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清雅从容道:“别忘记我的素女心法。”
高彦跃过小溪,颓然道:“这已成了我的锥心刺,怎会忘记呢?雅儿可否作个好心,告诉我你说的话不是真的?”
尹清雅腾身而起,越过高彦,领先往丘顶掠去,娇笑道:“你道我是你吗?最爱瞎说编鬼,人家才不会那么低劣。”
高彦还有甚么好说的,追在她后方上丘去了。
※※※
江文清站在指挥台上,发出命令,她的帅舰“大江号”解缆起航,驶离小健康的码头。
来送行的卓狂生、慕容战、拓跋仪、程苍古、费二撇、姚猛、刘穆之、王镇恶、呼雷方等人齐声欢呼,益添行色。
顺流而下,双头舰转瞬间把边荒集抛在后方。
大雪在黎明前停下来,寒风仍继续吹拂,江文清衣袂飘扬,心怀大畅。
自父亲江海流饮恨于聂天还手底下,她便像陷进一个永无休止的恶梦里,不但失去了信心,更失去了斗志,因为在残酷的现实下,要重振大江帮的声威根本是没有可能的,更不要说杀聂天还为她爹报仇雪恨。
可是刘裕把这一面倒的情况扭转过来,令大江帮的战船队可重返大江,她定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纵然最后与刘裕双双战死,亦永不言退。
抵凤凰湖后,她将与新建成的九艘双头舰会合,共赴健康。还有另十艘双头舰正在日夜赶工建造中,可于短期内陆续投进与天师军的战争去。
站在她身旁的阴奇有感而发地道:“又和大小姐并肩作战了。”
开始时,江文清并不喜欢阴奇这个人,那并非阴奇做了甚么对不起她的事情,而是她一向不欣赏像阴奇般爱玩弄阴谋手段的这类人,可是经过多番并肩作战、出生入死,他们之间已建立起绝对的信任和交情。
江文清道:“离开颖水后,我们分道扬镖,阴兄领五艘战舰直接由淮水出海,赶赴海盐与刘裕会合,余下的五艘由我领往健康,接载在健康的兄弟。”
阴奇点头道:“大小姐思虑周详,这个安排非常恰当,如此方不会引起司马道子的戒心,还以为我们元气未复。”
又道:“但防人之心不可无,特别是像司马道子这种反复难靠的小人。”
江文清道:“如被司马道子看破我们有防他之心,后果难测,所以我必须表示对他绝对的信任。”
阴奇听得眉头皱了起来。
江文清笑道:“阴兄放心好了!在健康籍父荫我还有一定的影响力,且司马道子一方面知道我最大的仇人是聂天还,另一方面更要倚赖刘裕去应付天师军,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是不会蠢得自毁长城的。”
阴奇同意道:“是我过虑了。或许是因我们一直与司马道子处于敌对的立场吧!”
江文清遥望颖水远方山环水曲处,想起父亲江海流因颖水而惨败身亡,自己却因颖水而能卷土重来,心中感慨。
离开边荒集时,她已下定决心,与刘裕并肩作战到底,一天未斩杀聂天还,她绝不会回去。
这将是她最后一个报父仇的机会。
※※※
“平湖万倾碧,峰影水面浮。”
正午时分,洞庭西山终于浮荡于烟波浩淼的湖面上。
天气仍未稳定下来,天上乌云此去彼来,秋阳只曾短暂现身,瞬即被层云掩去。
隔远望去,洞庭西山山影重重,数之不尽,山石景色,神奇莫测。眼前所见的岸崖满目疮痍,洞孔累累、千奇百怪,岩石层层迭迭,景中有景,景景生情。
燕飞看得神舒意畅,因连夜操筏而来的劳累一扫而空。
这是第三度与孙恩决战。首仗以自己惨败告终,次仗可算作不分胜负,今仗又如何呢?
一路操筏而来,他都不住在思索,如何把仙门诀融入日月丽天剑法的武学难题,如何减少被仙门剑诀反震之力反伤己身的侵害,却没有想及孙恩方面。
孙恩又从天、地、心三佩合璧,得到甚么启示呢?论才智武功,孙恩均在他之上而不在其下,且他积超过一甲子的功力,加上学贯天人,今回悍然向自己下战书,当有一定的把握。
自学晓仙门剑诀,先后与敌交锋,例如聂天还、史仇尼归、卢循和魔门三大高手,他一直是无往而不利,但今次是孙恩,会否有不同的结果呢?他没法肯定。
绝世的剑法,对上像孙恩般的人物,也必须有良好的战略配合。如单与对方硬拼仙门诀,一个不好,会输个一塌糊涂。
天才晓得孙恩能挡他多少记仙门诀。
※※※
尹清雅一觉醒来,昨夜临睡前的浑身酸痛已不翼而飞,睁眼看到的是雪白的营帐内部,令她生出高度隐秘、但又明知只是错觉的安全感。
营帐确是特制的,以真丝织成,薄如蝉翼。
探手一摸,却摸不到高彦。
尹清雅坐了起来,低呼道:“高彦!”
高彦刚好揭帐钻进来,欣然道:“雅儿醒来哩!”
尹清雅道:“现在是甚么时候?你到哪里去了?”
高彦在她对面坐下,道:“尚有个许时辰便入黑,雅儿睡足一整天。我到了哪里去?当然是探听敌情,几次回来,雅儿仍熟睡未醒,我不敢打扰你的好梦,只好亲个嘴儿后再出去办事。”
尹清雅粉脸通红,大嗔道:“你敢!”
高彦立即岔开话题,道:“一切果如我所料,敌人兵力薄弱,根本没法扩大搜索范围,只能局限在北颖口附近。这批燕兵更非是慕容垂的精锐部队,搜索行动更是敷衍了事。这也难怪他们,整晚没觉好睡的,又捱夜又捱冷,照我看今晚我们已可出动。”
尹清雅仍不肯放过他,红着脸儿道:“你快清楚交待,对我做过甚么使坏的事?”
高彦摊手道:“君子动口不动手,我确没有摸过雅儿,虽然想得要命。”
尹清雅一拳照他脸门轰去。
高彦往后仰跌,低笑道:“我只是吹牛皮,实际上连口都没动过。”
尹清雅拿他没法,气鼓鼓的不作声。
高彦坐起来,笑道:“所谓一夜夫妻百日恩,虽然隔着两件百宝袍,我们总算……”
尹清雅喝道:“你这死小子、臭小子!”
高彦后悔道:“早知道该一件百宝袍作枕,一件百宝袍作被,我们便可同寝共枕了。今晚就这么办。”
尹清雅没好气道:“你倒想得周详,我还没有问你,为何百宝袍有两件,飞靴亦有两双,帐幕却只有一个,是否你故意藏起来?”
高彦叫屈道:“营帐真的只有一个,还是为了雅儿的缘故,才特意带来。换了是我一个人,把百宝袍一卷,什么地方都可以大睡一觉。”
又道:“不要看我这人吊儿郎当,事实上我做事一向小心稳妥,所以百宝袍和飞靴都有备份。哈!这样的夫君,到哪里去找?”
尹清雅冷哼一声,不置可否。想了想道:“我们真的不再多等一天吗?”
高彦道:“我说要等待两天,不是怕燕兵,而是怕秘人。幸好我刚才微服出巡,竟见不到半个秘人的影踪,可知到边荒来的秘人,只有一个向家伙,其它的都到平城和雁门凑热闹去了。这是个重大的发现。”
尹清雅皱眉道:“你不怕遇上向雨田吗?”
高彦笑道:“向雨田虽然厉害,但总不是铁打的,他也要休息和睡觉。何况隔了这么一段长时间,他也不知搜到哪里去了,撞上他的机会是微乎其微。”
尹清雅担心道:“不要轻敌好吗?”
高彦一呆道:“对!我确实有点被暂时的成功冲昏了头脑,我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雅儿着想。就这样吧!待下一场大雪来临时,我们才行动。看天色,两个时辰内必有另一场风雪。”
尹清雅又以奇怪的眼光瞧他。
高彦笑道:“雅儿累不累?我最拿手帮人推拿,保证雅儿从未试过那么舒服。”
尹清雅没好气的横他一眼,爬起来钻出帐幕去。
第七章四大奇书
桓玄独坐堂内,心中思潮起伏。
他想到谯嫩玉,此女确是天生的尤物,女人中的极品,每次都能令他乐而忘返,令他完全忘掉了王淡真,再没有刚失去她时那种愤怨失落的感觉。
谯奉先更是超卓的智士,绝对可以代替侯亮生和干归,令自己对得天下更有把握。最凑巧的是谯奉先和屠奉三,他们的名字是那么接近,这是否一种奇异的宿命,奉三会否有一天因奉先而亡?
门卫此时报上堂兄桓伟求见。
桓玄精神一振,知道是有新的消息来了,自侯亮生自杀身亡后,桓伟便负责侯亮生的职务。对桓伟的能力,他是绝对的信任,而桓伟在情报方面的工作亦做得非常出色。
桓伟直抵他身前,施礼后坐下。
此人身材修长,腰板笔直,神色冷静而自信,算不上英俊,但方形的脸却予人稳重踏实的感觉,两道浓眉更使人感到他精力充沛,永不会因事情的艰难而退缩。
桓玄微笑道:“健康方面是否有好消息?”
比桓玄长两岁的桓伟深悉桓玄的性格,恭敬地道:“确有来自健康的最新消息,表面看还是个坏消息。”
桓玄不知为何今天心情特佳,兴致盎然的道:“那便更要听哩!”
桓伟道:“谢琰和朱序的远征军旗开得胜,接连收复吴郡和嘉兴两城,廓清了直接攻打会稽之路,随时沿运河南下,直接攻打会稽。”
桓玄眉头大皱道:“是否太过容易呢?”
桓伟道:“所以我说表面看来是坏消息,这摆明是徐道覆避其锋锐、诱敌深入之计。因为当谢琰派兵攻打附近海盐、吴兴和义兴三城,天师军却据城力守、寸土不让,令谢琰只能控制运河,却没法主宰运河旁的辽阔区域。”
桓玄道:“谢琰虽然名士习气极重,但始终曾随谢玄打过肥水之役,并非初出道的雏儿,怎都该知道是敌人的诱敌之计。”
桓伟道:“就算他不知道,朱序也会提醒他,可是他却另有盘算。刻下他攻打的三城中,其中吴兴和义兴可互为呼应,敌稳如盘石,任远征军狂攻猛打,仍难以动摇其分毫。但另一城——靠海大城海盐却只是一座孤城,全赖隔着海峡的会稽、上虞和余姚从海上支援,始能力保不失。谢琰有见及此,又见吴郡和嘉兴得来容易,竟一意孤行,不理朱序的反对,一边分兵牵制吴兴和海盐的天师军,自己则率兵南下,意图攻克会稽。”
桓玄道:“在策略上,这是正确的,只要占据会稽,便可以牵制附近上虞和余姚两城,使天师军无法从海路支持海盐,如此海盐绝撑不了多久。”
桓伟道:“表面看来如此,可是徐道覆乃善于用兵之人,肯轻易放弃吴郡和嘉兴两城,必有后着,而谢琰这傻瓜在阵脚未稳之际,冒险南下,一旦被切断南归之路,肯定全军尽没。”
桓玄思索道:“另一支由刘牢之率领的远征军又动向如何呢?”
桓伟微笑道:“刘牢之的水师船队,由大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