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荒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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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荒传说- 第36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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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裕在天亮前,登上山刘牢之安排送他往盐城的战船,他呆坐船尾处,瞧着广陵被抛在后方。 
风帆顺流往大江驶去,刘裕心中-片茫然,对于能否重返广陵,他没有丝毫的把握。刘牢之这招非常高明,一句话把他置于绝地,不但今他陷于沿海巨盗的死亡威胁下,更令他成为各方要杀他的人的明显目标。 
足音传来, 
刘裕抬头望去,愕然道:“你不是老手吗?” 
老手来到他面前,欣然道:“难得刘爷还记得我,当日我驾舟送刘爷、燕爷和千千小姐到边荒集丈,想不到今天又送刘爷到盐城赴任。嘿!我本身姓张,老手是兄弟抬举我的绰号。” 
边说边在他身旁坐下来。 
刘裕抛开心事,笑道:“我还是喜欢唤你作老手,那代表着一段动人的回忆。刚才我为何见不着你呢?” 
老手道:“我是故意不让刘爷见到我,以免招人怀疑。船开了便没有顾忌,船上这班兄弟都是追随我多年的人,可以信任。唉!千千小姐和小诗姐…… ” 
刘裕道:“终有一天,荒人会把她们迎返边荒集。” 
老手颓然道:“只有这么去想,心里可以舒服些儿。” 
接着压低声音道:“今次我可以接到这个差事,是争取来的,孔老大、孙爷和一众兄弟也有份在暗中出力。” 
刘裕生出温暖的感觉,自己并不是孤军作战,而是得到北府兵内外广泛的支持。 
老手愤然道:“际此用人之时,统领却硬把你调去盐城当太守,作无兵之帅,大家都替你不值。” 
刘裕愕然道:“无兵之帅?” 
老手道:“我本身是盐城附近良田乡的人,对沿海郡县的情况了如指掌,只今年我便曾三次到盐城和其附近的郡县去。所以今次孔老大特来找我送刘爷去,好向刘爷讲解当地的情况。” 
刘裕忍不住问道:“孔老大怎晓得我认识你?” 
老手道:“我一直有为孔老大暗中办事,我们北府兵的战船到哪里去都方便点,等闲没人敢来惹我们。早在我送你们到边荒集去后,孔老大便找我问清楚情况,还大赞刘爷和燕爷够英雄,天不怕地不怕。” 
又凑近低声道:“现在孔老大和各位兄弟已认定你是未来的真命天子,所以把筹码押在你身上,大家豁出去了。” 
刘裕大感惭愧,却晓得就算否认,仍不能改变半了点儿这种深植人心的定见,只好照单全收,默认了事。回到正题道:“盐城方面现况如何?” 
老手道:“建康派出王式讨贼,可说是最后一击,若不是焦烈武把劫掠的对象由贫农和商旅转向海外来做贸易的商船,影响舶来货的供应和朝廷的税收,朝廷亦没闲心理会。我们这个朝廷从不理沿海民众的死活。最重要只是保着建康和附近的城池,让皇族高门能继续夜夜笙歌的生活。” 
刘裕皱眉道:“沿海的民众不会组织起来自保抗贼吗?” 
老手道:“安公在世时,根本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町是司马道子掌权后,便征沿海郡县的壮丁组成乐属军,以加强建康兵力,弄至生产荒废,无力抗贼。原来焦烈武手下只有几个喽啰,这两年间却扩展至近二千人,全是司马道子这狗贼一手造成。” 
刘裕大感义愤填膺,激起了对沿海民众的同情心。他本身出身贫农,更明白普通百姓在官贼相逼下的苦难。与老手的对话,今他对此原视之为陷阱苦差的任务,产生了不同的看法,感到必须尽力而为,今受贼灾的郡县回复和平和安定。 
问道:“焦烈武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连王式也死于他手上?” 
老手道:“焦烈武本属柬吴望族,被北方迁来的世族排挤,弄得家破人亡,喷而人海为寇。自少年时代开始他便有武名,善使长棍,生性嗜杀,所到处鸡犬不留。他的战略是模仿聂天还,官兵势大,他便避往海上荒岛,然后觑机突袭,弄得官军畏之如虎,只要听到他进攻的号角声,便闻声四散。现在沿海的防御力形同虚设,谁到那里去与送羊入虎口全分别。” 
刘裕听得倒抽一口气,心忖形势比自己想象的更要恶劣。老手“无兵之帅”的戏语,亦非夸大之言。 
苦笑道:“王武是怎样死的?” 
老手嗤之以鼻道:“王式像大多数世家子弟般,自视过高,若他学懂躲在高墙之内,也不会这么容易被人宰掉。可是他却当自己是另一个玄帅,恃着从建康随他来一支三千人的部队,主动出击,却被焦烈武以假消息诱他进剿,步入陷阱后惨遭伏击,弄至全军覆没,自身也不保。现在各郡的官府只敢躲在城内,对城外的事不问不问。唉!刘牢之派刘爷你去讨贼,又不派人助你,摆明是要你去送死。” 
刘裕暗呼老天爷,王式好好歹歹也是建康军内有头有脸的将领,有一定的军事经验,否则司马道子不会委他以讨贼重任,而此人本身更是武功高强,又有一支正规军,然而尽管有如此优势,配合地方官府的人力物力,却一个照面便全军覆没,由此叮见焦烈武绝非寻常海盗,而是有智有勇,长于组织军事行动的野心家。老手是低估了他。 
问道:“盐城的情况如何?” 
老手道:“盐城本是讨贼军驻扎的城池,不过现在的讨贼军,只剩下百人,加上守城军的四百人,总数不够六百人、且粮饷短缺,士无斗志,要他们去讨贼只是笑话。” 
刘裕沉吟片刻,道:“其它城池又如何?” 
老手道:“更不堪提,如果焦烈武率众来攻,肯定会望风而遁。唉!我的确没有夸大,现在沿海诸城,不论官府百姓,都活在惶恐里,唯一可做的事就是求神拜佛,希望贼子放过他们。” 
刘裕道:“有出现逃亡潮吗?” 
老手道:“幸好近几个月来,焦烈武只是截劫人大河的外国商贸船,所以沿海郡民町以暂时喘一口气。” 
刘裕想了半晌,现出一丝笑容。道:“现在我的肚子饿得咕咕乱叫。到统领府后我不敢吃任何东西,只从后院的井打了两杓水来喝;有甚 可以医肚子的?” 
老手赞道:“刘爷小心是应该的,因为防人之心不可无,特别是对统领,更要加倍提防。哈!不过因我们是临急受命,船上的米粮都是由统领府供给的。待我去使人弄点东西让刘爷果腹。” 
刘裕心中一动,叫苦他道:“我还有几句话要问你。” 
老手再坐下去,乐意的道:“只要我晓得的,都会告诉刘爷。” 
刘裕道:“刘牢之知不知道你为孔靖奔走办事?” 
老手道:“当然知道,因为我们是玄帅钦点为孔老大办事的。刘牢之上场后,孔老大更亲自向刘牢之作出要求,希望叮继续留用我们,因为孔老大只信任我。” 
刘裕叹道:“刘牢之极吋能找你们来作我的陪死鬼。” 
老手色变道:“刘爷认为米粮有问题吗?我立即去查看。” 
刘裕道:“你认识刘牢之的亲兵襄一个叫陈义功的人吗?” 
老心茫然摇头,道:“从没听过这么一个人。” 
刘裕道:“他自称是刘牢之亲兵团十个小队长之一。” 
老手愕然道:“刘牢之亲兵团的十个队长我全都认识,却没有一个是姓陈的。” 
刘裕道:“这批米粮不用查也知道被人做了手脚,用的且是慢性毒药,要连续吃上两、三天后才生效,令人难以觉察,你去倒一碗出来给我看吧!” 
老手去后,刘裕心中思潮起伏。 
今早当他晓得刘牢之派专船送他到盐城,已心中起疑。因为如让他孤骑单身上路,凭他探敌测敌的本领,只要舍下马儿,专找山路林区走,再来多些敌人也无法截着他,只有走水路,才会成为明确的攻击目标。 
刘牢之该与陈公公碰过头,清楚在山林野岭追杀他只是徒劳无功,所以想出这条在水路上截杀他的毒计。 
刘牢之的心计非常厉害,知道老手和他的关系,所以故意放消息子孙无终,再由孙无终通知孔老大。当孔老大自以为巧妙安排老手接过这项任务,事实上却是堕进刘牢之的奸计里,让刘牢之可顺便铲除孔老大在北府兵内倾向他刘裕的势力。 
此计最绝的地方,是自己信任老手,不但相信老手不会害自己,更信任老手在北府兵水师襄称冠的操舟本领。在正常的情况下,在茫茫大江上,根本没有人能拦截老手。 
刘牢之更看通自己的性格,知道一旦遇袭时,他刘裕不会舍弃老手和他的兄弟,无耻的自行逃生,最后只有力战而死。 
这条近乎天衣无缝的毒计,大有可能是刘牢之和陈公公两人想出来的。因为这种事必须由外人去办,还可以装作是焦烈武下手,谁都难以追究。 
刘裕心叫好险,暗抹一把冷汗时,老手捧着一碗麦米来了。 
老手的脸色非常难看,道:“果然多了点古怪的香气,如不是得刘爷点醒,肯定嗅不出来。” 
刘裕接过他递来的碗,捧到鼻端下。 
古怪的事发生了,体内的真气竞气随意转,聚集到鼻子的经脉去,麦米的气味似是立即转浓,扑鼻而至。最奇妙是香气不但丰富起来,还似可以区分层次,其中一种带点涩味的香气,并不是来自麦米本身,只是附在麦米上。 
他从没想过自己的鼻子叮以变得如此灵敏,不由想起狗儿的嗅觉,大概就是这样子。又想起方鸿生。 
道:“这米给人浸过毒物,然后烘干,蒸发了水分,毒药便附在麦米上,所以麦米因烘过而脆了点。” 
放下了碗,望向双目射出敬服之色的老手。 
老手回过神来,狠狠道:“刘牢之真不是人,竟连我们都要害死。” 
刘裕微笑道:“权力斗争从来是这个样子,不会和你讲仁义道德,且为求目的不择手段。” 
稍顿续道:“现在你还有个选择,就是靠岸让我登陆,然后返广陵复命,把一切全推在我身上,指是我坚持离船,你没法阻止,如此没有人可以怪责你。” 
老手坚决的摇头道:“我老手早在答应此行时,已和众兄弟商量过,决定把性命交托在刘爷手上。我现在更下决心,不但要把刘爷送往盐城去,还要留下来与刘爷并肩作战,为民除害。” 
刘裕听得大为心动。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任他三头六臂、智比天高,可是只身单刀,与纵横海上的巨盗对敌,只是个笑话。可是如有像老手般熟悉该区域情况的操船高手相助,势必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老手又道:“我们可推说是焦烈武封锁大江出海的水口,令我们没法回航,刘牢之也难降罪于我。” 
刘裕点头道:“好主意!” 
得刘裕苜肯,老手大感兴奋,道:“在大江上,即使聂天还亲来,都拦不住我。不要小看我这艘小战船,孔老大曾真金白银拿了十多两黄金来改装,船身特厚,船头船尾都是铁铸的。我出身于造船的世家,对战船最熟悉。” 
刘裕想的却是刘牢之硬把自己留在统领府一天一夜,就是要让陈公公有足够的时间作部署对付自己。 
道:“刘牢之当然清楚你的本领,所以不会作大江拦截诸如此类的蠢事,而会用计上船来!像那次王国宝毅何大将军的方法,想想看吧!在我们没有防备下忽然遇上数艘建康的水师船,来查问我们到哪里去,着我们出示通行的文件,我们肯定会中计。” 
老手心悦诚服的道:“还是刘爷想得周到,难怪刘爷战无不胜,刘牢之又如此害怕刘爷了。” 
刘裕拍拍老手肩头,心神却飞到盐城去。 
老手低声道:“还有一件事未曾告诉刘爷,孔老大在船上放下一个铁箱子,请刘爷亲自扭断锁头看个究竟,照我看肯定是孔老大送给刘爷花用的军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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