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奉三淡淡道:“我敢保证船队过不了孙恩的一关。”
程苍古现出古怪的神色,叹道:“这支船队并非一般客货船,而是由大江帮江老大亲自
率领的战船队,力足以突破任何封锁。由于此乃最高机密,边荒集又是敌我不明,所以我们
-直不敢向各位吐露真相。”
呼雷方大喜道:“如此岂非我们实力大增,至少可取得颖水的控制权。”
屠奉三苦笑道:“聂天还武功高强,仅在孙恩之下,此人性格阴沉,深谋远虑,只看他
费尽工夫,把博天雷安插到我手下来,可见一斑。大江帮的组织比我的振荆会松散得多,若
说内中没有两湖帮的奸细,我绝不相信。今次江老大离开大江,等若猛虎离山,聂天还当不
会放过笼中捉鳖的天大良机,在孙恩的配合下,江海流不来则已,来则凶多吉少,能突围而
逃已相当不错。”
程苍古显然对此忧心忡仲,叹了一口气,没有答他。
慕容战问道:“依约定江老大的船该于何时抵集?”
程苍古道:“船队可在日落前任何时间抵集,这道拦江铁索是由百多工匠历一个月时间
打制而成,要锯断并不容易,而两边灌以铁浆,非常坚固。铁索是可以调教的,有近四丈的
伸缩性,必要时可垂入河底,让战船通过。”
呼雷方点头道:“贵帮这一招很绝,可以把水道交通完全掌握在手。”
程苍古皱起眉头,以带点不悦的口气道:“以前多有得罪,我可以就此为先帮主向各位
道歉请罪,若能渡此一劫,我答应把此索拆去。”
燕飞当然清楚诸胡帮与汉帮因此索而产生的心病,打圆场道:“现在岂是计较以往恩恩
怨怨的时候,大家是生死荣辱与共的战友,当务之急是如何控牢集束这段水道,否则我们将
处于被动捱揍的劣局。”
一直没有作声的拓跋仪道:“我有一个提议,索性不拆横江索,只把索子垂下,让战船
集中往码头上游,这是第一步。第二步是利用顺流的优势,以檑木对付任何从南面来的敌船,
现成的就是重建第一楼用的数百巨木干,顺流往敌船冲去,肯定可以做成很大的破坏。”
慕容战脱口而出嚷道:“好计!”
拓跋仪微一错愕,以古怪的眼神瞥他一眼,慕容战有点尴尬的道:“我是照事论事吧!”
呼雷方也点头道:“以我们现在充足的人手,把所有木材运来,半个时辰可以办妥。”
程苍古道:“我们还可以用镇地公沿岸设置多个地垒,内藏箭手,可对敌人做成很大的
威胁。”
屠奉三道:“我和两湖帮交手多年,对赤龙战船认识很深,像集旁这段水道开扬宽敞,
水流缓而不急,木檑只能对两湖帮的船队做成短暂的困扰,难以破损船身。”
稍顿续道:“不过若能把木檑改造提升为木檑刺,则是另一回事,只要请我们兵器大王
的工场立即赶制数千尖锥,安在木干上,便大有机会戳破船身,且只要木檑刺附上敌船,可
以瘫痪敌船的灵活度,我便曾以此法大破聂天还的战船,令他北上大计受挫,至今仍要屈处
两湖。”
呼雷方喜道:“这叫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我立即去找老姬想办法。”
说罢匆匆去了。
程苍古也告退道:“我负责设地垒和运送木檑。”
剩下燕飞、慕容战和屠奉三,前者苦笑道:“老庞第一楼的重建工程,又要泡汤哩!”
慕容战笑道:“只要边荒集仍在我们手内,他要多建两座第一楼亦非问题。”
屠奉三扫视河上的十七艘战船,道:“我们联合水师的实力并不薄弱,若有水战的高手
在,将可正面迎击黄河帮的战船队,助宋兄一臂之力。”
慕容战道:“颜闯如何呢?他是大江帮的人,这方面该不会弱到哪里去。”
屠奉三道:“颜闯若不成,可以找阴奇负此重任,只要定好简单的传令方法,我有信心
他可以逆流大破黄河帮的尖头船。”
慕容战笑道:“屠兄不用绕圈子说话,便以阴奇统率我们的联合水师如何?我们边荒集
甚人材应有尽有,姬别的兵器厂便有大批我族订制准备付运供守城用的弩箭机,共二十五台,
我们拨出十七台装在战船上,其它八台便以之守东岸的地垒,如此便可以再无颖水落入敌人
手上之忧。”
屠奉三长笑道:“我现在开始感觉到你们不但是我的好战友,更是交得过的朋友。”
燕飞举头望往朝下落去的太阳,心中一阵感触。
边荒集确是个奇妙的地方,敌人可以变成朋友,朋友随时可以成为敌人,从未上过战场
的美女可以成为领袖,只不知能否创造像淝水之战的奇迹,以临时凑合的联军,击退南北最
厉害的两大巨擘呢?
(第十卷完)
第 一 章 颖水之战
江海流的帅舟灵活如鱼地顺流急速拐弯,不单避过敌方赤龙战舟的拦截,又忽然增速的
在对方两艘战船合拢前穿过。
双方火箭、弩箭、投石骤雨般交换,双头战船虽是以寡敌众,可是不论其防火防箭矢的
设施布置均比赤龙舟高上一筹,故能险险脱身。
帅船上仅余的五十多名战士齐声发喊,原来终突破敌舰的重重封锁,前方再无敌人影踪。
在指挥台上的江海流生出心力交瘁的感觉。回首望后,江上的激烈水战仍如火如荼地进
行,敌我战船多艘起火焚烧,一团团的浓烟冲天而上,在高处扩散,蔽天遮日。己方九艘战
船,其中三艘倾侧翻沉,跳海逃生的手下变为敌人屠宰的猎物,惨烈的情况令人不忍目睹。
打从战事开始,他们一直落在下风,敌方赤龙战舟多达二十三艘,加上天师军在两岸助
攻,主动之势全落入聂天还手上,大江帮只能仗着优胜的水战之术,尽力反击突围,誓死不
降。
“轰”!
另一双头船施展奇技,忽然改向增速,敌方的赤龙舟躲避不及,被拦腰撞个正着。安装
在双头船首的大铁锥立即把对方左船舷撞个破碎,敌船翻侧倾颓。
双头船鼓其余勇,顺流下放,只要再闯过一重封锁,可与江海流的帅舟会合。
一艘双头船见状,亦成功从敌人重围内脱身,虽是船尾冒烟起火,仍势不可挡的力图突
破,追在先前破敌的双头船后。
余下三艘双头船却给敌舟索缠死,正进行过船肉搏的战斗,当难逃劫数。
江海流看得热泪盈眶,更认得追来的己方战船是由心腹大将席敬指挥,怎忍心不顾而去,
自行逃命。忙发出命令,就那掉头驶回去支持。
“轰”!
船身剧震。
一时间包括江海流在内,没有人明白发生甚么事。
“帆桅断哩”!
“蓬”!
张满的帆连桅似缓实快的向左舷倾颓倒下,双头船立即失去平衡,往左方倾侧,惊险至
极点,随时有舟覆之厄。
“隆”!
一块重逾百斤的巨石掉在甲板上,撞破一个大洞。
江海流方寸大乱,纵使没有翻船,可是失去主桅的战船,其机动性将大幅减弱,骇然往
大石投来处的右岸瞧去,只见一个身形特高,仙风道丹作道士打扮的人,正傲立岸旁一块巨
石上,神态从容的凝望他。
江海流心中升起“孙恩”两字时,折断的桅帆滑入水裹,双头船回复平衡。
忽然左右箭矢射来,他的帅舟再陷敌阵之内。
江海流生出死战之念,高呼道:“我们和他们拼哩!”
倏地一艘特大的赤龙舟出现前方,追在席敬的双头船后,顺流直往他的座驾舟街至。
江海流不用看船上高挂的帅旗,已知来者是聂天还,因为他直接瞧到他。
聂天还在指挥台上手下的簇拥裹,高呼道:“江帮主如肯赐教,聂某人愿予帮主一个公
平决战的机会,看看究竟是九品高手了得,还是外九品高手有真材实料。”
九品高手和外九品高手之争,正代表着江左高门大族和寒门之争。
江海流当然晓得聂天还是借此迫使自己放弃逃生之念,但如何可以拒绝呢?
仰天长笑道:“江海流愿领教聂帮主的高明。”
同时下达连串指令。
※※※
刘裕双足一软,跪倒路旁。
急赶近三十里路后,他终抵达这条可通往广陵的著名驿道,但也没余力支撑下去。
下一刻他感到脸颊冰凉的,原来竟一头裁往草地去,更弄不清楚究竟是晕厥了眨眼功夫,
还是数天数夜。
阳光透过林木洒遍驿道,有种异乎寻常的美态,更似对他有某种启示似的。
难道自己快要死?
不论在人命贱如草芥的战场,又或陷入如边荒集般被苻坚的大军搜捕围剿的险境裹,他
从未感觉过死亡可以是如此地接近。
“呀”!
刘裕咯出一口血。
死亡也不是那么可怕吧!至少刘裕感到无比的宁静,肉体的痛苦似与他脱离了关系。
他想到纪千千、燕飞、谢玄,最后脑海中浮现出王淡真秀雅的花容。
他耳鼓内忽然被异响进占,稍一定神方分辨出是马蹄踏地的声音。
当他想到是有队人马正朝他的方向沿驿道驰至,眼前一黑,重陷昏迷里去。
慕容战、拓跋仪、屠奉三和燕飞策骑沿颖水疾驰近两里路,来到边荒集南面著名的高丘
镇荒岗,环视远近。
太阳正往西边地乎降落,不到一个时辰边人希望永远不会来临的黑夜将主宰这片奇异的
地域,而他们此刻正为战胜弹思竭智,尽力而为。
屠奉三以马鞭遥指西南方广阔的疏林区,道:“在到边荒集前,我曾痛下苦功,研究边
荒集的内外形势,且拟想过孙恩攻打边荒集的战略,不过当时却没想到孙恩会与聂天还连手
进犯。”
三人循他所指方向瞧去,林木苍苍,间中有起伏的丘陵和小山丘,林区横互广布数十里,
要藏起一支万人大军,是轻而易举的事。
燕飞目光移往西面地平远处,这方向山峦起伏,有几座险峻的奇,横列数里,像边荒
集西面的天然屏风。
屠奉三续道:“既有聂天还负起从水路进攻边荒集之责,孙恩是知兵的人,两徒又是能
征惯战的大将,其中尤以徐道覆精于用兵,肯定会采用兵分多路的战术,先以小队多方突袭,
当我们穷于应付,疲于奔命之际,再大举强攻,摧毁我们的防御力量。”
慕容战沉声道:“此正为我提议出集迎击的原因,否则主动之势将稳操于敌人手上,我
们则陷于捱打的局面。条件是我们必须成功延误慕容垂北面的大军,便可望在北面敌人抵达
前,先一步打垮天师道和两湖帮的联军。”
拓跋仪叹道:“若我们出集迎战,死伤必然惨重,或可击退敌人,却无力再应付北面的
敌人,所以我仍坚持固集据守。慕容兄切勿误会,我只是以事论事。”
慕容战微笑道:“这个我明白,问题在我善攻而不善守,喜欢掌握主动,不如此总觉无
法尽展所长。”
屠奉三点头道:“两位说的各有道理,其间并没有矛盾之处,事实上进攻永远是最佳的
防守,尤有利者是慕容当家对边荒的形势了如指掌,对方是初来步到,即使他们的头领熟悉
边荒,总不似慕容当家和手下兄弟等在这里打滚多时,舍己之长实在可惜。”
慕容战喜道:“得屠兄和议,可见我非是徒凭匹夫之勇,而是合乎战略。”
拓跋仪道:“两位可有想过,敌方进犯边荒集前,必先肃清集外所有反抗力量。在全面
控制情况下,方会发动,届时我们纵使晓得慕容当家的孤军陷于苦战,仍没法出集赴援,如
慕容当家有甚么失闪,将对我们的士气和实力做成严重的打击。”
屠奉三油然道:“在击溃郝长亨的部队前,慕容当家的出集迎敌确与送死无异,可是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