了起来,紧接着一阵急促的梆子和铜锣声在夜空中响起,不一会,村边的寨墙上出现了手持各武器的老少爷们,松树明子照的四下通亮。这寨墙实际上是三米多高的防洪堤,墙外挖了一丈多深的壕沟,从村外的水洼引水放入,村子入口处修了吊桥、安了寨门。处于几不管地带的高粱洼,能在多年与洪水和土匪的斗争中生存下来,自卫的能力远非中心城市周围的村镇可比。围墙上土炮、鸟枪、旧式步枪以及弓弩、大刀、长矛、三节棍……武器五花八门,墙上一个银须飘摆的老者高声喊道:“老少爷们,倭寇不比一般土匪,这几天的消息大家都听到了,到村里来避难的,大家也见到了。今夜倭寇来犯,不是敌死就是我亡,全村老小是死是活,全看我们了!”“徐爷,您老放心,咱高粱洼没有孬种!”“好,大家不要乱,都听史先生和二虎指挥!”
徐亮在暗影中赞叹:“好一个高粱洼!好一个老英雄!上级让我们到这个地方接头落脚真是英明。”向前走了几步,喊道:“乡亲们,别误会,我们不是鬼子!”
“你们是干啥的?”
“我们是来买粮食的。”
“半夜三更的买啥粮食,离俺们远点,到别处买去,俺们高粱洼官兵、土匪都不认!”
那个史先生止住其他人,说:“客人想买什么粮食?”“我们想买八车陈年高粱。”
“陈年高粱只卖北边来的客人,请问客人你是那边来的?”
“南边来的。”
那史先生声音中掩饰不住兴奋:“徐亮在哪里?”
“我就是!”
“哦”那人迟疑了一下,“你们队伍里有姓梁的营长吗?”
“梁有田。”
“有姓李的连长吗?”
“李维明。”
“陈浩是干什么的?”
“开封第四保安团团长。”
张林看得直纳闷,忍不住叫道:“哎,你是干啥的?咋认识俺们部队那么多人?”
那人哈哈哈大笑:“徐爷,是自己人,我等的就是他们,眼睛都快望穿了。”
老者一挥手:“快快,开门放吊桥,让这位也姓徐的军爷快进来,哈哈,我们姓徐的一家子,还真是英雄了得呢。”
高粱洼像过节一样。梁有田接到张林通知把队伍带进村子的时候,男女老少都出来看热闹。手执刀矛的本村青年看着徐亮部队的迫击炮、重机枪和新式步枪,一个个露出羡慕的眼神。
徐爷拉着徐亮的手上下打量,笑得胡子一抖一抖的:“好后生,有出息,走,到徐爷家喝酒去,尝尝咱高粱洼的高粱酒,对了,叫上你们的梁营长、李连长还有那个…陈团长,史先生,你看我老头子记性不差吧?”
徐亮暗暗称奇,说道:“徐爷,陈团长没有来,李连长路上负伤了。”
“咋回事?”
“路上遇上鬼子,干了一仗。”
“快快,把李连长送到曹神医那儿瞧瞧。放心,我们这块地面舞刀弄棒的着实不少,头破血流,伤胳膊断腿的事常有,曹神医的医术那是多少年闯出来的名头,错不了。”
徐亮一听,心中欢喜:“多谢徐爷。”
“这后生,客气啥!二虎,快点叫家家生火做饭,腾房子给咱的队伍驻扎,你今晚让人惊醒着点儿,他们走了一天,路上又打了仗,累得不轻。”
徐亮望了一眼史先生。
史先生道:“你这顿酒嘛,徐兄弟是一定要喝的。这样,让他先把军务安排一下,另外,我们俩还有些事要商量。弄完这些就上您老那儿喝酒去!”
徐亮把几个连长召到一起,安排宿营和警戒事宜,他特别强调了群众纪律,临了以很严肃的口气说:“我们是人民的军队,不是军阀的队伍,你们一定要告诉弟兄们,违反军纪者,严惩不贷,不要没有死在和鬼子拼杀的战场上,却因为违犯军纪死在自己人的枪口下,军法无情,到时候别怪我救不了他!”
半夜三更,高粱洼家家冒起炊烟。
徐爷家的院子挺大,院子中间搭起的架子上,葡萄、丝瓜、葫芦的枝蔓相互缠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