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渍。她低着头干活,所以看不清她的面容。
被扫了面子的老板很不高兴,“小姑娘懂什么!”他回头向陈志解释,“她是我侄女,只知道说瞎话,连她父亲也管不了,所以扔给我来管。我更管不了啊!”
姑娘抬起了头,容貌稚气,估计十五、六岁。“做人要诚实!”她对叔叔喊,语气竟是训斥,“你跟人家攀亲戚,人家搭理你吗?你口袋里的钱变多了吗?”她说完,提着半篮子青色豆子走了,仿佛不想与这个虚荣的叔叔打交道。
旅店老板,她的叔叔,气得面部抽搐,直到她走得没了影,好一会才恢复了笑脸。“你不是意大利人,从哪儿来的呢?”他问客人。
“呃……以弗所。”陈志想了个远一些地方。
“那可真够远的。怎么到罗马来了?”老板问了之后,又觉得这个问题唐突了,“不说就算了,我也不该问。”
“我想到这里来做生意,所以先来看看。”陈志为自己想了个理由。
“好眼光!来罗马就对了,以后这里会取代迦太基,甚至亚历山大里亚,成为世界的中心!”老板赞赏地说。
“我相信会有那么一天。现在这里就人满为患了,我问了好几家旅店,都没了空房间。”陈志感叹,“你知道怎么回事吗?怎么城里多了这么多人?”
提起那些人,老板没兴趣了,“他们都是从乡下来的,来看凯旋式。”
“谁的凯旋式?”
老板的眼中又泛了光,“当然是西庇阿——年轻的执政官,青年人的楷模!他征服西班牙时,这些乡下人发疯般地涌进城,就为了目睹凯旋式,但那场凯旋式取消了,这些疯子什么了没看着!”
“可是这次也不一定会举行凯旋式呀!和约到现在还没定下来,元老院已经把西庇阿提出的和约否决了。”陈志说。
旅店老板向他保证,“放心,这次一定会举行凯旋!上次没举行是因为罗马正遭受着汉尼拔带来的痛苦,元老院认为不宜举行庆祝活动。西庇阿也很谦虚,他认为自己太年轻,不该接受如此巨大的荣耀。现在,他在阿非利加彻底打败了迦太基人,尽管他依然年轻,可再不为他举行凯旋,怎么也说不过去了。你只要在罗马多呆上些日子,一定看得到!这次要连同西班牙那次一起办了,盛况空前!”老板说着说着,自己都乐了,仿佛明天就是西庇阿的凯旋式。
陈志想,假如这些人得知西庇阿可能连罗马也不愿回,他们会怎么反应?
“对了,我能问一下你做什么生意吗?”旅店老板趁他发呆之际,发问道。目光中有几许期待。
这可难住了陈志,旅店老板都是见多识广的人,他要是随便说个买卖恐会露出破绽。“我……我做丝绸生意。”他回答。这种东西在这里是稀罕物,他也只在迦太基见到过,在罗马还没看见谁有。
旅店老板立刻惊讶得张圆了嘴,把他从上到下重新打量一番。“那可是大买卖!我听说过,那东西是用黄金结算的!”
陈志顿觉得自己不该自认卖丝绸的。他本以为说个本地人没见过的商品好蒙混。
“你是到这里来调查市场的吗?罗马是个好地方!虽然我是罗马,可我也不自夸。把你的妻子、孩子都搬到这里来吧!要买房吗?我可以做介绍人!”老板笑烂了脸,热情百倍。
他的热情陈志受不了,连连推辞,“谢谢你!我还没有结婚,更没有孩子,所以我走到哪儿,哪儿就是家,房子就不要了。”
结果,旅店老板不仅没有失望,反而更加心花怒放。“到了,到了!”他打开扇房门,“就是这里。这里虽然偏僻了点,不过安静,很适合你这样远到的客人休息。”
“谢谢你。”陈志接过钥匙,旅店老板向他告别,轻轻关上了门,陈志也松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他也没在意有多久,突然传来了敲门声。陈志停下整理房间,为外边的人开了门。他略微吃惊,敲门的人是老板的侄女。
“傍晚是洗澡时间,你要洗澡吗?因为客人很我,得排队。请提前告诉我们一声。”少女说。
“是的,我要洗澡,为我安排吧!”陈志回答。他观察着这位少女,这对叔侄很奇怪。
“时间到了会有奴隶来叫你。”少女没再废话,走了。
可是,陈志一直等到天黑也没人来叫他,甚至连晚饭也没有。对此,他向旅店老板投诉。
老板叫来管事的奴隶,责问他怎么回事。奴隶很无辜,坦白说是小姐的安排,小姐说住在最里边房间的客人太累了,不要打扰他,他不洗澡,也不吃晚饭。
“克劳狄娅——”旅店老板愤怒地大吼。但已经没人回答他,少女早就不知躲哪儿去了。
第四十节 克劳狄娅(2)
克劳狄娅回来后,被叔叔狠训了顿。老板的骂声很大,整间旅馆都听得见,仿佛老板就是要让人听见,把服务不周之处怪罪到侄女的淘气上。
陈志并未生女孩的气,反而为她说了几句好话,然后回房休息了。其他围观的看客也自行散去。陈志回房后,吵骂声渐渐小了,他总算可以冷静思考。他认为阿米利娅来到罗马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他对这位夫人不了解,但她曾带着好友尾随西庇阿的军队,从罗马追到西班牙,这份胆量不是一般女孩能拥有的。可是阿米利娅在西庇阿的这次事件中起什么作用,陈志却想不透彻。
屋外传来哗哗流水声,陈志觉得自己该洗把冷水脸,清醒一下,思考问题不是他的长项。推开门,他看见老板的侄女正在院子里干活,她卷着衣袖,纤细的胳膊抬起水桶,把水倒入水缸中,一边倒,还一边骂骂咧咧,估计是在骂她的叔叔。倒完这桶,她提着空桶又要去打水了。
“这些事交给奴隶做就好了。”陈志见她打水实在辛苦。
克劳狄娅也不想干这种活,立刻把桶丢在一边。“你不是没洗澡吗?我给你打水!”
“我已经洗过了。是你叔叔罚你打水吧?”陈志笑了。
虽然他并不是幸灾乐祸,不过在克劳狄娅眼里就是嘲笑她,使她更生气。“你高兴了,对不对?别得意!还有我父亲那关,你绝对过不了!”
关她父亲什么事了?陈志没明白她说什么。“怎么扯上你父亲了?”
“我叔叔想让你做我们家的女婿,他没告诉你?”
“什么?”陈志顿觉不可思议,“没有啊!怎么可能?”
“不管你知不知道,我叔叔已经看中你了。他想把我嫁远点,省得给他找麻烦。你既有钱,又是外国人,还很年轻,没结婚,他再也找不到比你更合适的人了!只要核实了你的情况,证明你没有说谎,他就会把你介绍给我父亲。不过我父亲不会同意,因为他舍不得我远嫁。你也别想娶罗马女人,别妄想!”
克劳狄娅说得严肃坚定,陈志却是一脸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你叔叔从未提过你说的事。再说,我怎么会娶你?你才多大,有十五了吗?我已经过了三十了,论年纪,是你叔叔辈的人了。”陈志笑了笑,心中感叹这事很滑稽。
“他只是还没告诉你。既然你没这种心,我也放心了。”女孩显出几分尴尬,重新拾起水桶,要继续干活儿了。
想起这里的女孩结婚都很早,十五、六岁已经是嫁人的年纪。陈志问:“你害怕结婚?”
“不。”女孩回头说,“其实我在村里的伙伴大多已经嫁人了,我一个人很孤单。我也想结婚,找个新郎。”女孩的嘴角扬起甜蜜笑容,“但是没人要我,谁也不愿娶个野丫头回家。”
“怎么会呢?你挺可爱的。”陈志不觉得克劳狄娅是个野丫头,尽管和一般女孩相比,她有一点活泼过头。
克劳狄娅耸耸肩,“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出生时,正是战争刚开始的时候,为了让我避开战争对女孩的伤害,我从小被当做男孩养。剪短发、爬树、打架,什么没干过!直到战争快结束的那几年,我才开始留长发,穿长裙。但我的性格已经那样了,怎么也不像女孩,村里的男孩至今仍叫我‘克劳狄乌斯’。父亲说我在村里找不到婆家了,就把我送到叔叔这里,他认为他这个兄弟在罗马人缘广,能为我找到更好的婆家。可我这个叔叔看人的标准就是看钱,他才不管对方什么人,只要有钱就是好人。”克劳狄娅很鄙视。
“别悲观,你是个好女孩,只是欣赏你的人还没有出现。我认识一个女孩,比你年纪大一些,但比你野蛮得多,可是爱她的人都组成百人队了,其中不乏优秀的男人。”
“真的吗?那些男人有多优秀?有像阿非利加努斯那么优秀吗?”
“阿非利加努斯是谁?”
克劳狄娅对他轻笑,“就是西庇阿!现在我们都这样叫他,因为他征服了阿非利加!”
“当然,当然像他那样优秀!”其实陈志想说那个人就是西庇阿,“所以,欣赏你的人会出现的,你一定会找到好归宿。”
“别安慰我了,阿非利加努斯那样的男人世上还有第二个吗?真有这样的男人,他一定早被美女包围,怎么会看上一个野丫头?”克劳狄娅只当他在安慰自己,没当真,提着水桶要去打水。陈志也只是浅笑,看着她的背景,直到她拐了弯,才转身回屋。
正要关门,忽然听见外边吵闹起来。马库斯推着克劳狄娅回到庭院,克劳狄娅很不乐意,直问叔叔怎么回事,马库斯也没空理她,挨着房间敲门。奴隶们也来帮忙,把客人都叫了出来。
“各位!各位!”旅店老板马库斯站在庭院中央,向客人宣布,“请各位今天尽量不要外出,保管好自己的财物,愿朱庇特保佑大家!”
“怎么回事?”旅客们发问。看老板的神情,应该出大事了。
马库斯一脸欠疚,“各位好不容易来罗马,结果遇上这样的事,我作为一个罗马人,感到抱歉。外面的情况有些乱了,城内可能会戒严,大家小心点。我已经关上店门,你们要看好自己的财产,以免丢失……”
“发生暴乱了吗?”克劳狄娅唯恐天下不乱,“我就知道,是那些人……”
“闭嘴!”马库斯训斥她。她的话已经引来不小恐慌,旅店老板连忙安抚客人,“没有暴乱,没有!现在外面是有点乱,只是有点而已,很快会平息,明天就没事了,大家今天就呆在这里吧!我已经吩咐厨子做顿大餐!大家好好休息!”老板说完请客人们回房间,但许多人不愿走,他们依旧围住老板,询问具体情况。他们七嘴八舌,老板都不知该先回答谁。
趁他们忙碌之际,陈志大步出了庭院,直走向旅店紧闭的大门。
老板发现了他的行动,直喊:“你要去哪儿?你要干什么?快拦住他!”
奴隶们围了上去。陈志哪会被他们拦住,轻巧地躲闭开。克劳狄娅惊叹他的身手,突然起了兴趣,也跟了上去。
陈志打开门,迈出门坎。他没料到事态居然演变成这样,可能利略元老早料到了,所以才叫他离开罗马。
大街上的人慌乱地跑来跑去,陈志试着拉住几个路人询问,但他们的答话含糊,也描述不出状况。他急于找一个能冷静告诉他事情经过的人。“喂!在干什么?”突然有一双手从后面抱住他的腰。陈志太专心事态了,没注意到后面有人,扳开那双手,回头一看,竟是克劳狄娅。
“你怎么跟来了?这里很危险!”陈志要她回去。
克劳狄娅回头望了眼,拉住他的胳膊,往小巷里钻。“快点!我叔叔的人追来了!”他们进了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