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荒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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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荒传说- 第6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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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千千惊喜的道:“这是不可能的,燕郎怎办得到的呢?”
        燕飞的脸容在她的注视下逐渐清晰起来,四周却暗黑下去,那情景既真实又虚幻,秘异至极点。
        燕飞轻柔的道:“今次全赖安姑娘大力帮忙,令我能突破以前的局限,越过万水千山来与千千相会。生命真的未试过这般美,千千感应到安姑娘吗?”
        燕飞确是有感而发,任旁人怎么猜想,绝没有人可以猜得着,纪千千和安玉晴的初遇竟是在如此的情况下发生。三个心灵的接触,爱的感觉是如此无边无际和绵密,超越了世间任何男女的所谓“爱”。其纵深处亦是摸不着顶,碰不着底,爱的深处仍有无尽的爱。奇妙的感觉,在心灵的秘密天地里,泻出千川万河,激出漫空的火花。
        纪千千惊喜的嚷道:“玉晴姐!是你吗?”
        安玉晴的声音从远处传过来平静道:“千千姐!我们终于相遇了。纵然是初次相会,但我对千千的了解,已超越任何的了解,我们正分享着的,亦超越了我们所曾拥有过的一切。自懂事以来,我一直在追求某种东西,又或某一方面的事物;某种真相,又或某种最近似真相的真相。我害怕去知道,也渴想知道。但在这刻,我感到已找到我一直在追寻的东西。生命不是挺奇妙吗?”
        到最后几句话,她的声音沉寂下去,微如回音。
        纪千千叹道:“玉晴姐道出了我的心事,只要我们能在一起,其它的事我再不在乎。玉晴姐的话令我感动。”
        燕飞晓得安玉晴已支撑得非常吃力,不想她过度损耗,道:“我们要走了,千千要保重,人世间的劫难,自有其前因后果,非是个人之力能够改变,我们只要问心无愧便成。千千须坚强起来,比以前更坚强,记住我们很快就会在一起了。”
        纪千千忙道:“风娘告诉我,短期内我们会离开荣阳,目的地可能是中山,但可能只是个幌子,燕郎勿掉以轻心。”
        燕飞一句“明白了”,和她心灵的联系倏地中断。
        纪千千“呵”的一声叫了起来,心中填满依依不舍的情意,但再没有丝毫孤独无助的感觉。
        她自然而然的睁开双目,首先接触到的是风娘充满关怀的眼光,接着发觉返回了卧房的现实里,记起了自己仍是慕容垂的俘虏,身处荣阳城内慕容垂的行宫里。
        前后两个截然不同的情景,其强烈的对比和分野,令她生出奇异的感觉。
        黑夜是如此宁和静谧。
        坐在床沿正目不转睛打量着她的风娘正为她把脉,双目闪过惊异的神色,道:“小姐不但完全复原,眼神还比平时明亮深邃。”
        纪千千暗吃一惊,怕她看破端倪,忙岔开道:“发生了甚么事呢?”一边说话,一边坐将起来,风娘只好缩手。
        风娘体贴地为她拉被子盖着娇躯,答道:“小姐昏倒了,太医来看过你,说小姐的脉象虚弱散乱,不过我看小姐已没事哩!真奇怪。”
        不知如何,纪千千总感到风娘今天有异于平时,不单神态上远较平常亲近,更是满怀感触,难隐伤情。
        纪千千目光投往一角的小诗,担心的道:“一定吓坏了诗诗哩!”
        风娘柔声道:“当她醒来看到小姐身体安康,会以为作了个噩梦。”
        接着深沉的叹了一口气。
        纪千千讶道:“为何大娘像满怀心事似的呢?”
        风娘凝看了她好半响,脸上现出伤感的神色,轻轻道:“那是旧事了,在二十多年前的同一个晚上,发生了一件事,改变了我的一生。我多么希望那一晚的事并没有发生,但我亦知道,假设事情重演一遍,我仍是会作出同样的选择,那或许是命中注定的。”
        纪千千谅解的道:“那就是说大娘并没有后悔自己的选择。”
        风娘露出纪千千是她知己的感动神情,点头道:“小姐看得很准,我并没有后悔,只是叹造化弄人,老天爷为何要这样对待我呢?”
        纪千千隐隐感到风娘说的事与燕飞之父有关,问道:“究竟发生了甚么事呢?”
        风娘沉默片刻,然后像提起与自己不相干的事般,淡淡道:“我爱上了敌人。”
        纪千千“呵”的一声叫了起来,一时不知如何安慰她才好。
        风娘的容颜现出既伤感又沉醉的表情,显然脑际中正萦回着对往事的追忆,沉重的道:“回忆为何总是令人痛苦?是因为我们知道逝去了的岁月是追不回来的,而我们也永远无法回到过去,无法弥补因错误抉择而造成的痛苦。回想起当时的一刻,似乎某一力量正支配着我,使我完全无法为自己作主。这就是命运吗?”
        纪千千当然没法予她一个肯定的答案。不由想起在建康秦淮楼雨枰台上初见燕飞时的情景,本来她对到边荒集去仍有点犹豫,可是见到燕飞后,仅有的少许犹豫都消失了,更感到若命运真的存在,燕飞便是她的未来。
        风娘完全沉浸在记忆的洪流里,像看不到纪千千般幽幽自语道:“当时在王猛的率领下,包括皇上在内的大批高手全力追捕他,我也是其中之一。但没有人想过他如此强横,竟能屡次突破我们的天罗地网,脱身而去。那时我还不知道,已对他生出倾慕之意,他是如此智慧、大胆和坚毅,可以能人之所不能。”
        纪千千忍不住问道:“他是谁呢?”
        风娘似再次发觉纪千千的存在,目光往她投去,双目闪闪生辉,却没有答她的问题,自顾自的说下去道:“当时他已逃至边疆,如给他逃往大草原去,我们将永远寻不着他。唉!我并不明白为何王猛不惜一切也要杀死他,只知道要遵从上头的命令。在我们全力搜捕下,他再一次陷进我们的罗网内,但仍给他凭着盖世奇功,突围而逃,不过他也因伤上加伤,接近油尽灯枯的田地,我和两个王猛手下误碰误撞的截上了他。唉!”
        纪千千好奇心大起,追问道:“接着发生了甚么事呢?”
        风娘像着了魔般双目射出温柔的神色,轻轻道:“真想不到,我们合三人之力仍不是他的对手,我的两个伙伴先后命丧在他的手中,当我也被他击倒,自忖必死时,他却放过了我。唉!我从未见过有人像他般把生死置于度外,还和我开玩笑,说自知再没法逃走,又见我生得标致,宁让我割下他的头颅去领功。唉!如果他不是接着昏迷过去,我说不定真会杀他。可是我怎能对一个曾放过我,又全没有反抗之力的人下手呢?”
        纪千千同情的看着她,想象到当时她心中的矛盾和痛苦。
        风娘一脸沉醉的道:“于是我作出了这一生最大瞻的决定;最不顾一切的决定,就是助他逃往塞外去,然后永远都不回来。”
        纪千千只有听着,没法答话。她明白风娘当时的心情,那种不惜一切也要保着情郎性命的决心。
        风娘道:“由于我清楚王猛的布置和部署,加上我的座骑是族内有名的神骥,虽带着一个人,仍在二天之后才被迫上。”
        纪千千骇然道:“我还以为大娘就这样带着他成功逃往塞外去,岂知仍被人截着,那怎么办呢?”
        风娘望着她,眼神逐渐凝聚,从回忆中返回到现实来,沉声道:“截着我的是皇上,当时他只是王猛手下的一个大将,与王猛的关系亦不太好,因为王猛一直不信任他。”
        纪千千开始有些儿明白慕容垂和风娘之间的关系,明白为何慕容垂肯信任风娘,但她肯定慕容垂不晓得墨夷明和燕飞的关系,否则绝不会把看守自己的重责,托付在风娘手上。
        风娘像说着与自己再没有任何关系般的事?淡然自若的道:“皇上一个人追上来,只对我说了两句话,那就是﹃如果墨夷兄肯立誓永不再踏足中土,我便放你们两人一条生路。”
        纪千千生出很大的感触,因为想到若慕容垂当年没有放过墨夷明,就不会有燕飞这个人。
        风娘现出无限欷献的神情,道:“纵使皇上是出于想打击王猛的私心,我仍是非常感激他。”
        纪千千轻轻道:“于是,大娘遂带他去找燕郎的娘,因为大娘知道,若没有熟悉边疆情况的人帮助,你们绝无法脱出王猛的天罗地网,对吗?”
        风娘露出警惕的神色,回复平静的淡淡道:“老身今天话太多了。小姐好好歇息,老身告退!”
        纪千千看着风娘离去的背影,首次生出对命运的深刻体会,想到“造化弄人一四个字。
        风娘、燕郎的娘和墨夷明之间究竟发生了甚么事呢?为何他们不可以快快乐乐地在一起,共渡美好的岁月?
        纪千千很想知道。
        第三章危险交易
        刘裕独坐大堂内,吃苦亲卫为他弄的早点,思潮起伏。
        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昨夜他只睡了两个时辰。
        当李淑庄中计身亡之时,建康城陷入惶恐惊怵之际,他会通过王弘和他的高门至交,向建康权贵发出最重要的信息,就是他刘裕若攻占建康,将会秉承谢安和谢玄的施政方针,继续“镇之以静”的国策。一切以稳定为重,所以他刘裕绝不是高门制度的破坏者,而是他们的保护者。
        要下这个决定是不容易的,须经过激烈的内心斗争和挣扎。
        可是他并没有别的选择。
        他憎厌高门大族华而不实的作风,不喜欢他们服药清谈、醉生梦死、脱离现实的生活方武。他更不欣赏皇室那种与民隔绝,以榨取民脂民膏,来维持极尽奢侈的宫廷生活,可是当他成为南方之主时,他将会成为他们的一分子,这个想法令他感到矛盾和失落。
        但刘裕更明白当他攀登至最高的位置,像现今的桓玄,只会有两个结局,一是保着那个位置,直至咽下最后的一口气;一是从那位置堕下来,摔个粉身碎骨。不会有第三条路走。
        个人的生死荣辱,对刘裕来说或许并不重要,直至此刻仍未被他放在心上。可是他必须为身边和追随他的人着想,例如江文清、屠奉三、蒯恩、阴奇、宋悲风、魏泳之、孔靖,至乎从边荒集来与他共生死的每一个荒人兄弟、每一个为他卖命的北府兵。那绝非只是个人的事。他刘裕若完蛋,他们的收场也会非常悲惨。
        进一步去想,假设江文清为他生下白白胖胖心爱的儿子,他刘裕有甚么不测,他的妻儿会首先遭殃。在激烈的权斗里,人性会彻底泯灭,只剩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斗争。
        桓玄正是处于这个位置上,而他作为唯一有资格挑战桓玄的人,他比任何时刻更能深切地体会到桓玄位高势危的处境,因为桓玄正是他未来的写照。
        他愈来愈明白屠奉三的话——当你处于那个位置时,必须做那个位置该做的事。
        所以为了追随他的人的整体利益,个人的得失再不是最重要,必要时须作出牺牲和让步。身为布衣庶人,他对高门大族的作风是深恶痛绝的,但为了大局,他必须作出妥协。而一旦他向高门大族发出妥协的信息,他只有坚持承诺,否则将成弃信背义的人。
        他唯一可以坚持的,是永远不被建康皇朝和高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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