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闲散的士兵大叫:“还有五天!离全军出发仅剩五天了!”以此提醒他们抓紧时间,做好自己的战前准备。
汉尼拔究竟要带走多少军队?王玉婷只是个小队长,不可能知道这种事,就连消息一向准确的安娜特也不知道。他只是秘密给各军营的将军发布了命令,看来只有到了军队集结那天才能知道具体情况。
营房间的狭窄空地上总会看到三、五个不怎么忙碌的士兵在闲聊。这些人如果不是太懒惰,要等到最后期限才收拾行装,就是太勤快,早准备齐全了。王玉婷经过他们身旁时听见了零星的谈话内容。他们在议论着前几天汉尼拔与大巫女见面的事,以及汉尼拔所作的那个梦。最后士兵和民众积极地议论这件事,似乎这预示了某种神意。王玉婷也是在其他人的议论中才知道这个梦有暗示汉尼拔将成为征服者的意思,起初她并不明白,还把它当作谈资在军队中散布。现在回想起来,那个卫队长根本是有意让她偷听谈话,让她这个“汉尼拔敌对派系的帮手”去帮汉尼拔的忙,这样制造出来的流言更加可信。现在,王玉婷已不屑于参与类似话题的讨论了。
王玉婷叹出口气,整个军营实在没有什么地方能让她这个游手好闲的人充实地度过一天。她无趣地两手叉腰,环视四周忙碌的人,准备找到机会溜出去,在这个繁忙的时刻,机会是很多的。
但这时,身后却传来了轻轻的咳嗽声,这个声音是健康人有意发出的,意在提醒她,有人要见她。王玉婷回头,看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熟人。
“陈志?”她实在没想到陈志竟会主动找上她。
少年似乎遇上了难事,这样的神情在他这里可不常见。“能跟我出去一趟吗?有人想见你。”他为难地说,“不会耽误太久,就在军营外。”
王玉婷并不愿意帮陈志的忙,但是她却十分好奇是什么样的事让陈志来请求她这个仇人。
走出军营,正如陈志说的那样,那个人就在外面。陈志的意外出已使她吃惊了,但眼前这个人只能让她更加意外。
路旁的石头上坐着位白衣少女,黑色卷发扎成辫子盘在脑后,手腕上的金手镯是她所配戴的首饰中最值钱的了,那对手镯是陈志用在萨干坦城下立功所得的奖金订做的。一支干枯的树枝被她握在手里,少女用它在松软的泥土上写画着什么。
“你会写字?”王玉婷惊奇地看着地上的文字。
海伦娜这才发觉有人出现在她身后,慌乱的脚快速擦去了写在地面的那串字母。
王玉婷只看到那是串类似英文字母的东西,当然她知道那绝不可能是英文。王玉婷不会太在意,她问:“你找我有事?”
海伦娜没有回答,只是一如既往地羞涩地垂着头。王玉婷回头看了眼陈志,他站在远处,像是刻意回避少女间的悄悄话。王玉婷琢磨着这对小情人在搞什么鬼,海伦娜突然在她面前跪下了,这个举动让王玉婷措手不及。
“小姐!请你让我跟随你出征吧!我可以侍候你!我会做许多事!”海伦娜在王玉婷脚边跪下,仰望她的脸。
王玉婷只是惊讶地张大了眼睛和嘴,她一时竟做不出任何动作,说任何话。海伦娜特见她没有回应,也继续跪着。
“这不行!你找错人了!”王玉婷一口回绝了她,“这是出去打仗,不是陪小姐们郊游。况且我也不可能带着你,如果我还是统兵官,可以借口卫兵侍候不方便,需要侍女,但现在我只是小队长,小队长哪需要人侍候?”
“小姐,请您想想办法!我一定要去!”海伦娜苦苦哀求。
“去干什么?”王玉婷更加感到奇怪,海伦娜有事瞒着他们,“海伦娜,如果你想叫我帮忙,必须说清原因,即使你不告诉我,我向安娜特请求帮忙时她也会问。为什么你要和我们一起出征?”
海伦娜乞求的眼神垂下了,她似乎不愿意提及。“因为……因为我要去见一个人。”声音小到王玉婷几乎没听见。
“谁?”王玉婷猜想,“一个男人?”
少女沉默,然后点了点头。
意外的答案!王玉婷差点笑出了声。她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等待的陈志,笑容更难以抑制了。“陈志知道吗?”她甚至可以想象他受打击的模样。
海伦娜却点了点头,“他知道了。我已经向他说明,只是去见那个从前日夜思念的人,见见而已,了却一个心愿。”
王玉婷明显失望了,本来她想借此嘲笑陈志,但陈志却比她想象中的更大量。“为什么要跟随我们才见得到?自己去不行吗?”
“那是因为……因为……”
“因为他是罗马人?”
王玉婷补充了海伦娜吞吐的话语。海伦娜没有反驳,王玉婷没想到她随便说说,竟然猜对了。她扶起跪着的海伦娜,两位少女坐上石头,“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海伦娜羞涩的脸庞垂得更低,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开了口。“尊贵的小姐,正如你知道的那样,我不是清白的女孩。”
“从小我就是奴隶,那时我住在罗马,侍候一位高贵的贵族小姐。小姐的双亲去逝了,于是她投靠了与她有婚约的家族。那个家族的长子,也就是小姐的未婚夫是位高尚善良的人,他对小姐和我非常好,从来没有把我当作奴隶看待。”
“然后你们相爱了?”王玉婷不意外,典型的爱情悲剧。海伦娜没有回答,但她笑了,还带着点幸福。
“不过你们的恋情很快被小姐察觉,接着棒打鸳鸯,你被卖到远方?”
“其实……我知道对不起小姐。小姐本来不知道我和他的事,但是我怀孕了。”
王玉婷再次吃惊,海伦娜的年纪可比她要小。
“小姐很生气,处罚了我,孩子也因此掉了。之后就像玉婷小姐说的那样,小姐把我卖出去,她对奴隶贩子说,越远越好。”
“那么那个男人呢?他就没救你?”王玉婷气愤地说。
“当时他不在家。”海伦娜忧伤地说,“如果他在家,绝不会允许我受到伤害的。”
“至少也该打听你去了哪儿。要是他真的爱你,无论万水千山一定会找到你。”
“我想他可能不知道我在哪儿。只要小姐不允许,其他奴隶不敢说真话。”
王玉婷闷声哼了哼,她感觉得出,海伦娜仍喜欢着那个男人,到现在依然为他辩护。身为家族的大少爷,要追查一个女奴的下落,真的可能一无所知吗?海伦娜是个软弱的女人,居然会对薄情寡意的男人抱有幻想。
“你确定他会出现在罗马人的军队中?”
海伦娜特点点头,“是的。只要指挥军团的是西庇阿执政官,他就一定会出现在军团里。”
“他们有关系?”
海伦娜再次点头,“是的。他是西庇阿执政官的儿子。”
“执政官的儿子?”王玉婷只感到意外接踵而至。海伦娜的过去比她的性格复杂十倍。
“这件事我考虑一下吧!”王玉婷又手交叉胸前,皱了皱眉头。唯一能帮海伦娜的人只有安娜特了,不过她前不久才因为母亲的事而拒绝了与安娜特合作的要求。
第二十三节 有事拜托你(2)
安娜特走过入夜后的安静的巴尔卡家宅院内的花园,夜晚的凉风使这个议长的女儿倍感寒意,就算前方领路的侍女手中的火把也在冷风中颤抖,而感觉不到火焰带来的一丝温暖。
议长之女今晚精心打扮了一番。对于今晚的会见她非常意外,汉尼拔无论昼夜已住进了军营,现在竟会在家中召见她,联想到双方家族和派系的关系,以及两人间非敌非友却又相互关联,安娜特察觉到这次会面绝不那么简单。
走过迷宫般的室内走廊,两侧石墙上的精美壁画丝毫不能引起安娜特的兴趣。侍女在一扇雕刻繁复花纹的木门前停下,她敲了几下门,里边有模糊的声音做了肯定的回答,侍女听见这声回答后才小心翼翼地把门推开了。
安娜特被屋里的景象弄得为之一振。宽敞的房间似乎是个会议厅,沿着石墙摆放的一只只火盆燃烧着烈火,把屋子照得通亮。这里没有桌子,一把把椅子整齐地列成两列,中间的地面上铺着一张巨大的羊毛织成的地图,仿佛一张有纹路的地毯。地图上还放着一座座人马模型,如同玩具般随意放在上面,但仔细观察,它们的位置又绝不随意。这个地方她听说过,这里是汉尼拔与将军们召开会议的地方,没想到自己也能进去。
“你请随便坐吧!尊贵美丽的安娜特小姐。”汉尼拔站在地图边沿,低头看着地图说。
安娜特的目光却不曾离开过这位年轻的将军,她放开缓慢的步伐走了进去,在地图的另一端站定。“可敬的将军,今晚你失礼了。”
汉尼拔微微抬起头。
“您不应该单独与一位未婚的女士相处,而且是在夜晚。”
年轻的将军笑了。“美丽的安娜特小姐,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他抬头,目光环顾四周,“这里是我与军官们讨论军务的地方。这里就连我的妻子,在没有得到我的许可时也不能靠近,现在我与你在这样的地方会面,就已经没把你当作普通女人看待了。安娜特小姐是一位野心勃勃、目光长远的女士,如果你在意这些无用的礼节,今晚也不会赴约。”
“汉尼拔将军是这个国家中少数能对我另眼相看的男性之一。但可惜,你却是我父亲的对手。”安娜特笑着坐上一把木椅,“那么就让我们抛开无用的礼节,谈谈各自的目的吧!汉尼拔将军,您出征在即,希望我为你做什么事吗?”
“聪明的安娜特小姐,你太聪明了。能与有智慧的人合作,谁不想?”汉尼拔承认安娜特猜透了他的意图,“我们可以继续合作下去,以你的才智帮助哈斯德鲁巴。那小子对政治上的东西根本没有头绪,请你多给他提示,这对你也是有好处的,你的影响力将因此大增,并且摆脱了你父亲的声名,获得独立的力量。”
“可我也将成为我父亲领导的党派的公开敌人。”安娜特不以为然地说,“我没有党派支持,也没有固定的有共同利益的盟友,更没有强大的军队作为后盾,成为某个党派的公开敌人对我是很不利的,这种不利远远大于了我将获得的‘利’。要知道,仅凭‘女人’一个理由,任何人都可以把我逐出国家大事之外,无论我的建议多么正确。就算哈斯德鲁巴不懂政治,您的身边也不缺乏帮助他的顾问,为什么还需要我呢?其实您只不过是不希望有人趁您不在时,给您弟弟制造麻烦。”
汉尼拔浅浅一笑,眼神里没给出对方任何正确与否的暗示,“我的顾问们可以提醒哈斯德鲁巴不犯不该犯的错误,但却无法知道政敌们预备了多少陷阱等着他们,可是安娜特小姐一定知道。之前我们不合作得很愉快吗?清除了吉斯科和阴谋反对我的议员们。”
“尊敬的将军,吉斯科是自我灭亡,与我无关啊!”安娜特表现得吃惊而意外,似乎刚听到了一件她闻所未闻的事。“即使您告诉我父亲,是我出卖了那些愚蠢的议员,他会信吗?我从来没有做过这些事。”
议长女儿的眼中闪过一道狡黠的光,“不过您说的合作我还是可以考虑。但我身为女人,没有您期望的那样强大的力量。”她不能将巴尔西德党的领袖给完全拒绝了。
“美丽的安娜特小姐,你吸引人的地方在于你的机智,它使你的美貌被智慧修饰;但同时,人们厌恶你也是因为它,它让你的智慧被狡诈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