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玄烨挥手免去他的跪拜,这西北边境的天气实在是太过酷寒,军中有人已经生起病来,因此他的心情并不是很好,之前有写信回去让玄彻多准备药材跟保暖的衣物过来,不晓得他办好了没有,想了想干脆亲自来一趟。
「王爷的信来了没有?」
「来了,在这,另外听送信来的传令兵说,后面王爷还有让人带了不少的物资,不过因为物资众多,会比这些信晚上两三天的时间。」整理信件的士兵立刻将整理好的信件递到皇帝的面前,里面除了王爷的信之外,还有几位大臣这个月来的施政方向。
玄烨接过信,简单看了一下信封上的人名。
「就这些?」
「啊?」士兵随着他的问话,眼睛下意识地看了刚刚被放到一旁的那一束信。
随着他的目光,玄烨也瞧见了那一束信,第一封信上的署名,让他失去细察的兴致……
其实,他一直在等,等某一个人的来信,因为他几可确定那个人肯定会写信给他,只是都这么久的时间了,却一封也没收到。
他不怪小东西,他可以猜到是谁动的手脚,蓝儿不可能不写信给他,但他没收到就代表有人把信给拦了下来,能拦信的还有谁,绝对是自觉这样对他比较好的弟弟。
但……他真的希望可以在这种时候瞧见一封,除了那些厌烦的国家大事之外,能对他有关怀的信。
身为一个皇帝,似乎连这样的权力也没有……
正想转身离开,原本被搁置在一旁的信却似乎是因为重量较重的关系,从叠在一起的信封上落下,啪的一声,让玄烨多看了一眼。
一眼就够了。
他瞧见皇后的那一束信,比往常还要厚重些,仔细一看是两封信合在一起,下面的一封比上面那封还要厚上五、六倍有余。
心口跳动,迈步上前拾起那一束信,拆开上面的丝绳将上头的一封弃置一边,果然瞧见下面雪白的信封上,写着娟秀的映蓝两字。
负责整理的士兵完全傻了眼,原本他该惶恐慌张的,因为他弃置一头的信里,竟然有一封是皇上想看的,这要是很重要的信件的话,那他绝对逃不了杀头大罪,只是他眼前瞧见的景象根本让他连开始惶恐的机会也没有。
他竟然瞧见向来冰冷不苟言笑的皇上,在瞧见信封上的署名时,露出了浅浅温柔的笑容。
修长有力的手指拨开封印信封的红漆,抽出里面厚厚的一叠信纸,瞧见第一张信纸开头的第一句话,刚刚只是浅浅的笑加深。
给我爱的玄烨,愿你在西北边陲,同我思念你一样思念我……
他的蓝儿,直率坦白地让他觉得那轻柔悦耳的嗓音就在自己耳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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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天候和以往一般寒冷,可飘摇天际之雪,许是无风吹拂,片片落下如缓了时光的雨,凝望如此雪花,心中若有所触,祈愿你能与我同在相依,枕在长廊仰首遥看漫天白雪,那时,必然不会如此刻书写此信时这般寒冷……
他可以想像,他怀里抱着蓝儿赏雪的模样,直直落下的雪花,若仰头遥望,必然是一番难忘的美景,尤其不会像此时此刻这样寒冷,两人可以感觉彼此的体温,还可以趁着彼此发呆不注意时,亲吻露在衣外冰冷的肌肤。
……他想念那窝在自己怀里,刚刚好得如同出生时就拥抱在一起的身子……想念总是水汪汪瞧着自己的双眼……
蓝儿……
你猜中了……
此刻,思念你如同你思念我一样……
一张叠着一张的信纸,与指尖接触的地方,似乎有了温度,一分一分从指尖传递到手心,然后顺着手臂,温暖整个身子。
我等你……一直一直在这里等你…等你回家……
当双眼瞧见字句中这短短的几句话,眼眶一阵发热。
等你回家……
他多喜欢这样的一句话,没有刻意雕饰的文字,却是他这一生里最撼动他心的一句话。
没有人跟他说,一个皇帝也可以有个家,从小他就知道自己的家早已经支离破碎,他拥有的是一个叫作皇宫的牢笼,在这牢笼里他有凡人所想拥有一切,也失去凡人能拥有的一切。
这一切,蓝儿给了他,在这短短的几个字里,给了他。
信纸上,在小小的地方,有点糊了,糊成一个圆圆的形状,他知道那是泪。
玄烨闭上双眼。
玄彻是对的,他比自己更清楚过去拦下的那些信件,对自己的影响有多么可怕,过去他不想承认的东西,随着时光岁月,随着远离相思,慢慢地越来越是清晰。
收起还没看完的信,不曾看那个在一旁发愣的士兵,玄烨紧紧捏着信,走出温暖的营帐。
外头漫天大雪,夹杂着强风的暴雪,不像信中的一样迷人,但是当他仰望天空时,似乎瞧见了皇宫牢笼中,那一个天地里小小的一片天空。
玄天王朝封观五年入春
王朝的军队和回封国的战役可以说是十分的顺利,即使回封国的军队十分强悍,但在策略得宜,将士善战的情况之下,整个军队以沉稳扎实的脚步慢慢攻进了回封国的国境,并且在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轰下了对方的两个大城,朝中的大臣皆认为将来不久,这远近驰名的回封国,必然会成为玄天王朝领土的一部份,让当今皇帝在青史上再添一笔伟业。
只是,没人知道这一份功绩,其实有一份小小的功劳,来自于皇宫角落那个甘愿守候的人儿身上。
皇宫里的臣子忙禄,相反的后宫里的妃子却无趣得很,毕竟平常让她们忙着争其宠爱的男人去了边疆,有些可以偷情的侍卫也跟去了不少,整个后宫里突然失去了主心骨,没有人有太多的兴致去搞心机。
这是古清忻最希望看到的结果。
攸罗玄烨不愧是人人称颂的明君,就连身后那些女子也都不是简单的人物,在这些日子里,即使所有人都知道攸罗玄烨出征之前有多么宠爱映蓝,但是在攸罗玄烨出征之后,竟然连一个来挑衅的妃子都没有,规矩严谨地不得不让他佩服那位目前后宫里地位最大的皇后娘娘。
相信在她的眼中,映蓝不过是一个随时都有可能会失去皇帝宠爱的新鲜玩具,在还没确定会威胁到她地位的此刻,怎么可能贸然行事?若是皇帝根本就已经忘了这个人物,她却耐不住妒忌先来动手陷害,等到事情发生的那一天,他才不信精明的皇帝不会联想到她们那些妃子,导致落了什么口实。
这样正好,让她们继续在那里空废心思想计谋,她们想越久,映蓝可以好好过日子的时间也就越久。
「清忻!清忻!你看,这里长了个奇怪的草。」
好听的声音像是凭空出现,因为华韶宫大致上是呈现方形,每个角落都种满了树跟花朵,尤其是他现在站的这一个东面的位子,各式各样的奇珍异草几乎都属于比较高大的那一种,刚刚跟映蓝散步到这里来的时候,他才坐在石椅上乘凉就已经瞧不见那个钻入草丛里的人儿。
自从玄烨去了北方,这小家伙每天除了写信,就是整天坐在亭子里对着北方发呆,发呆时脸上那种落寞又思念的表情叫人看得心疼。
后来他觉得这样实在不行,他可不想看着一个好好的人儿成了传说中的望夫石,干脆直接抓着人就开始教他认识这华韶宫内内外外进贡的花花草草,没想到慢慢地,竟然让映蓝找到了乐趣,终于整个人看起来有生气许多,然后就像现在这样,想要找到他的人就必须钻进草丛里,也不想想他那身子骨怎堪如此折磨。
不过……看到他因为新奇而亮起来的脸庞……算了…高兴最重要……
现在他就是又钻进草丛里发现了什么没看过的花草。
「是……很奇怪。」
瞧见那一株几乎呈现半透明晶莹翠绿的植物,古清忻觉得自己的心跳了一下,双眼跟着眯了起来,他知道这是什么。
「很漂亮对不对?摸了不晓得会不会就这样枯萎,要不然移植到阳光底下看多美。」映蓝手悬在半空中,很想好好摸摸那究竟是什么样的触感,又怕若真的不小心摸了,这看起来非常脆弱的草会就这样枯萎。
「你会看到的。」
「嗯?」
映蓝奇怪地转头看向古清忻,只是这时候太阳正大,从上往下照的阳光,让他根本就看不清楚站在他背后的人脸庞的模样。
「这种草其实叫作琉璃,跟你之前听到我说的病名很像是不是?」
映蓝点点头,他没忘记清忻曾经说过自己身上的病叫什么名字。
「那它也和我一样吗?」
因为过于娇弱,所以只能永远藏着?
光是这样想着,他那不懂隐藏的脸庞就露出遗憾的表情。
「不,不一样,琉璃只是取名自它的外表,其实它并没有想像中的那样脆弱,你可以摸摸它……只是你不用去移植它,它自己会从根部往外生长,最特别的是它生长的方式,现在你在东北角的位置看到他,接下来它会长在东南角,然后是西南,最后西北直到呈现一个方形,有点像是在圈自己的领域一样,所以你不用动它,有一天它自然会出现在阳光底下。」
说起来,这花……并不算是真正的植物……到底是谁有本事进贡了这种珍贵的东西?不过……这东西出现得正好……
听着他的话,映蓝真的伸手去摸摸那带点透明的绿叶,只是在摸上叶子的那一瞬间,手刺痛了一下,一线红色的痕迹迅速从指尖划落,一下子就滴在原本要触摸的那一片叶子上。
「痛!」
被划伤的指头,痛得厉害,奇怪的是这草明明就没有刺,叶缘也不锐利,怎么会突然划伤手指?
将指尖放在口里吸吮,那种一直不断传来的刺痛感始终不曾消去,映蓝难受地蹙起双眉。
奇怪,他不记得自己有这么怕疼,还是手指真的被划得很疼?
想起身问问身边的古清忻这草是不是有哪里奇异时,华韶宫外头传来非常热闹的嘻笑声,从远而近再渐远,当映蓝以为那些人就要远离时,没想到又来了下一批,持续不断的嘻笑声吸引他所有的注意力,没注意到古清忻一直看着那株染上他鲜血的琉璃。
刚刚还沾着血的绿叶,慢慢、慢慢地将那几滴血吸入叶脉之中,进入翡翠般的绿梗,透着隐约的光线可以轻易的瞧见在叶脉中呈现暗紫色的血液在流动、扩散。
「外面在做什么吗?」映蓝很想瞧瞧外头,可是这里可没有梯子可以让他架在墙头。
「今天是今年刚上榜的举人进京的日子,皇上虽不在京城,但是每三年一次的赶考依然要举行,前一阵子刚放榜不久,现在王爷正让人在宫里准备庆宴,来恭喜这些寒窗苦读的学子,将来终于有机会为玄天效劳。」
刚刚就瞧见映蓝被叶子划伤指尖的内侍,不知在何时已经重新回到华韶宫取了药膏跟纱布出来,听见主子的问话,一边包着那还流着血的伤口一边回答。
「真的吗?」
「是的,相信等一会儿,广聚殿前就会充满朝中的大臣跟那些莘莘学子的踪迹,尽管那儿离咱这不算近,但恐怕等所有人都到场,王爷开场之后,会吵得不得了。」
映蓝还在想像着吵闹声可以传到这里会是多么热闹的景象,没想到接下来内侍所说的话,让他睁大着一双眼,眼珠子差点没滚出来。
「听说这一次上榜的举人里,就有一个跟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