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他忍不住向一位年长的同行请教:“老伯,我们究竟应该用什么办法才能多赚些钱呢?”
那位老伯就说:“要想赚大钱,就要做大老板。”
老伯指了指前面一位脸孔油光光的中年人道:“你看,这就是大老板。我们辛辛苦苦贩鱼干到这里,并不是直接给零售商的,而是转手给这位大老板,这位大老板给我们很少的一点钱后,再把这些鱼干卖给他的零售商,从中赚大钱。”
骆财生问:“那我们为什么不能这么做?干吗一定要通过他,不能自己干吗?”
老伯道:“不行,我们没有本钱,只能做小本买卖。做生意除了头脑精明外,还要有本钱,本钱越多越好。越有钱,找你做生意的人越多,赚来的钱也就像滚雪球似地越滚越多了。”
骆财生道:“什么时候我有本钱了,也要做大老板。”
老伯道:“小伙子,有志气。我们年纪大,不行了。今后就看你们了。做人就是要有志气,做不了大官,就要做大老板,反正都能赚大钱。千万不要像我们一样,辛辛苦苦到这个世上走一遭,什么都没捞到,真是白活了一回啊!”
骆财生感动得热血沸腾,大叹一声,道:“老伯,我一定记住你的话,将来不做大官就做大老板,做人就得像这个老板一样风风光光啊!”
骆财生就是骆财生。换成一般的年轻人,听了老伯的话也就忘了。但骆财生却死死地记在心里,并且把老伯的一番话当作他人生中发起拚搏的最原始的动力。
有了几个钱之后,骆财生找了一位一起贩鱼干的年轻人合伙,另立旗帜。开始,他们也赚到了几笔,但当骆财生把所有筹来的钱都花在收购鱼干上之后,他的这位合伙人却私自将这批鱼干卖了出去,卷款而逃,从此杳无音讯。
骆财生每天怀里揣着尖刀奔波在各大市场上,寻找那位不讲义气的哥们。可是,找了半个月,都不见那人出现。气得他在家里哭了好几天。
母亲见几个儿子中骆财生最有志气,便准备全力扶持他。她劝财生道:“做生意有亏有赚,你年纪还轻,被人骗一次也不要太伤心。今后在生意场上,眼睛要擦亮一点,要多长一个心眼,既要讲义气,又不要太相信人家。”
骆财生道:“生意场上也太可怕,我今后还做不做生意呢?”
母亲道:“当然要做,失败一次怎么就能放弃呢?我劝你过多次,做男人一定要做有出息的男人。本来,我是想让你多读点书,将来上大学,当大干部的。可你在学校里不争气,竟然做了那件事。被学校开除出来,也是你咎由自取。男女之间的事,你那么性急干什么?你一个大男人,只要你有钱了,有地位了,将来什么没有?你看看,在我们这个世界上,只要有钱,什么都有得买,什么事都能办到。将来等你有钱了,你还怕没有女人吗?女人算什么?只要你有钱,再漂亮的女人都会心甘情愿地送上门。你现在喜欢那个的女孩子啊,将来你还不一定看得上眼哩。”
骆财生擦了擦眼泪,他觉得自己的挫折也够多了,但他实在不服输,便对母亲道:“我也知道男人一定要有钱。可是,现在我把本钱都赔光了,还欠了朋友不少钱,接下去我拿什么去做生意呀!”
母亲轻声道:“你可别和兄弟们说出去,我这里还有一笔钱,好多年都没舍得用。你的几个兄弟,造房子的要造房子,讨老婆的要讨老婆,他们整天向我借钱,我只让他们向你爸要钱去。这笔钱是我自己留下来的,你爸都不知道。现在我全部都借给你,你一定要好好争口气,等赚了钱了,再还给我。”
有了这笔钱,骆财生又开始做起生意了。这回,他不仅贩鱼干,还贩其他海货。在他父亲一位朋友的介绍下,他认识了江西某县的一位食品公司经理。食品公司是这个县进海货的大户,骆财生专程去经理办公室拜访,还到他家里送了一份厚礼。
经理见有好事上门,倒也客客气气。不过,在讲价钱时,这位经理精得很,回扣要得很高。骆财生算了一算,按他要的回扣算,自己就没多少钱好赚了。那位经理见他犹豫,就开导道:“小骆啊,我实话告诉你,围着我转的供应商多得很,他们一个个都要我进他们的货,而且还给了很高的回扣。你想,我总不能放弃他们的高回扣而做你低回扣的生意吧?再说,你是朋友介绍来的,我不做你的生意又不好,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骆财生初出茅庐,好不容易结识一个食品公司经理,不想失去这个关系,于是也只好答应了他的要求。这位经理还告诉他:“咱们做生意的要记住一条,赚钱要大家赚,再多的钱也不能独吞。独吞是不好消化的。有钱大家赚,大家花,这样才是朋友嘛!”
十七八岁的骆财生,看上去有些嫩,但他头脑活络,笑起来很和善。特别是在送了几次货以后,骆财生常到经理家走走,除了给一笔回扣外,还要帮他干点家务活什么的,很讨经理的喜欢。这样,这个县食品公司的海货供应生意,就源源不断地给了骆财生这个毛头小子,让其他供应商眼红得很。
正当他从食品公司经理手中,渐渐拿到一些微薄的利润,并且准备占领其他县的食品公司时,又出事情了。
也该是骆财生命运多蹇,这个县多年来没有查出过什么贪官污吏,不料一查就查出了食品公司的这个经理。由于食品公司的经理与商业局的一位人事科长争当副局长,人事科长偷偷抓住了食品公司经理收受好处的证据,一告就告到了检察院。检察院几年来没有拿到做过什么“生意”,在县里威信渐失,这回瞎猫碰到死老鼠,一查一个准,将收受贿赂达十余万元的大贪官、食品公司经理给揪了出来,检察院还因此被省里记了个三等功。
骆财生因此也来了祸事。由于他是一个大的供应商,检察院关了他一个多月才放出来。这个县的检察院办案人员不太清廉,借机向他敲诈勒索,要放他的“血”。为了尽快解脱,他只得四处活动,很是破了一笔财。
骆财生在家里休息了一段时间,心情很有些郁闷。他开始学会了抽烟,并且在家里唉声叹气,感叹命运之不公。
有一天,父亲回到家里,向骆财生公布了一个好消息:县里面开始征兵了!
当兵好啊。村里在外面当干部拿工资的,一个个都是靠当兵当出去的。父亲在家里也经常说,现在公社里和县里的干部,大多数是从部队转业来的。每次大家坐下来吃饭,一个个都是海陆军的,而且都问对方哪个军哪个军的,一边谈着什么排长连长,一边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对于农村孩子来说,当兵可是一条通往仕途的捷径啊。
“我要当兵!”早就听闻当兵好处的骆财生,马上向父亲报告了强烈的愿望。
“对,好男儿就要去当兵!”父亲高兴地肯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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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也高兴地道:“当兵好啊,就是条件怕不够,要不要找人帮忙啊?”
父亲道:“条件够的,不够也可以争取嘛。成份是贫下中农,年龄要满十八岁,文化程度要小学生。你看,我们财生条件都符合的,他还是个初中生呢!”
母亲道:“初中只念了一年多,能不能算哟!”
父亲道:“算的算的,我们要按初中生报,这样容易被录取,再说,将来到部队提干也容易嘛。”
母亲道:“你报初中他们就相信吗?”
父亲道:“现在初中的校长我熟悉,我去找他一下,这是小事情嘛。”
骆财生在父亲的带领下,去公社报了名。同时,他父亲专门去初中找了校长。老校长已经退下去了,新上来的校长就是那位曾经抓住骆财生的值班老师,他后来当上了教导主任,现在已经是校长了。不过,他现在可没有当初那么正直清廉了,在与骆财生父亲交往的过程中,好多次都表露出了对钱财和礼物的贪婪性。骆财生的父亲知道是他坏了儿子的前程,但他大人不计小人过,后来还替其他一些朋友找过这位校长,在拿了好处之后,这位校长就很肯帮忙。所以,今天也不例外。骆财生的父亲可以说是熟门熟路了,他毫不掩饰地就掏出了一百块钱,要校长帮个忙。校长听说了这事,还向骆财生的父亲道了歉,说这件事当初是他不对,不该坏了孩子的前程。校长帮骆财生开了一张初中毕业的证明,眼睛热切地盯着那一百块钱,却推说不要不要。骆财生父亲何等老练,一眼就瞧出了校长的心思。其实,他也不再乎这一百块钱,便大大方方地将它塞进了校长的口袋里。害得校长在后来的好几天时间里,都在感谢那天的好财运。
体检时,骆财生样样都不错,只是肝出了点小问题。
复检时很可能被卡住,怎么办?他的父亲在一旁帮助出点子,并且到人武部找到了关系,还偷偷地塞了好处。人武部的人就要骆财生找一个肝没问题的人出来,到时候顶替一下。
骆财生果真有一个小学同学也在那儿体检,他的视力不行,但肝是好的。于是,骆财生给了他一包烟,要他在复检时顶他过这一关。那位同学拿了烟后,很高兴就将自己的肝奉献给了骆财生一回。这样,骆财生体检总算通过了。
因为有着校长的假证明和同学的肝相助,骆财生不久就上了火车皮,来到昆明某部当了一名后勤兵。与其他一些战士们不同的是,骆财生并非刚走出校门,也并非只在生产队干过。他有过学校的经历,生产队的经历,也有过经商的经历,特别是在经商中所遭受的挫折和失败,使他比别的战友显得更为老道,更精于世故。他对战友们非常友好,对领导非常尊敬,甚至还有一些小恩小惠孝敬,再加上那张谦和的笑脸,使他很快赢得了战友和领导的信任。不久,他就被任命为副班长。
副班长的头衔不大,但这是骆财生一生中所争取到的第一个职务。他非常珍惜这个副班长的荣誉,他日常的训练和工作中变得更为勤奋,成为全排甚至全连的业务尖子。
这个时候,他的叔叔到部队里来看望他了。他叔叔那个时候还没有转业,仍旧在某部服役。当然,这位叔叔已经不是个小兵了,他是某司令部政治部一位正团级的处长。处长叔叔在骆财生所在的这个部队里,有几个战友,而且他们之间常有来往。今天,他就是为自己侄儿的前途问题,特地跑到战友这里打招呼的,当然,也顺便点拨一下骆财生。
处长叔叔得知骆财生已经干起了副班长,简直有些不相信。因为,他早就听说过这位侄儿在家里时的种种恶行。听说是读书读书不行,种田种田不行,做生意做生意不行。他多年没回家了,也不知道这位侄儿长得究竟怎么样,是个怎么样的人。他原准备让他改掉以前的恶习,好好表现几年,争取入个党,将来回村里好当个村干部。可是,一见到骆财生,他就发现这个人不简单,不像是他哥哥嫂嫂所说的那样没出息。特别是在连队领导介绍了他的情况后,他就有点想努力帮他一把。
“你一定要好好干,要做一个有出息的人。”叔叔在与他单独相处时,教训道。
“好的,我一定好好干。”骆财生说。
“部队是个锻炼人的地方,只要你好好干,就可以入党,提干。就算再不行,我可以帮助打个招呼,将来转个志愿兵,把户口转掉去,那就省得回村里去了,将来就可以回县里去安排工作,做个吃公家饭的人。”
骆财生听说“志愿兵”三个字,心里却不太高兴,道:“叔叔,我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