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李淳风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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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李淳风传奇-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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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荆烈!”
    青衫男子敏捷地跳起身来直奔过去,扶住了对方,随即发现,即使是自己也已回天乏术。经验丰富的捕头将长剑直刺入心口要害,脸上神情出乎意料,竟是一片平静。
    “我若不死,此事不止……你……答允我……”
    话说到此,骤然顿住,头也低垂了下来,缓缓坐倒,从此再无声息。一只拨浪鼓从他身上掉了下来,在地上转了一圈,发出清脆声响。红漆的鼓身绘着一对白胖娃娃,看起来圆滚滚甚是可爱,正是孩童喜欢的玩物。想必是做父亲的在集市上买来,准备带给大病初愈的孩子。
    李淳风将那只拨浪鼓拾起,默然良久。而后开口,向再也听不到的人郑重道:“好,我答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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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隐事
    灞桥之上,依旧春浓,依旧是故事开头的两人,但此刻却是送行。
    “当真要走?”尉迟方有些迷惑地问道,他对面赫然正是本已死去的方恪。事实上他们赶到驿馆时,刺客尚未到达,于是李淳风让方恪在帽中衬垫了铁片,预作准备,诈死逃生,又在荆烈意图检查尸体的时候闯入,令其来不及发现布局。除了些微震荡,方县令并未受到损伤。但此时危险已过,方恪却在金殿上主动提出,辞去留在朝中的新任命,远赴当时处于突厥与唐交界之处的原州。
    牵着马,沉默地望向一城柳色中的长安城,方恪身上那件绿色官袍迎风而起。他来长安,是孑然一身;此刻离开长安,仍是一身孑然。
    “原州一带战乱频繁,屡屡有突厥犯边,甚是危险,万一……”没有注意到友人神色,尉迟方仍旧热心诚恳地为对方谋划。
    “没有万一。还记得你我在这桥边所说的话么?戍边抗敌,本是毕生所愿。此次赴京,为的就是一展抱负,纵然马革裹尸,也无悔恨。”
    “方兄果然是大义君子!”尉迟方肃然起敬。
    方恪微微一笑,道:“也是当死之人。”
    “什么?”
    校尉惊愕地看着方恪,而对方则垂下了眼,神色喟然。
    “尉迟可知道华原当日景象?”不等尉迟方回话,他自顾自说道:“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雪,从入秋开始,一直断续下到深冬。我将自己的俸禄全部捐出购粮赈济,却是杯水车薪,整个华原存粮已不足万石。每一天都有人冻饿而死,甚至县衙门前,也常见到灾民的尸体……但,朝廷已在秘密征调粮草,为攻打突厥做准备。一边是国事皇命,一边是黎民百姓,我无法选择,只有下令将救命的粮食运往京城。”
    “可……可是……”尉迟方张口结舌。“可是圣上不是说你赈济有功……”
    方恪缓缓摇头,道:“不,不是。调粮的消息走漏了风声,城中灾民联合起来,意图抗捐夺粮。当时华原城中局势,可谓一触即发。得到通报后,我便知道在这种情形下,想要将粮食太平运送进京已不可能。三日三夜,我寝食难安,最终定下一个计策,在城中张贴布告,说道要开仓赈济,但需要招募青壮帮助搬运,这样一来,那些人便踊跃前来报名。”
    他的语气平和,却似乎藏着一种危险,尉迟方隐隐觉得不妥。只听他续道:“在此之前我已事先由内线得到企图劫夺军粮之人的名单,便按照这个名单取人,将他们召集到米仓地窖中,锁起地窖大门。另一方面,则令差衙将粮车伪装成柴草,悄悄运送出城,如此一来,粮食才得以安全转运长安。”
    “那么,那些人……”
    双目直视,方恪低声道:“六日后打开地窖,无一存活。”
    “啊!”地一声,伸手指向对方,却不知说什么好。
    “那日地窖中的景象,永生难忘。”方恪目光看向自己官袍下摆,声音极轻,像是怕惊动了地底幽灵。“那些尸体……你可知什么叫做死不瞑目?我从地窖之中走过,突然有只手从尸堆中伸出,拉住了我的衣袍。此人什么也没说便死去了,或许只是回光返照。我却记住了他看向我那垂死眼神……日日夜夜,仿佛合上眼就能见到。此后,我的官袍上就多了这块污渍,任凭如何浆洗,也都消褪不了……”
    定睛望向方恪的衣袍,淡淡痕迹在这一刹那变得清晰无比。天气虽暖,尉迟方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答反问:“换了你,你会怎么做?”
    朝廷之命不可违,何况粮食是征召用于攻打突厥。至于灾民,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既然意图抗捐劫粮,就是反叛,留下固是祸根,杀之亦不为过,方恪的所作所为甚至可以说是尽忠职守。这样想来,华原之事朝廷也未必不知,对方恪的褒奖并非褒其赈灾,而是褒奖他的大局为重、阻止了一场乱象。思及此,尉迟方突然明白了他将方恪离京一事告知李淳风时,酒肆主人那意味深长的神情。
    “我,或许我会向朝廷上书,请求免课。”
    方恪面上现出一丝讥讽,却无恶意。“你身在长安,又是官宦子弟,怎会知道像我这样朝中无人的地方小吏之苦。逐级上书,等到了朝廷,怕不要一月有余,而当时局面却是刻不容缓。”
    “即使这样,我也不会屠杀百姓!”愤怒的情绪突如其来涌上心头,尉迟方瞪视眼前之人。“你的作为,与杀良冒功有何区别!难道这就是你对我说的不计得失、为民求福?!”
    “那么朝廷呢?金吾卫难道不曾奉命驱赶城门口的灾民,长安城外乱葬岗中,有多少是一息尚存之人,被弃之不顾?”毫不退缩迎上对方谴责的眼神,沉声道:“我是寒士,生来便无世袭之份,也无人举荐。若想求得官位,只有凭借自己努力,否则的话,空有一身抱负,也无处施展。试问我这样做,又有何错?”
    以手扶额,尉迟方心乱如麻。突然之间,他有些希望那位总是满不在乎微笑着的酒肆主人就在身边。以那人的洞明世事,想必能够分清是非,解说黑白,而不像自己这般迷惑惶恐吧。
    “抱歉……”低沉的声音令尉迟方从沉思中醒来,方恪望向他,神色复杂,竟有悲哀之感。“令尉迟失望了。那天我对你所说的,句句都是肺腑之言,我也想做个爱民如子的好官,但……我无从选择……”
    “住口!”
    这一句出,当真静了下来。方恪神色嗒然若丧,转过身去。尉迟方心中忽觉不忍,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终于黯然道:“罢了。无论如何,你总算得偿所愿。”
    无声地笑了笑,方恪道:“尉迟兄可知我心中是什么感觉?”
    “什么?”
    县令转过身来,沉默许久。
    “噩梦缠身,生不如死。”
    拉起袍服下摆,嚓地一声撕了下来,抛在地上。随后跃上马,头也不回,向长安城外行去。绿柳如烟,将方恪背影隐没其中,瞬间不见。
    ****************
    年轻男子挽着衣袖,肩上一根钓竿,左手拎着鱼篓,无精打采地走进夕阳下的随意楼,身后拖着长长的影子。门前有一头肥猪,打着呼噜躺在一匹黑色骏马旁边,看上去对自己所处的位置甚为满意。见到他只哼哼两声,动动耳朵,又闭上了眼。柜中少年也于此时抬起头,面色却不好看,眉心皱成川字,嘟着一张嘴。
    “总算肯回来了。”
    “嗨,甚么话。”酒肆主人晃了晃鱼竿。“你家先生办的可是正事。”
    “正事?”一把拉过鱼篓,少年摇光嘴撇得更加厉害。“没猜错,果然又是空的。”
    “哎呀哎呀,”李淳风神色无奈。“运气不好而已。鱼不上钩,总不成将它们挂上去?”
    “那么里面那个,又是怎么回事?”
    顺着摇光的眼神看去,店中自己惯常的座位上此刻坐着一个人,看起来已经酩酊大醉。衣领敞开,帽子歪戴着,原先一丝不苟的仪表此刻也变得邋遢了起来——正是以风流潇洒闻名长安的易秋楼易公子。当下叹了口气,取过一坛酒,抱在怀中,向那人走去。
    “易大人。”
    易秋楼抬起头,一双眼满是血丝,眼神也有些发直。忽地一笑:“李……呃……李先生。”
    李淳风并不答话,在易秋楼对面坐下,拍开封泥,将对方身前已经空了的酒杯斟满。
    “请。”
    用双手将酒杯捧起,长史贪婪地一饮而尽。
    “好酒!”
    “喜欢便多喝几杯。”
    毫不客气地再度举杯,易秋楼的手却突然停在了半空。“荆烈他……他对你说了什么?”
    “他说,他若不死,此事不止。”
    “还有呢?”
    “他要我答允,不再追究。我应诺了。”神色平静,李淳风道:“他没有提起你。”
    易秋楼的手突然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几乎捧不住杯子。酒水从杯中溅了出来,越溅越多。
    “他不该死……”
    “我知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
    “荆烈只是一名衙官,虽然武艺高强,却没有足够势力。他的背后必然有主使之人。”李淳风微微一笑,道:“现在你应当也想到了,那天在府中行刺你,其实是我的安排。”
    “不错……长安城中刺客是我所遣,我当然知道不会有人行刺,谁知竟真的……”
    “生死关头,人皆有求生本能。你既然不知那刺客只是做戏,惶急之下自然会使出求生之招。”说到此处,酒肆主人停了一停,自袖中取出那枚铅丸。“当时在场数人,尉迟是我安排在你身边的,佯装刺客的则是小猴儿,都不会使用这丸匣。那么,现场铅丸的来源只有一处,那就是你。是你为了保命,射出了这粒铅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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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终局
    短暂寂静过后,易秋楼嘴角牵起冷笑,醉眼迷蒙地说道:“那又如何?”
    “你的确伪装得很像,谁能想到,名满长安、只知道眠花宿柳的易大公子,竟然就是刺客集团的主使。麒 麟小说 www。70 。 ”
    “可还是没能逃过你的眼。”易秋楼索性将杯放在桌上,抬起头来。“随意楼中李淳风,果然名不虚传。”
    “过奖。我起初也未发觉,直到你说了一句话,露出破绽。”
    “什么话?”
    李淳风凝视对方的眼,一字字道:“你那天说,被杀数人身份背景各不相同,有山东氏族,也有江南寒士、前朝降臣。事实上我曾调查过死者,那时被害的人中并无江南人。开始我只当是口误,直到那天晚上,尉迟对我说,接到木盒人眼的时候还有一名同行者,我这才领悟,这位县令才是刺客的真正目标。
    “方恪祖籍扬州,家道贫穷,正是江南寒士。我因此知道你那句确实是口误,但并非记错,而是无心泄露了你即将动手的下一个目标。在你心中,他已是你的牺牲品,于是顺口便说了出来。”
    “啪啪”一阵乱拍手,易秋楼大着舌头道:“没错……没错,那姓方的,哈哈,我记得他。这混蛋为了邀功请赏,杀死无辜百姓,早就该死。那些人、呃、统统都是混蛋,统统都该死。刘钧老儿是个琴痴,因为贪爱卓家家传古琴,将卓东野一门构陷下狱,还有那两名宦官,收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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