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老姜跟随她父亲已有四十年,对和风山庄的一草一木,他都了如指掌。如果连他都找不到人,还有谁能找得到?赵无忌忽然道:“我找得到。”老姜道:“你知道他在那里?”赵无忌笑了;“那地方只有我知道,我替你去找。”他也不管自己身上已换了新郎倌的吉服,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冲了出去。老姜看着他,摇头叹息道:“小少爷的脾气,真是跟大少爷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他虽在叹气,眼睛里却充满了欣慰。他的大少爷一生从末做过见不得人的事,如今毕竟有了善报。能够眼看着这位小少爷长大成*人娶妻生子,他自己这一生也没什么遗憾了。他只希望这位小少爷能赶紧找到他的大少爷:赶快拜天地、入洞房,他也好喘口气,去找他的老伙伴痛痛快快喝两杯。千千却有点不服气忍不住道:“我就不信这里还有连我们都不知道的地方。”老姜道:“有些地方我们本来就不该知道。”千千道:“为什么?”老姜道:“因为那一定是大少爷处理公事的机密重地,大少爷一向公私分明,当然不会让我们知道。”千千道:“那么赵无忌怎么会知道”老姜道:“小少爷是大少爷的传人,将来大少爷退休了之后,继承他事业的就是小少爷,这些事他当然应该让小少爷知道。”千千更不服气了:“凭什么只有他才能知道,我难道不是我爸爸亲生的”老姜道:“你?你到底是女孩子”千千道:“女孩子又怎么样?”老姜道:“女孩子迟早总要出嫁的,出嫁之后,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他说的是实话,他一向说真话。千千想驳他都没法子驳他,只有狠狠瞪了他一眼,道:“我就偏偏不嫁,看你怎么样?”老姜笑了,道:“我怎么样?我能怎么样?”他眯着眼笑,又道“怕只怕到了时候,别人真想要你不嫁都不行了?”黄道吉日大风堂的组织严密而庞大,大风堂的势力不但遍布在中原,而且远及关外。大风堂能够有今日,除了因为“龙卷风神”云飞扬的雄心和气魄实在非人能及之外,也因为他还有三个一直跟他同生死共患难!跟他并肩作战,始终奋战不懈的好朋友。这三个人就是司空晓风赵简和上官刃。他们用血汗创立了大风堂,胜利和光荣,当然也应该由他们分享。自从云飞扬老爷子宣布封关五年,苦练一种绝代无双的剑法之后,大风堂的重担,已完全落在他们肩上。他们本就是生死之交,不但能共患难,也一样能共富贵。所以他们之间,从来也没有争权夺利的事发生过,只有一心对外,扶弱锄强。鄙是他们三个人的脾气和性格,却绝对是三种不同的典型。司空晓风年纪最大,脾气最温和,是江湖中有名的“智者”。他平生不愿与人争吵,更不喜欢杀人流血。他认为无论什么事都可以用人的智慧解决,根本用不着动刀子。所以江湖中有的人偷偷的给他取了个绰号,叫他“司空婆婆”!大风堂门下的弟子,对他虽然十分尊敬,心却并不一定真的佩服。这些血气方刚的热情少年们,总认为他做事未免有点虚伪,有点懦弱。他们有满心雄志,卸偏偏总是施展不出。因为司空晓风早已决定了对付他们强敌“霹雳堂”的方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不到必要时,绝不出手?大风堂门下的子弟,若是侵入霹雳堂的地界,杀无赦!上官刃是个无论遇着什么事都“三缄其”的金人!巴连跟随他多年的亲信,都很难听到他开口说一句话。他始终认为每个人都有权保留些隐私,绝不容任何人过问他的私事。他的居室一向禁卫森严,从来没有任何人敢妄入一步。他也像赵简一样,妻子早故,唯一的女儿又被送到远方。现在他非但没有亲人,甚至连朋友都没有几个。他的孤僻和高傲,天下皆知,根本就没有人能接近他。所以他们三个人,最受子弟们爱戴的就是赵简。赵简少年时跃马江湖,快意恩仇,当街拔剑,血溅五步。到老来他的脾气虽已渐渐和缓,却仍然是个光明磊落的性情中人!只要你真是他的朋友,就算要他把头颅割下来给你,他也不会皱一皱眉头。这种人正是少年们心目中典型英雄。大家不但对他尊敬佩服,而且真心喜欢他,今天是他独生子大喜的日子,大家当然都要赶来喝他一杯喜酒。巴连那位已经在青石山绝顶闭关两年的云老爷子,都特地派人送了份重礼来道贺。每个人都在等着看新郎倌的风采,更想看一看他那又贤慧又美丽的新娘子。赵无忌一出现,大家就围了过来。虽然他并没有走到大厅去,可是后园里也有人,到处都挤满了人。大家看到穿吉服的新郎倌,还没有拜天地就出来乱跑,都觉得又惊奇、又高兴,绝没有任何人认为他失礼。赵二爷的公子,本来就应该是这么一个不拘小节,豪爽脱的男子汉。赵无忌好不容易才摆脱了他们,穿过后园里的一片桃花林,走过一条弯曲的小岸,来到一个种满了青竹的小院。风吹竹叶,宛如听涛,外面的人声笑语,都没有传到这里。小院里有五间平轩,三明两暗,是和风山庄主人静思读书的地方。老姜当然知道这地方,当然来找过。他没有找到他的大少爷,只因为这里根本就没有人,前前后后一个人都没有。鄙是赵无忌并没有觉得失望,因为他知道这地方的秘密。只有他知道。最后面一间雅室,才是赵简的书斋,四面都是书架,走进来就像是走入了一间书城。鄙是这里也没有人。赵无忌大步走进来,确定了这里没有人,非但没有着急,反而放心了。因为只有他知道左壁的书架,还有个秘密,那才是他父亲处理大风堂事务的机密重地。他相信他父亲一定在这里,很可能正在和上官三爷商议什么机密的大事。他并没有直接进去,先用案上的青铜镇纸,轻轻敲了敲书架的第三格横木。他一连敲了三次,都没有反应。这时他才有点着急了,用力扳开了书架旁的扳手,书架刚转开一线,他就已冲进去了。他的父亲果然就在密室里,身上还穿着特地为他儿子的吉日所裁制的紫缎长袍手里还拿着他平时爱不释手的一个翠玉鼻烟壶。可是他的头颅却已不见了。赵无忌跪了下来,既没有号哭,也没有流泪。他眼中已没有泪,只有血!一阵风从外面吹进来,将书桌上一本黄历吹起了两页,就好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翻开了一样,正好翻到第三页,上面正好写着:三月二十七,大吉,宜婚嫁。这一天真是个诸事皆宜,大吉大利的黄道吉日。
第二章凶手
疑凶大风堂的三大巨头之中,名满江湖的“金龙剑客”赵简,竟在他独生子大喜的那一天,神秘的失去了他的头颅。这当然是件轰动天下的大事。就算不认得,没有见过赵简的人,至少也听过他的名字。他有朋友,当然也有仇敌。不管是他的朋友还是仇敌,对这件事都会觉得很惊讶、很好奇。有些对这件事知道得此较清楚的人,无论走到那里,都会成为被人询问的对象,大家最想知道的一个问题就是:“凶手是谁?”这问题谁都不知道,谁都不敢妄下断语。因为如果有人说错了一句话,这个人也很可能会在半夜里失去头颅。所以江湖中难免议论纷纷:“赵简真的死了,真的破人割下了他的头”“绝对是真的。”“他是什么时候死的”“就在他的儿子成婚的那一天,三月二十七日。”“听说那一天是个大吉大利诸事皆宜的黄道吉日。”“那天的确是个好日子。”“娶媳妇当然要选个好日子,难道杀人也要选个好日子?”“那一天诸事皆宜,宜婚嫁、也宜杀人”“所以杀他的那个人,直到现在还没有被人找出来。”“要把这个人找出来,恐怕还不太容易。”“可是赵家的人多多少少总应该有点线索。”“好像有一点”于是有些热心的人,就开始想替赵家的人找出更多的线索来.“赵简是死在什么地方的?”“就死在和风山庄。”“那一天到和风山庄去贺喜的人一定很多,为什么没有人看见?”“因为他是死在他的密室里。”“他那密室真的很秘密?”“绝对秘密,甚至连他自己的女儿都不知道。”“有谁知道?”“听说到过他密室中去的,除了他自己外,一共只有三个人。”“那三个人?”“司空晓风,上官刃和他的儿子。”“难道,只有这三个人,有可能杀死他?”“我实在很难再想出第四个。”“为什么?”“赵简并不是个普通人,他还不到二十岁的时候,就凭着他的一柄剑,开始闯江湖。”“我也听说过,他十七岁的时候,就在长安上,拔剑杀了“长安虎”。”“从那时开始,三年之间,他就杀了“关中七雄”“黄河四蛟”,还击败了关中最负盛名的剑客笑道人和陶中雄。”“所以,他不到二十岁,就已经名满天下。”“他还不到三十岁的时候,就已帮着云飞扬创立了大风堂,你想想,像这么样一个人,总不会随随便便就被人割下头颅去?”“我根本就想不通。”“你应该能想得到的,割他头预的人一定是跟他很熟的人,所以他才会对这个人毫无戒心。”“这个人的武功一定也很高,出手也一定极快。”“华山医隐陆通当时也在场,而且还验过赵二爷的。”“他怎么说?”“他所定杀死赵二爷的凶器绝对是把剑,而且一剑就割下了赵二爷的头颅。”“司空晓风和上官刃刚好都是用剑的高手。”“他们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赵二爷的儿子是不是那个随时都可以替朋友挨刀的赵无忌?”“就是他!”“他当然不会是凶手。”“绝不会。”“那么依你看,凶手究竟是上官刃?还是司空晓风?”“我不知道。”“你猜猜?”“我不敢猜。”这些议论是在公开场所就听得到的。在半夜三更,小院里的瓜棚架下私室里的小桌酒樽旁,还有些别人听不到的话。“听说最有嫌疑的一个人,就是司空晓风。”“为什么?”因为他本来是最后到和风山庄的一个人,是三月二十七日那天晚上才到的。”“最后的一个人,应该是没有嫌疑才对。”“可是后来又有人调查出来,他在二十五日那一天,就已经离开保定。”“那么他二十六日就已经应该到和风山庄了。”“最迟下午就应该到了。”“从二十六日的下午,到二十七日的晚上,这一天多的时间里,他到那里去了?”“没有人知道。”“所以才有人认为他的嫌疑最大。”“不错。”“可是我听说二十七日的那天下午,只有上官刃一个人始终跟赵二爷在一起。”“所以上官刃的嫌疑也不小。”“他们两个人呢?”“直到今天他们还在和风山庄。”“谁走了,谁的嫌疑就更大,他们当然是谁都不会走的。”“其实他们走不走都一样。”“为什么?”“因为他们都是赵二爷的生死之交,都没有一点理由要下这种毒手,如果找不到确实的证据,谁也不敢怀疑到他们。”“现在有找出证据来吗?”“没有。”今天已经是四月初四。“头七”已经过了。夜。现在距离赵无忌发现他父亲体的那天,已经整整有七天。已经七天了,赵无忌还没有流过泪,连一滴泪都没有。他也没有喝过一滴水,当然更没有吃过一粒米。他的嘴唇已乾裂,甚至连皮肤都已经乾裂。他的眼眶已凹下去,健钡红润的脸色,已变得像是张白纸。他的全身都已僵硬麻木。贝见这种样子,每个人都害怕了,甚至连千千都害怕了。鄙是没有人能劝他。他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最难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