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作品孽缘- 第7节

　　接连两次被他耍弄，我心中颇为不满，吴原却不以为然，笑嘻嘻拉着我去北厅电器行买电话。我虽心有不快，但属于那种“给点阳光就灿烂”的，难得他有如此好心情，我还是不要阴云密布了，谁料他又开始实行下一个计划。

　　由于婆婆事先有令，电话钱由吴原出，所以在选购时，他不再像刚才那样笑嘻嘻的，而是一脸严肃，在厅里转来转去，就是不表态，在转了三圈后，性急的我终于按捺不住，“吴原，你到底要买什么样的？我都快被你累死了。”吴原对我的反应不以为然，“再看看，再看看！”他嘴上说着，眼睛专门瞅标签上的价格。经过反复比较，他终于选定一种最为原始，功能简单的电话，价钱不足二十元。　

　　他的决定让我大跌眼镜，我虽不是完美主义者，但也不能容忍我不喜欢的东西成为日常生活用品。此时忍耐了一上午的怨气终于发出，“我不喜欢这个电话，你再另选一个！”“我看好了，就是它！”“功能太少，外观也不好看！”“不就打个电话嘛，要那么多功能干什么？挣分钱不容易，你就省省吧！”

　　一句话令我有点生气，“吴原，你说话可要讲良心，平时我花钱你净挑贵的买，怎么轮到你买样东西就这么难？你挣钱不容易，我的钱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我还想多说几句，眼瞅着吴原的脸骤然由晴转阴，我明白他的火气又上来了，于是住了口，果不其然，他拼尽全力朝我吼道：“你，你什么意思？哼——”说罢扭头就走，他的表现令我很是难堪。

　　为了缓和，我赶紧追上，“吴原，你别这样，算我说错了，不就一部电话嘛？至于发那么大的火？好了，好了，电话算我买，行了吧？”“真的？”吴原听到这句话，脸上马上多云转晴，两只眼睛立刻放出了柔和的光，口气也缓和不少。——变化可真快啊！

　　见他没有怪我，我像拣了便宜似的，与他重返电器行，选中一部多功能彩屏电话，经过讨价还价，最终以80元成交。——吴原脸上再次阳光普照。

　　眼看时针指向正午，到吃饭时间了，吴原谨遵母命，非要吃水饺，这几天我妈天天包水饺，我便提出可否换换口味。“可是，可是我妈让咱们吃水饺呀？”吴原立刻露出了很为难的神情。“你可以打电话请示一下嘛？”本是一句玩笑话，哪知吴原却当了真，当即拨通电话：“妈，小欢不想吃水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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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吴原，你的脑子长到你妈身上了，这么点儿事，你都做不了主，……好了，还是别难为你了，吃牛肉米线怎样？我请客！”“啊？嘿嘿——”或许没想到我如此大方，一串天真的笑声从他嘴里发出，脸上的笑容更加可爱，“好老婆，你太善解人意了！老婆万岁！”

　　在吞吃了一大碗牛肉米线后，吴原似乎为自己刚才的小气而羞愧，他抹抹油光光的嘴，满意的拍拍肚皮，“饱了。”起身站起，“我到门口等你，老婆！”说罢脚底抹油，跑到门口晒太阳去了。

　　付钱的事情永远与他无关，而我为了一句承诺，不得不再次再次将手伸向日渐干瘪的钱包……

　　说了这许多，无非是说想说明一个问题：吴原太小气！我向来待人宽容，不想以一处缺点便把他全盘否定。直到现在，我仍认为他本质不坏，只是思想中的某些劣根性在作怪。他的不谙世事，不懂人情让我很头疼，但与此同时他流露出来的天真可爱，会让我奇怪当今社会竟还有如此单纯的人存在。我甚至有时把他当成一个婴孩，从心底生出一丝怜爱之情，并随之产生一种神圣的使命感：用我的全部真情来爱他，呵护他。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当他的坏脾气逐渐显露，当初的单纯变成了今天的恶毒，当初的可爱变成了今天的阴险。再深的爱也难保不变质，那份许诺早抛到九霄云外，剩下的只有刻骨铭心的仇恨和彼此伤害的快意。

　　——人啊，为什么总是在走两条极端？
18　　头花
18　　头花

　　眼看婚期一天近似一天，我的口袋越发羞涩，很多想买的东西不得不压缩掉。比如说，我很喜欢那种缀满水钻的头花，幻现回门时能戴着它，然而价格不菲，一直没舍得买，一天终于忍不住对吴原提及此事，他只是“嘿嘿”一笑置之，再无半点表示。

　　还是婆婆主持公道，她义正辞严教育道：“吴原太小家子气了，上次电话钱又是小欢出的，这次给小欢买头花，吴原出钱！”

　　“噢。”吴原似乎有点不情愿，但还是费劲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五十元，却并不给我，而是转向他妈，“妈，你有没有零钱？”“我找找看，噢，没有。”在得到他妈的肯定答复后，吴原脸上的表情更难看了，双手紧紧攥着钱，不说给，也不说不给，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关键时刻，一句暗示的话语往往能够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真是这样，婆婆看似糊涂，实则精明，这一点上我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时只见婆婆启朱唇，发皓齿，说出一句令我终生难忘的话：“两口子的钱，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不分彼此。花谁的都一样，不要斤斤计较。吃亏是福，记住，算计的人没有好下场！”这句金玉良言令我如醍醐灌顶，头脑豁然开朗，同时羞愧于自己的浅薄与鄙陋，一句表白真心的话脱口而出，“是啊，妈说的对，花谁的都一样，吴原，钱你收回去吧，头花我自己买。”

　　听到这句话，吴原的表情如释重负，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窃喜，他迅速把钱塞回裤兜。婆婆不再多言，扭着两片肥硕的屁股回到客厅，看起了电视。

　　后来确实因为囊中羞涩，头花的事便一直搁置下来，直到婚后回门，我头上仍然戴着旧头花，不能不说是一个遗憾……

　　婚后吴原和婆婆都对我强烈地提过意见，“小欢，有钱就花，别光知道攒！弄得自己跟个穷光蛋似的，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我在接受批评之后，不遗余力地给他们一家买了若干的东西，每次他们都喜笑颜开，而我一旦想给自己买点东西便立刻遭到丈夫的极力反对和公婆的无声抗议，——原来他们一家是要我只给他们买啊！

　　公婆的口头禅是：吃亏是福。可是不管大事小事，他们从来没吃过亏，婆婆亲口对我说过：“小欢，学着点，咱欠人家的不要紧，别让人家欠咱的，弄得人家不好意思。”

　　——什么逻辑呀？
19　　流泪
19　　流泪

　　记不清哪个少数民族，女儿在出嫁前都要对着家人痛哭一场，以表示对少女时代的留恋，对未来生活的羞怯。然而男人结婚前流眼泪，我可从来没听说过，但这次偏偏让我给碰上了。

　　结婚前三天，我俩约好一块买东西，结果吴原足足迟到了半小时。见面后，我发现他有些不对劲，眼睛红肿，目光呆滞，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俩谁也没有说话，只是一路沉默往前走。

　　忽然，吴原的眼圈红了，脸上的肌肉开始有计划的抽搐，约摸两分钟后，只见他眼皮一挤，“啪！”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随之两滴、三滴……越来越多的“金豆豆”源源不断涌出，一会儿便濡湿了他的半边脸。

　　“？？？……”我暗自吃惊，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递他手绢也不接，任凭眼泪在脸上肆意流淌。

　　“吴原，你这是怎么了？”我止住脚步，关切地问道。

　　“……”他继续流泪，对我理也不理。

　　“我们都快结婚了，有什么事不能说吗？只要我能办到的我一定尽力。”

　　听到这里，吴原才勉强止住眼泪，抽抽搭搭地说道：“……你不知道，我父母对我实在太好了，生怕我受一点委屈，我结了婚，就不能天天在他们身边……我舍不得离开他们，一想到这儿，我就……”

　　原来如此，我这才恍然大悟，想不到吴原竟有如此浓重的恋父母情结。其实每个人在结婚前都或多或少有些思想波动，毕竟这是人生一大转折。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吴原竟如此不堪一击，而以后的情况发展也证实了他确实不该结婚，大多数见过他的人都说：吴原的心理年龄顶多十岁。他在现实的婚姻生活中无力承担起相应的责任和义务，——不管是哪种社会角色。

　　我那处心积虑爱子如命的公婆，为避免儿媳将心爱的儿子抢走，提前给他注射了“预防针”，婚后又三番五次干预我们的生活，使夫妻间本来可以化解的小矛盾扩大成了三口之家一致对外的大纠葛，我在他们眼中逐渐由懂事孝敬的儿媳沦落到大逆不道的反抗者，处处受排挤，时时遭压抑。公公甚至说出一句堪称经典的话：“你不是俺们亲生的，跟俺们没有血缘关系！”

　　——谁家的儿媳是公婆亲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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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愿天下的公婆引以为戒，不要过多干涉小两口的内政，否则只会将关系越搞越僵！
20　　哭穷
20　　哭穷

　　随着婚期的一天天临近，矛盾却开始崭露头角。

　　说到底是因为钱。

　　结婚前两天，我突然接到婆婆打来的电话，一开口，她那带着哭腔的声音让我的心猛地一沉，“小欢啊，你们快要结婚了，有些话我本不该对你说，可是不说又不行……”卖了一个关子，她忽然住了口。“妈，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我们都成一家人了，有什么事不能说吗？”我不知婆婆遇到了什么难题，于是极力安慰她。她见我下了保证，像吃了定心丸般镇定了许多，以下的话语却让我的心情沉重起来。

　　“实话对你说，我现在没钱了。筹备你们的婚礼花光了我们大半辈子的积蓄，西城花园拿钥匙又要交一大笔费用；吴原他四姨去年9月份查出患上宫颈癌，是恶性的，为治病她向我借了几千块钱，人命关天，咱再穷，也得借给人家，是不？事儿都挤到一块了……按理说，我们老两口的新房子里应该安个空调，可是因为钱太紧张，实在拿不出来，里面又太冷，无法居住，我们打算临时租一间顶楼去住，过年就在那儿凑合一下……”婆婆的话让我既难过又感动，难过的是公婆为了我们，竟然把家底都掏出来了；感动的是，在如此拮据的时刻，他们还要救助四姨，有情有义啊！眼下他们过年要租房子住，这可让我如何是好？咱不能让老人在冷屋子里过年啊！邻居们会以为是我把公婆撵走的，我这个儿媳以后可怎么做人哪？

　　思前想后，我坚决不同意婆婆租房子住，极力劝她不要这样。“那怎么行呢？妈，我和吴原结了婚，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咱们在一块儿过年，不行吗？”

　　“那怎么行？你们小两口的房子，我们掺和进去，算怎么回事？再说也不方便。”

　　“腊月结婚，不就是为了娶媳妇回家过年吗？哪能让你们二老租房子住呀？要租，也应该是我和吴原去租啊！”

　　此时的婆婆不知怎的，任凭我怎么劝说，就是不领情。她倔得像头牛，满腹怨气地表达着对社会的不满，“小欢，你就别考虑那么多了，这个世道，没钱什么也办不成。这么跟你说吧，正该是我买个空调，过年回西城花园去，那才是正办。说到底我是没钱了，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