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无误,他会乘机收拾殷仲堪和杨全期,这也是侯亮生的看法,所以他提议我们联结殷、杨两人。”
刘裕道:“这方面我倒没有想及。对!以桓玄的为人,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屠奉三淡淡道:“因为桓玄晓得不论是王恭或殷仲堪,都不会甘心臣服于他,只是利用他来打击司马道子。王恭和殷仲堪本是计划周详,只是千想万想,想不到桓玄有借曼妙之手杀司马曜的毒招,令王恭和殷仲堪顿失靠山,又是骑虎难下。不过有利也有弊,正因司马曜横死,令司马道子有机可乘,策反了刘牢之,令桓玄功败垂成。”
刘裕竭力不去想王淡真,道:“屠兄的分析非常透彻,道尽桓玄目前的处境。”
屠奉三道:“杨全期一向和殷仲堪亲近,又深悉桓玄的为人,所以只要有机会,他们会联手对付桓玄。只可惜这两个人都不是做大事的人,除非他们肯无条件的投靠我们,否则终不是桓玄的对手。”
刘裕苦笑道:“我现在算什么东西呢?他们却是当朝名士,又位高权重,他们怎可能那么看得起我呢?”
屠奉三道:“这就要考他们的心胸眼光了。我们成败的关键,在乎能拖延桓玄多久,他愈迟收拾司马道子,对我们愈有利。在此事上我们必须想尽办法,所以必须争取殷仲堪和杨全期两人合作,令他们成为桓玄攻入建康的最大障碍。这亦是侯亮生提出的缓兵之计。”
刘裕开始有点明白了,道:“你这番话对我有很大的启示,若我只顾着在北府兵奋斗突围,疏忽了桓玄,仍是一条死路。”
屠奉三沉默片刻,然后道:“你听过干归这个人吗?”
刘道:“有点耳熟,是否新近在巴蜀崛起的一个剑手呢?”
屠奉三道:“正是此人。”
刘裕讶道:“屠兄为何忽然提起他?”
屠奉三道:“因为他已投靠桓玄,成为桓玄的得力手下。此人在巴蜀全无敌手,最爱挑战名家,剑下从不留人,因而开罪了不少人。现在既然找到大靠山,当然再不用怕人寻仇。事实上他曾多次遭巴蜀武林高手联合围攻,他仍能安然脱身,由此便可知他的本领。”
刘裕笑道:“由燕飞去干掉他如何呢?”
屠奉三哑然失笑道:“我也希望事情可以如斯轻易解决,那不如请燕飞去干掉桓玄,便一了百了。”
接着正容道:“桓玄是要找他来代替我。”
刘裕摇头道:“桓玄只是痴心妄想,屠奉三岂是随便可以找人替代的。”
屠奉三耸肩道:“可是他至少可以替代我,专干刺杀目标人物的勾当。”
刘裕愕然道:“刺杀?”
屠奉三道:“这是桓玄心中的一个计划,就是当他进占建康后,便杀尽所有反对他取晋室而代之的将领大臣。所以桓玄秘密训练了一批刺客死士,而干归便是这批刺客的头子。现在你明白了吗?对付桓玄必须比他更快更狠,否则将变成坐以待毙,到醒觉时,周围再没有能支持你的人。想想吧!若胡彬、何无忌这些站在你一边的北府将领,都被人干掉,你还凭什么对抗桓玄?”
刘裕倒抽一口气道:“桓玄这招果然既毒辣又见功效。”
屠奉三冷笑道:“桓玄这么想杀我,你现在该明白是什么原因吧!不过一天有我屠奉三在,我也不会教他得逞,桓玄有他的刺客团,我们边荒集也有刺客馆,就看看谁的剑锋利点。”
刘裕忽然清晰地握到自己的处境,如他不能在桓玄权倾南方的一刻前,把北府兵权掌握在手内,他不但洗雪不了王淡真所受的耻辱,还会死得很难看。
第 七 章 敬谢不敏
燕飞把警戒心提至极限,监察着整个小建康的情况。
一切似无任何异常之处,运货的骡车仍是往来不绝,战士则放下武器当脚夫,把卸下来的粮货送入各幢建筑物内安顿。其中以有高度防御力的羯帮和匈奴帮总坛内,存放最多。如这两个临时仓库能放满粮货,该足够让敌人的三万多大军吃上半年。
不时有敌方骑七巡哨,却又不像特别加强防备,远比不上外围严阵以待的紧张气氛。
可是他心中不安的感觉,仍是挥之不去。
这感觉由早前心中忽然浮现宗政良的形相开始。当时他心现警兆,直觉反应的朝钟楼瞧去,却给从钟楼驰来的一个马队混淆了,以为宗政良是其中一人,故令自己生出感应。吓得他不敢再以轻功在高处掠过,只敢在横街窄巷潜行。
但不安的感觉却不减反增,愈趋强烈。
唉!自己可能已被敌人发现行踪。
目击他入侵的是宗政良。
此人是北方著名的刺客,不单武功高强,更有“小后羿”的美号。擅射的人眼力特别强,何况是宗政良这级数的神箭手。敌人此着确是高明,由宗政良这家伙于古钟楼最高处的“钟楼观远”,把整个边荒集尽置于他老哥的锐目监视之下,他燕飞便是因此败露行藏,输得非常冤枉,又不得不服气。幸好他尚有灵应的超凡本领,否则至死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一回事。
现在他该怎办好呢?只要于集内任何一处给敌人截着,十个燕飞也必死无疑,强闯突围是绝对行不通的。
采花居的秘道有等于无,因为出口仍是在集内,况且他是没可能不惊动任何人的进入秘道去。
洛阳楼下的秘室又如何呢?进去岂非自困绝地,大违自己此行的原意。
就在此刻,他想起刘裕设身处地的思考方法。
假发自己变成宗政良,忽然在观远台发现他燕飞的入侵,旋又失去他的踪影,会采取什么行动?
他会立即飞报姚兴和慕容麟,秘密调动人手,封锁整个边荒集,特别是颖水的码头区,因为那是现在情况最混乱、最容易被突围的地方。敌人的行动应在不声不响下秘密进行着。当部署完成,会来个瓮中捉鳖,只要擒杀他燕飞,对荒人的打击是不可以估量的。
敌人会组成一支“捕燕队”,像对付花妖般搜捕他。这支最精锐高手的队伍,首先会猜测燕飞潜进边荒集来的目的,当然想不到他竟是来寻‘盗日疯’,只会猜测出他是来刺杀或搞破坏两种任务。
刺杀的目标不外姚兴或慕容麟两个人,而搞破坏则莫过于烧掉储粮的仓库。
想到这里,燕飞已知今次是生是死,全看能否找到‘盗日疯’,那是他唯一的生路。且还要赶在敌人醒觉前办妥一切,否则他只好硬闯突围,全力一拼,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有赚。
燕飞从藏身处窜出,朝匈奴帮总坛的后院墙掠去,灵觉感应提升至颠峰状态。
江陵城桓府内堂。
桓玄坐在地席上,满脸阴霾。
陪坐一旁的侯亮生、桓修和干归都不敢说话。
好一会后,桓玄淡淡道:“连一个人都看不住,是否该死呢?”
侯亮生等三人听后,都心生恐惧,不知桓玄此话的矛头指向哪一个人?他们三人之中谁会大难临头?
人说伴君如伴虎,侯亮生的感觉则像与毒蛇同眠,天才晓得什么时候会给他噬上一口。
桓玄有点疲倦的道:“给我把跟随淡真来的婢仆逐个勒死,这是他们应得的惩罚。”
桓修一声领命,便要借办此事乘机脱身。岂知桓玄打手势阻止他,徐徐道:“这事干归去办吧!”
桓修只好坐下来,看着干归离开。
侯亮生却是整个背脊直冒寒气,令他惊悚的是桓玄若无其事的冷漠语调、视人命如草芥的态度。
王淡真之死只能怪刘牢之,又或怪桓玄他自己,而桓玄却迁怒于无辜的婢仆。王淡真于随身行妆里密藏毒药,显然早有寻死之心,可见王淡真的死,桓玄须负上最大责任。
桓玄目光投往桓修,像忘掉了王淡真似的轻松地道:“刚才杨全期来见我,说殷仲堪要上书朝廷,要求恢复荆州刺史的原职。说好听点是征求我的意见,难听点便是逼我在此事上表态。你有什么意见?”
桓修方知桓玄要他留下的原因,忙道:“一切由南郡公作主,我没有意见。”
桓玄笑道:“当不成荆州刺史,从兄你不觉得可惜吗?”
桓修仍是同一句话,答道:“一切由南郡公决定。”
桓玄目光落在侯亮生身上,道:“我该怎么办呢?如我不肯点头,殷仲堪仍敢上书建康吗?”
侯亮生恭敬地答道:“这是司马道子分化我们的手段,南郡公明察。”
桓玄冷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是司马道子的阴谋诡计吗?不过今趟我却要感谢他,帮我试探出殷、杨两人的心意,更使全期露出他的狐狸尾巴。哼!”
两人再不敢说话。
桓玄沉吟道:“我会联属殷仲堪要求恢复原职的奏章。由今天开始,我要你们密切监视他们两人,不容有任何疏忽,明白吗?”
两人连忙答应。
时间忽然变得重要,假如他选择错误,再一次猜错收藏‘盗日疯’的地方,他的任务将告彻底失败,甚至可能因此送命。
如果姚兴要把‘盗日疯’藏在集内某幢建筑物的地库内,小建康的铁弗部匈奴总坛当然是首选。姚兴可以从赫连勃勃处弄清楚建筑物的确切情况,不用担心会有尚未被发现的秘室和秘道。例如姚兴便不晓得身居的洛阳楼,也存在秘室。
边荒集失陷于慕容垂和孙恩之手,荒人战俘被敌人集中在小建康,亦是以两帮的总坛为主。当日部署反攻,燕飞等通过秘道,把武器粮食偷运入小建康去,便是藏于两帮的地下秘室内。所以燕飞对匈奴帮总坛的地下情况,了如指掌。
在高起的院墙内,有十多座大小不一的建筑物,主堂面向建康街,三进相连,规模宏大,本身便像座堡垒,也是匈奴帮总坛最坚固的建筑物。第一次反攻边荒集成功,屠奉三便要了去作他的新刺客馆。
主秘室和秘道都设于主建筑物内,那亦是现在最繁忙的地方,人来人往,粮货不断送进来,然后分散安置到其他房舍去。
燕飞的目标却是后院东北角的独立仓房,在它下面有个粮库,没有接连秘道,是最适合收藏东西的地方。
借着房舍树木的掩护,燕飞来到目标仓房外面的花园,蹲在草丛内,观察形势。
整个旧匈奴帮总坛沸腾热闹,惟独这一角却宁静无声,没有人踏足半步。燕飞差点打响退堂鼓,好及早列别处碰运气。旋又决定进去看个究竟,一方面是时间再个容许他四处乱闯,更重要是他想到其中一个关键。
表面看,姚兴与慕容麟是合作愉快,事实则两人之间肯定不免疑忌。姚兴在‘盗日疯’一事上,大有可能瞒着慕容麟,这种毒火器能保持秘密,愈能发挥奇效。天才晓得姚兴会否在收拾荒人后,掉转矛头来对付慕容麟,这时‘盗日疯’便可大派用场,令姚兴可以寡胜众。又或姚兴怕慕容鳞意图独占边荒集,故留下一着,免致届时全无还手之力。
不论从任何一个角度去想,姚兴隐瞒‘盗口疯’一事是合乎情理的,所以故意不派人看守,以免惹人注目,又舍采花居和洛阳楼,而取放置粮货的地方收藏‘盗日疯’。
想通诸般问题后,燕飞哪还敢犹豫,从暗处窜出,来到仓房大门,就那么拉开没有上锁的仓门。
入目的情况看得他眉头大皱。
仓内塞满一包叠一包的米粮,堆至离仓顶只有数尺距离的高处,仅余近门处可容数人站立的窄小空间。
这可说是最好的防卫,不搬开百来包米粮,休想可以进入秘道去。
燕飞不惊反喜,他现在至少有八成把握,确定姚兴是把东西藏在下面的密室。
有救了!
燕飞闪了进去,关上仓门。
云龙舰在洞庭湖行驶,聂天还立在船头,负手仰望星空,神情严肃。
郝长亨来到他身后,垂手恭敬道:“帮主召长亨来有什么吩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