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悲风显然是识货的人,道:“这是来自高丽的野参,对吗?”
朔千黛横宋悲风一眼,没好气道:“产地没有说错,不过这不是普通野参,而是长于雪岭上的千年野参王。你若是识货的,该知道十两黄金是便宜你们了。”
宋悲风与刘裕交换个眼色,虚心问道:“请姑娘指点,普通野参和野参王有甚么分别呢?”
刘裕插口道:“或许是大小的问题吧!”
朔千黛怒望刘裕一眼,不客气的道:“都叫你闭口哩!野参王的生长力特别强,纵然离开生地,仍可以继续生长,明白吗?”
刘裕心忖这女武士似乎和自己特别过不去,他当然不会介怀。笑道:“如此宝物,姑娘何 不留来自用,若欠盘川,我们乐于帮忙。”
朔千黛没好气的道:“我怎会白受人家的钱财。这是买卖,不买的话请走,勿要阻碍本姑娘发财。”
宋悲风向刘裕打个眼色,表示自己有足够的金子买野参王,只看他肯否点头。
刘裕正要说话,一个悦耳动人的声音在旁边响起道:“确是高丽雪岭特产野参王,这条参肯定不止一千年,我买。”
“啪!”
一袋金子重重地投到野参王之旁。
刘裕一眼瞧去,立即魂飞魄散。
买参者竟是脸遮重纱的安玉晴,一个在目前的情况下,他最不愿意见到的人。
第一关是掉包,第二关便是入城。
燕飞混在俘虏群中,头皮发麻地看着高悬的城门缓缓下降,横架在护城河上。
在城楼的灯火映照下,雪片变成一个个光点,撒往大地,人人被照得清楚分明。
只要任何人发觉有异,他的入城大计将功亏一篑。
幸好押送他们的燕兵均劳累不堪,只想尽快入城以避风雪。
一队近二百人的燕兵策马驰出,把守三方,其中领头的兵卫与押囚队的头目到一旁说话, 交换过文书后,又差遣人点算俘虏的数目,扰攘一番后,终肯放行人城。
燕飞暗松一口气。
他当然不是顾虑自身的安危,凭他的身手,至不济也可以脱身,怕的是万一失去如此千载 难逢的机会,又引起敌人的警觉,实在不甘心!
深长的城门门道,像没有尽头似的。
忽然大放光明,眼前开阔,原来已抵城内。
际此夜深时分,展现眼前的长街不见人影,两边店铺全关了门,乌灯黑火,一片凄清,惟 白茫茫的雪花,仍没休止地从天洒下。
二十多辆骡车泊在两边,每辆车后面都拖着个可塞进大约八个人的大铁笼,周围是数十 名如临大敌的燕兵。
燕飞看得心中叫苦,他本打定主意在进城后设法开溜,那顶多被敌人认为走脱了个逃犯, 而不知溜走的人是他燕飞。但是依眼前的情况,他若不肯入笼便会把事情闹大,这可如何是好?略一犹豫间,从门道驰出的大燕骑兵已把他们团团围着,还喝令他们登上铁笼囚车。
燕飞心中无奈苦笑,暗忖只好在离开铁笼后,再想办法脱身。
他坐的是最后一辆囚车,当铁门关上后,抓着粗如儿臂的铁枝,也颇有落难的感觉。此时如被人发现他是燕飞,就真的呜呼哀哉,完蛋大吉。即使以他的功力,仍难以破笼而出。
囚车一辆接一辆的开出,两边是押送的骑兵。唯一欣慰的是押囚来的骑兵完成任务,再没有随来,令他被识破冒认身分的机会大大减低。
车轮声和马蹄声响彻长街。
忽然间燕飞生出吉凶难料的感觉,一切再非控制在他手上。
就在此时,蹄声在前方响起。
燕飞把脸尽量贴近笼边,朝前方瞧去。一看之下立即三魂不整,七魄不齐,心叫不妙。
来的是十多骑,领头的竟然是尼惠晖,一身白色劲装,非常夺目。
与她并骑而驰的是一名燕军年轻将领,看其装扮威势,便知是燕国的王族成员。
后面十多骑人人虎背熊腰,肯定是燕军裹的精锐高手。
任燕飞如何猜想,也料不到竟在这样的情况下遇上尼惠晖。此时纵然他有能力破笼而出, 恐怕也没法突围逃走。
他本身已被困在囚笼里,而荥阳城则等于另一个囚笼。
他的目光落在笼门的铁锁上。
他能否以内力把锁打开呢?“停下!”
整个囚车队立即应令停在街上,首尾相距十多丈。
男声在前方响起道:“佛娘认为这批刚运入城的战俘有问题吗?”
燕飞正功聚双耳,收听个一清二楚,又暗骂自己适才不懂占据笼门旁的位置,否则此时便可暗探锁头的虚实。只恨悔之已晚,在两旁火把光映照下,任何异动均会惹起两旁骑兵的警觉。
尼惠晖低沉而充满诱惑力的声音答道:“太子该明白,我是不会疏忽任何从城外进来的人或物。”
被称为太子的当然是慕容德,只听他道:“可是据报燕飞已返边荒集呢。”
尼惠晖沉声道:“他只是在玩花样,大王和我都不信他。哼!我要逐辆囚车查个清楚。”
燕飞暗叫救命,偏又毫无办法。
他该怎么办好呢?
第五章 美丽盟友
朔千黛一睑得意之色地把装着野参王的木盒子,送入安玉晴手上,珍而重之的道:“这株野参王本是我到中原来作傍身之用,只因手头紧绌,不得不拿来变卖应急。姐姐懂得用法吗?”
安玉晴点头表示知道,把野参王收到背着的包袱里。
刘裕和宋悲风则呆瞧着朔千黛收拾摊档,一时间完全想不到应付安玉晴的办法。
她忽然现身眼前证明了任青堤没有说谎,安玉晴确是凭感应直追到边荒集来。心佩此时仍紧贴着刘裕胸膛,就算他想解释也无从辩白。
朔千黛收拾妥当,见刘裕仍像个傻瓜般看着自己,忽然“噗哧”娇笑,然后掉头没入人潮去了。
安玉晴别头朝两人扫视几眼,平静的道:“我有几句话想问刘兄,不知刘兄是否有空呢?”
宋悲风识趣的道:“我先返东门去。”
刘裕当然知道宋悲风会“暗中保护”,点头表示明白。
宋悲风离开后,安玉晴道:“这处太挤哩!我们找个清静的地方说话如何?”
刘裕没有甚么好说的,像等待被判刑的犯人般随她去了。
“呀!”
前方第一辆囚车处传来一声惨叫,在寂静的长街尤令人听得心惊肉跳,与燕飞同囚的战俘终惊觉到有不寻常的事发生,纷纷挤到笼边,想多看到点前方的情况。
如要移到笼门处,此刻是最好的机会。
燕飞冷静下来。
他刚才生出逃走之心,是因以为尼惠晖要把笼内的战俘逐一提出来验明正身,那他将无所遁形。现在却发觉她只是从笼外观察,对有怀疑的战俘以真气隔笼测试,所以才会传来被测试者的惨呼。
他是否能瞒过尼惠晖呢?他如破笼而去,唯一保命之法是杀出荥阳,能否成功固是未知之数,但肯定失去见纪千千以进行疗治她心力损耗的机会。
包括他自己在内,没有人清楚心力损耗过度会有甚么后果,但观乎纪千千经过这么长的一段时间仍未复元,便知道是非常严重。
这些念头飞快掠过他的脑海,燕飞猛下决心,要赌他娘的一铺。
他反蓄意移离笼门,瑟缩一角,开始运功。他不是准备出手,而是要把神功密藏起来,以 瞒过尼惠晖的锐目。
尼惠晖始终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不论她如何智比天高,仍有人的弱点。她怀疑自己的离开是声东击西之计,也是止于怀疑,多少亦受到情报的影响。而她更想不到战俘有被掉包的可能性,只因闲着无聊,才不放过入城的战俘。换作自己是尼惠晖,也不会相信燕飞会蠢得任人关进坚固的铁笼里去。
另一声惨呼在近处发出,燕飞因散掉真气,再没法判断惨叫传来的位置。
他的眼模糊起来,手足乏力,呼吸从轻柔转为重浊,效果之佳,是他事前没有想过的。
他这散功秘法全出于临时的自创,关键处在于他曾有两次进入胎息假死的经历。
当处于胎息的情况下,他口鼻呼吸之气断绝,心脏的跳动减至若有如无,经脉之气消失无踪。
凭丹劫为安世清驱除丹毒的过程里,他从安世清处进一步明白胎息是道家修练的法门,令自己回复至胎儿在母体内的先天状态,当这样的情况出现,自可暂时散掉真气。
燕飞当然不可以真的进入胎息的状态,否则后果难测。他只能把自己保持在进入胎息前的境界,但应已足够应付尼惠晖。
一阵劳累侵袭全身,燕飞感受到“凡人”的滋味,身体不由蜷曲起来,双脚还抽搐了两下。
慕容德的声音在囚笼旁道:“这是最后一辆囚车。”
燕飞勉强睁目瞧去,看到的只是车旁幢幢人影。
燕飞根本没法作出有效率的思考,还生出厌倦欲睡的感觉。
尼惠晖的声音终于响起道:“可以放他们走了!真奇怪!这该是燕飞入城的唯一机会,难道他真的走了吗?”
囚车队又再起行。
燕飞心叫侥幸,忙运功令自己“复苏”过来。
夜窝子的茶铺内,刘裕和安玉晴对坐一角。
铺内除他们外只有三桌客人,安宁而清静。
安玉晴透过重纱默默地打量他,忽然道:“刘兄因何到边荒集来?”
刘裕为之愕然,心忖难道面对面她仍不知道自己身怀心佩?那为何她又直追到边荒集来呢?刘裕苦笑道:“我是避祸来的。”
他没有解释下去,对方也没有寻根究底。
安玉晴淡淡道:“谁杀死奉善呢?”
刘裕愕然道:“安小姐何时抵达边荒集的呢?为何对边荒集的情况如此清楚?”
安玉晴道:“我来四天了,刘兄因何要问?”
刘裕听得呆了起来。
他到边荒集只有两天时间,这么说,安玉晴该是在广陵见过他后,立即兼程赶来,否则不会比他早两天到边荒集。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不是在追寻心佩吗?为何比任青媞更早离开广陵?且看她的神态, 似对心佩一无所感。
任青媞是否在骗自己呢?细想又不像如此,她没理由把千方百计得来的宝物交给自己的, 除非是逼不得已。
有关心佩的事,透出了耐人寻味的感觉。
忍不住试探道:“任青媞到边荒集来了吗?”
安玉晴道:“我暂时没空去理会她,你仍未回答我的问题,是谁杀奉善呢?”
刘裕为隐瞒心佩,对她已存歉疚之心,更不愿在此事上瞒她。答道:“照我们估计,杀奉善的该是弥勒教的妖人,甚或是竺法庆和尼惠晖其中之一亲自出手,否则凭奉善的功夫怎都有逃命的本领。”
安玉晴缓缓摇头道:“该不是他们任何一人。”
刘裕并没有把她的判断放在心上,叹道:“安小姐可知奉善可算是我的战友,那晚在广陵见过小姐后,奉善来找我,希望与我在边荒集连手截击竺法庆。”
安玉晴愕然道:“竟有此事,那你到边荒集来便不是避祸,而是与奉善合作,阻止弥勒教到南方去。”
刘裕苦笑道:“避祸是夸大了点,避风刀霜剑则是确有其事,此中牵涉到谢家和司马道子的仇恨,北府兵的内部斗争,安小姐恐怕没兴趣听。”
安玉晴点头道:“算你没有撒谎吧!不过杀奉善的肯定另有其人,不会是竺法庆或尼惠 晖,前者仍未到出关之期,尼惠晖则尚未踏足边荒。”
刘裕一呆道:“小姐如何知道的呢?”
安玉晴不答反问道:“刘兄可知我为何在来边荒集途上,专诚到广陵去见你?”
刘裕心忖妳不是为追任青媞直追至广陵去吗?当然没说出来,道:“愿闻其详!”
直至被关入囚牢,燕飞仍找不到脱身的机会。
燕人显然对这批战俘非常重视,这位于荥阳城东南角的大牢被严阵以待,灯火通明,以百计的牢卒守在两旁,虎视眈眈。
交收过程更是一丝不苟,每名战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