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颜来到刘裕旁,道:“刘大人不要客气,时间无多,请刘大人指一不。”
刘裕晓得已赢得他的信任,欣然转身,指着小丘下另一边的疏林区,道:“王兄请护送
小姐和马车下坡入林,走里许路后便可以掉头回来。”
随他转身的王淡真、王上颜和一众家将人人听得面面相觑。
王淡真吃惊道:“刘大人伤势初愈,只得三十名箭手怎挡得着对方二百人呢?”
刘裕胸有成竹的道:“硬拚当然不成,不过战争成败并非决定于人数多寡,而是兵策谋
略,否则我们北府兵不会有淝水之胜。我虽远比不上大帅,幸好司马元显更比不上苻坚。所
以各位请放心,一切依我之言,保证事情很快成为过去。”
王上颜压低声音道:“刘大人刚才着我挑选箭手,特别指出选的须是忠贞之士,是否怕
我们中有敌人的内奸。”
刘裕道:“这是我处事一向的作风,谨慎为上,没有特别的意思。”
转向王淡真道:“请小姐上路。”
王淡真深深望他一眼,垂头道:“刘大人小心点。”
说罢朝座骑走去。
看着她动人的背影,刘裕百感交集。
终于争取到她对自己的好感,却又知大家有缘无分,老天爷真的非常残忍。
第 五 章 战火真情
纪千千凑到他耳旁轻轻道:“千千的心很矛盾呢!”
两人在观远台凭栏并立,俯瞰颖水方面的情况。所有当头领的均离开钟楼分头行事,副
帅卓狂生也到广场从夜窝族为燕飞挑选应变部队,钟楼之颠只有十多个工事兵在设置供指挥
灯升降的栅架。
长风迎面吹来,两人衣衫拂扬,彷似是随时会御风从人间返回仙界的神仙眷侣。
天色早已黑齐,云多掩月,在边荒集辉煌的灯火裹,时现时隐的月儿黯然失色。
联军人人戴上夜窝族人的额箍,以资识别敌我,其中部份是卓狂生的储备,其它便是在
这几个时辰内竭尽人力物力赶制出来应急。这种头箍质料特别,能在晚间反映微弱的光线,
敌人想冒充也不成。
联军更在纪千千的提议下约定三种应对的手号和军令,避免敌人得到额箍后鱼目混珠。
两人偷得少许空间,方有机会说私己话。
燕飞审视纪千千花容,不解道:“矛盾?”
纪千千向他皱起可爱的小鼻子道:“当统帅的当然要把得力的大将派到战场去,可是谁
家女儿希望自己的情郎到战场冒险呢?这不是心情矛盾是甚么?我的燕郎啊!”
燕飞听得心神皆醉,纪千千还是首次直指燕飞是她的情郎。与赫连勃勃一战后,他一直
想向纪千千表达心中对她的爱意,可是总有点不知从何说起,不知如何方能尽道自己心底被
她激起复杂微妙而深刻的情感。可是此刻在“边荒四景”之一的观远台,看着整个边荒集万
众一心地动员以应付即将降临的战争风暴,他忽然感到甚话都是多此一举,他们的相恋已是
铁一般的事实。
燕飞深吸一口气,叹道:“若今次死不掉,我会带千千去欣赏边荒集的另外两景。”
纪千千双目异芒连闪,喜孜孜道:“燕飞啊!你不会像其它男人,说过便算吧!”
燕飞叫屈道:“我燕飞说何曾试过信口开河?我说的话从来没有不算数的。”
纪千千喜翻了心儿的道:“成哩!成哩!千万勿要学那些专爱哄女儿家的男人般誓神劈
愿,人家愿意相信你。嘻!你可知道自己正是千千的边荒集呢?”
燕飞胡涂起来,又感兴致盎然,摸不着头脑道:“甚么你是我的边荒集?我是你的边荒
集?”
纪千千明亮的秀眸一霎一霎的柔声道:“边荒集是无法无天嘛!任何循规蹈距的人到这
里来后都会失控,因为无法无天嘛!人家早为你失控。你是我最好的情人,任何别的人我都
不要,所以你是千千的边荒集。”
燕飞剧震道:“千千!”
纪千千探手抚上他的脸庞,柔情似水的道:“不要说话,你的眼睛告诉了我最深心处的
隐秘。我不想知道你过去的事,也不想知道将来会是如何,只知道在此战争风暴漩窝裹的一
刻,我们是真正地热爱对方,没有任何保留。换过另一种情况,我们的发展绝不会这么快,
可是在时间无多下,我们再不可以浪费时间,对吗?”
燕飞更说不出话来,纪千千的爱,像席卷大地的洪峰,像燎原的大火,释放出来后可以
把一切改变过来,即使是燕飞早已死去的心。
他的生命从未试过如此充实和有着落,只要能安渡眼前的大灾劫,天地将任他们遨翔,
其它甚国仇家恨都变成次要。
纪千千目光投往颖水,俏脸现出缅怀的神色,悠悠道:“这几天是千千活得最惬意的日
子,好像有一股无名的力量,把千千带到一个崭新的天地去,体验到前所未有的新事物,悲
欢离合是如此激烈地替换着,得失间全没有分隔。自从干爹口中听到你这个人,你便在千千
心中形成一个特别的形象,到面对面遇上你,更发觉真正的你像一个奇谜,只有真诚的爱方
能破解的奇谜,一切太美妙哩!”
燕飞待要答他,忽然虎躯剧震,呆望着古钟场束面处。
纪千千也娇躯猛颤,失声道:“天啊!他们竟回来了!”
庞义、小诗和第一楼的兄弟,正步入广场,还向他们挥手。
刘裕藏身离地丈许的树朾处,静心等候。他的伤势虽大有好转,不过仍未宜与人动手,
而他亦不准备和对方短兵相接。
蹄声从小丘另一边传来,显示他所料不差,这批骑士确是冲着王淡真而来的。
刘裕心中在感谢老天爷,如非阴差阳错地让他遇上王淡真,肯定这位名门的天之娇女难
逃魔掌。
火把光在坡顶出现,十多骑无后奔上小丘。刘裕聚精会神的瞧着,心中求神拜佛希望司
马元显是亲自督师,将省回他不少气力。
接着整座山丘都是骑士,火光映得四周疏林一片血红,幸好刘裕藏于枝叶茂密处,不虞
被对方轻易察觉。
照他的猜估,司马元显干这种伤天害理,可令他丧名败德的事该没可能假手他人,所以
必亲力亲为,以免事情外泄。而随他来者肯定是他信得过的心腹,人数亦不会太多。
只要司马元显手脚够干净,得尝大欲后王恭势无从追究。
蓦地司马元显在十多人簇拥里现身坡顶,刘裕登时心中大定,晓得自己胜卷在握。现在
要杀司马元显对他来说只是射一箭么简单,只恨却非明智之举。若主子被杀,其手下在别无
选择下只好拼死力拼,以他刘裕现在的状态,兼之又不能不顾而去,大有可能须赔上一命。
他只是要吓走司马元显。
司马元显躲在队伍中间,正表示他对孙恩非是全无顾忌。他应已从败返南方的王国宝清
楚到天师道的大军正在边荒内活动,刘裕便是要利用他这种惊弓之鸟的心态,把他骇走。
有人在丘顶叫道:“他们醒觉了,正逃进边荒去。”
司马元显狞笑道:“看你能逃多远,给我追!”
正下坡的数十骑齐声呼啸怪叫,像见到猎物般快马加鞭,街刺而下。
刘裕深吸一口气,冷静地把箭搭到强弓去,缓缓拉成满弓,瞄准开始下坡的司马元显。
敌方的前锋此时离刘裕藏身处不到三十丈,正以高速奔至。
司马元显一声怪叫,夹腿催马,四周手下同时加速,十多人直街而下。
“嗖”!
劲箭离弦疾去,投往司马元颢,对他的马速拿捏得精准无伦,充分显示出刘裕不论在眼
力和箭术上均是一等一的高手。而更重要的是刘裕的一对灵手,令他有信心可以命中目标。
“呀”!
司马元显发出嘶心裂肺的痛呼,被冷箭透小腿而过,差点掉下马来。
一时所有人均慌了手脚,纷纷勒马,更有马儿留不住脚,连人带马从丘坡滚下,造成更
大的混乱。
火把掉到地上,立时燃着野草,生出浓烟,猎猎作响。
原本声势迫人、队型整齐的骑队,因主子受伤,乱成一团。
刘裕知是时候,狂喝道:“天师有命,须活捉司马元显那小子。”
这是通知埋伏各处箭手发动的暗号,三十支劲箭立时从各方射出,往敌人投去,射马而
非射人。
敌人从混乱变成崩溃,尤其以为中的是天师军的埋伏,谁人还有应敌的勇气?
司马元显是第一个没有勇气的人,就那掉转马头、强忍痛楚,亡命往丘顶奔回去,其它
人见主子逃走,争先恐后的追随其后,掉到地上的急忙爬起来,只恨爹娘生少了两条腿,不
能比马儿跑得更快。
刘裕和众箭手齐声发喊,瞧着对方转眼逃个一干二净,只剩下十多匹倒地受伤的可怜马
儿,仍在发出令人不忍耳闻的哀鸣。
徐道覆立于高岗上,凝望十多里外的边荒集,在她辉煌的灯火后,包含着几许焦虑、疑
惑和惶恐。
虽然很多事未尽如人意,其中郝长亨反被屠奉三算倒固是出乎料外,边荒集忽然团结一
致,击垮赫连勃勃的大军也是事前没有人可以想象得到的,不过边荒集仍难逃败亡屈服的命
运。
这场仗并不易打。
当然徐道覆并无丝毫惧意,在天师道中论智慧武功,首推“天师”孙恩,但在战场上争
雄斗胜,孙恩也要自愧不如他徐道覆。
在与建康派来的南征军多次交手中,他从未吃过败仗,诐他亲手斩杀南晋偏将级以上的
人马多达一百一十五人,可谓战功彪炳,在天师军中无人能及,即使在南方诸将里,如此战
绩亦仅只他一人。
孙恩便多次推崇他是战争的天纵之才。他自己知自己事,天分虽然重要,他的成就主要
是来自苦研历代兵法战役的成果。
他的性格亦助他成为无敌的统帅。
他从来不会轻敌,更比任何人更清楚战争是决定一切的必然手段,自古以来这情况从没
有改变过,一直在进行着不同规模、不同形式、不同性质的各式各样的战争。
他的兵法以《六韬》和《三略》为基础,在他的变通下运用至出神入化的地步,尤重文、
武二韬,精于对军队的管治、训练、武备和战略。
今次攻打边荒集的策略由他全盘厘定,送交慕容垂批阅,以后者的雄材大略,征战经验
之丰富,亦只作了少许修改,令他深以为傲。
他的策略可大分为天时、地利、人和三方面。
天时者,是在淝水之战后,南北两方均出现分裂不稳的局面,只要他们双方秘密行军,
到北方诸胡和南方朝廷惊觉之时,早失去反制的时机,只能坐呼奈何。
在这方面他们做得非常成功,慕容垂徒步穿越巫女丘原,他们天师军则神不知鬼不觉地
经大别山抵达边荒,令边荒外的势力无从支援。
地利方面,以边荒集的无险可守,自是利攻不利守,只要控制颖水,边荒集的防守将全
面崩溃。若对方死守颖水,又势难挡陆路南北大军优势兵力的夹击,强弱悬殊下,边荒集能
守个把时辰已相当了不起。
无险可守的边荒集须防守的战线过长,处处破绽,只要发动铺天盖地水陆两路的进击,
再以精兵觑情况集中于一点作突破,必可一举摧毁边荒集的防御力。此正为文、武、龙、虎、
豹、犬六韬中《虎韬》的精义,专论在宽阔阵地上的各种战术策略。
人和方面,正是人欠我有。
边荒集从来是一盘散沙,人人只为私利的地方,他们更派出郝长亨这只厉害的旗子,无
所不用其极地分化边荒集的各大势力。
只恨不知甚么地方出了岔子,或许是因慕容垂存有私心,令赫连勃勃尝试先一步控制边
荒集,又或是赫连勃勃自把自为,破坏了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