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韦心中暗叹,想这卢大人这张嘴还真是厉害,翻来覆去的都是他的理。
只是这理虽然是强词夺理,但仗着大宋的国威,偏偏那李煜无可奈何。
“大宋皇帝陛下若是需要医者,鄙国御医院中尚有几位医术高超的名医,我可以将他们统统献给陛下,卢上使就不必非得要这个石韦了吧。”
李煜还是不甘心就此把石韦放走,一再的想找理由把他留下。
见得李煜百般的阻挠,那卢多逊渐渐有些不耐烦了,茶杯“砰”的放桌几上一放,冷冷道:“既然这件事李国主这么不痛快,那咱们就暂且搁下,先说一说这第二件事吧。”
李煜以为把卢多逊搪塞过去了,暗松过一口气,忙笑道:“不知上使这第二件事是什么,只要鄙国能办到,定然竭尽所能。”
卢多逊便道:“这第二件事说来也简单,我朝陛下对李国主的文采欣赏已久,此番派卢某出使贵国,正是想请李国主移步汴梁,既可朝见我大宋皇帝,又可让我主亲眼见识一下李国主的文采。”
李煜闻言大骇。
这一次他的惊骇,已远超于方才。
什么欣赏我的文采,什么令我去汴梁朝见,统统都是借口,我这一去岂不是有去无回,你大宋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将我南唐吞灭!
李煜顿时慌了,额间冷汗直滚,忙道:“身为臣属,我本该去汴梁朝见大宋天子,只是眼下我身染风寒,行动不便,只怕难以成行,还请卢上使代我向天子禀明个中难处。”
李煜不是傻子,忙不迭的找借口推辞,说着还赶紧咳了几声,以显示自己确实是有病在身。
卢多逊岂能不知他是在假装,但皇命在身,还是对李煜费了半天唇舌,力劝他赴梁汴朝见。
李煜不敢公然拒绝,只能又找了诸多借口推拒。
卢多逊见自己该说的都已说了,李煜不肯去汴梁也不关己事。
他当下便改换口风,作为难之状,叹道:“本使先是向李国主求取石韦这样的人才,李国主不允,劝李国主去汴梁朝见天子,李国主又不肯。李国主这般态度,实在让本使很为难啊,真不知回京之后,该如何向陛下复命。”
听得这卢多逊旧事重提,这个时候,李煜只想把朝见之事推掉便是,其余就算是天塌下也算不得屁事。
于是他忙道:“石韦之事,我适才想过,既是天子需要的人才,我理应献上,卢上使尽可带他回大宋便是。”
李煜终于禁不住卢多逊的几番“恐吓”,别无选择的松了口。
卢多逊这才满意,遂是笑道:“难得李国主如此为天下设想,那本使这趟回京,就勉为其难的将李国主的难处,如实的向天子禀明吧。”
李煜大喜,忙是起身拱手道:“多谢卢多上使。”
卢多逊办完了正事,赖得再多费唇舌,遂道:“本使就不打扰李国主休息了,至于石医官,你与李国主也算君臣一场,不妨就在此道一个别吧。”
卢多逊起身告辞,李煜亲自送到门外,满脸陪笑的目送着卢多逊离去。
待到卢多逊的人影完全消失在视野中时,李煜方才长松了一口气,身子只如虚脱一般,摇摇晃晃,若不是左右及时扶住,只怕就要软倒在地。
见他这副软蛋之想,石韦心中鄙意更生。
他便走上前来,淡淡笑道:“臣多谢陛下能高抬贵手,放臣一条生路,臣将来必会报答。”
“哼,好一个‘必会报答’,朕倒想听一听,你打算如何报答。”李煜怒瞪着石韦道。
石韦不假思索道:“将来大宋若是兵伐唐国,金陵城破之时,臣答应陛下,一定会代陛下好好照顾好皇后娘娘,以此来做为对陛下的报答。”
石韦这般公然咒称南唐国灭,还口称要替李煜照顾他老婆,如此公然的言辞羞辱,正是要报这些日来,自己所经受的那牢狱之苦。
这些话说将出来,石韦只感无比的畅快,压抑已久的一口恶气,狠狠的得以发泄。
李煜听着却是勃然大怒。
眼瞧着几天前还是自己的臣子,自己只消动动手指,就可以如掐死一只蚂蚁一般轻松处死的卑微人物,而今,却敢当着众人的面,公然羞辱自己。
李煜气得是满脸通红,几欲喷血。
“臣此去大宋,陛下也不必太过挂怀,臣以为用不了多久,你我便会再次见面,到那个时候,臣一定会履行臣今日所许下的诺言。”
石韦再次表情平淡的说出这羞辱之词。
只是这一次,他却并非是在故意气李煜,因为知晓历史的他很清楚,南唐国的覆灭已近在咫尺。
“你——你——”
尽管气极难当,但因知石韦此时已有大宋庇护,李煜根本就不敢动他,只能气急败坏的指着石韦,却一句话都喷不出来。
“陛下多保重,臣就此告辞了。”
石韦拱手一言,然后便拂袖转身,昂首阔步的,大步的走出了这御书房。
一殿的宫女宦官,目瞪口呆的看着石韦离去,惊诧之下,似乎不敢相信方才发生之事。
至于李煜,则是愤愤的瞪着那一袭青衫,只恨得咬牙切齿,最终却只能付作一声无可奈何的愤叹。
第二章 再见,金陵(求票求收藏)
李煜怒视着石韦扬长而去,心中的愤怒无处发泄,便向左右宦官宫女们大吼:“滚,都给朕滚出去!”
这些奴婢们吓得心惊胆战,忙不迭的都退出了御书房,生恐走慢了一步,若得皇帝牵怒于己。
人去楼空,诺大的御书房中只余下他一人。
李煜人如虚脱一般,一屁股瘫坐于龙座。
“石韦,石韦,可恨啊……”
李煜唠唠叨叨,咬牙切齿,一遍遍自顾自的骂着石韦。
也不知过了多久,殿中又响起了脚步声,李煜看也不看,不耐烦的骂道:“朕不是叫你们滚出去吗,给朕滚。”
细碎的脚步声因这一声吼而停下,须臾之后,只听得一声轻声小心的“陛下”。
李煜怔了一怔,抬起头来,却见站在阶下的,正是小周后。
李煜的气原已消了不少,但一看到小周后时,不自觉的便想起了石韦的“嚣张”,便没好气的来了一句:“你来做什么?”
小周后小心翼翼的走上台阶,轻声笑道:“臣妾听说陛下在此生闷气,只怕气坏了陛下的身子,所以才赶来瞧瞧。”
说着,她便将纤纤素手伸了过去,相要抚平他起伏的胸膛。
若是平时,小周后这般温柔相一出,李煜早就酥到了骨子里,什么烦恼忧愁都抛在了脑后。
但是现下,眼瞧着小周后柔媚体贴之状,他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
啪——
他竟是狠心的一抬手,将小周后的手拨了开。
小周后神色一震,眉目之中顿时流露出几分委屈,一时尴尬的立在李煜跟前,不知如何是好。
李煜却瞪了她一眼,愤愤道:“都是你做的好事,害得朕被石韦那狗东西羞辱,朕的颜面都让你给丢尽了。”
这么多年来,李煜素来是对她百依百顺,重话都鲜有一句,更别提今时如此“恶毒”之词。
小周后立时给李煜这一番话吓懵了,花容惊怔了半晌方始明白过来,秋水般的眸中,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便滚落下来。
她掩泪泣道:“陛下,臣妾对天发誓,臣妾与那石御医清清白白,绝没做任何对不起陛下之事,臣妾……”
“不必再说了!”李煜大手一挥,冷酷的打断了小周后的辩解。
李煜冷扫了他一眼,语气漠然道:“朕的颜面早已无存,事到如今,朕也不想再听你所谓的解释,朕还你许多奏章要批阅,你退下吧。”
“陛下……”
小周后欲待再言时,李煜已拂袖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入内书房中。
诺大的殿中,只余下小周后那娇弱的身躯,她贝齿轻咬着苍白的嘴唇,泪水过后,眸中渐渐涌起失望之色。
此时此刻,她已对那个曾经对她百般宠爱的皇帝失望之极。
许久之后,她苦笑一声,摇头幽幽长叹,缓缓的走出了大殿。
当她站在殿前,呼吸着那寒冬冰冷的空气时,激动的情绪渐渐的平伏下来。
她的眼前忽然浮现起了那个小郎中的面孔。
想起他逃过一劫,小周后的心中不禁掠过一丝安慰,再想到他即将远去大宋,从此恐怕再无见面之时,却不知为何,她的心中竟是隐隐的有些不舍。
什么东西落在脸上,冰凉冰凉的。
小周后抬头望去,原来,茫茫的天空,不知何时,又悄然的飘起了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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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整整三天的雪终于停了,积云散尽,晴空万里无云,难得一个好天气。
这一天的清晨,金陵临江码头船帆招展,人声鼎沸,比以往更热闹几分。
今日是宋朝使团北归的日子,同样也是石韦离开南唐之时。
几十艘船将沿江里许的码头所占据,其实载人的不过数艘,其余皆装载着李煜进献给大宋天子的贡品。
码头最热闹处,聚集着不少南唐的官员,那是他们在为宋使卢多逊举行一场恭送仪式。
石韦将要搭乘的这艘船位于码头的最西端,此间倒是冷清许多,寥寥无几人。
“远志,外面,不进船舱去暖和,还在这里望什么呢?”樊佩兰关怀的劝道。
“我在等一个人。”石韦的目光依旧不离栈桥,忽然瞧见一辆马车徐徐而来,便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人来了。”
樊佩兰面露疑色,遂也寻着他的目光向岸边张望,只见那马车停下,从中下来了一男一女,樊佩兰识得,那不正是潘家兄妹么。
樊佩兰笑道:“原来是潘氏兄妹来送你。”
石韦摇头道:“子君是来送我们的,不过紫苏小姐却要同咱们一起北投大宋。”
“嗯?”樊佩兰顿为一惊。
因是为免走露风声,惹得那徐常青从中作梗,故而石韦并未将潘紫苏随同北归之事提前说出。
樊佩兰听得他此言,自然是吃了一惊,便想那潘小姐是何等身份,怎会要跟着我家石韦一起北投宋国?
她茫然了片刻,旋即恍然大悟。
“远志,莫不是那潘大人已将他这女儿许了给你?”樊佩兰笑问道。
石韦轻咳了几声,笑而不语。
他这般表情,等于已是默认了。
樊佩兰便叹道:“师娘原先没看出,你这人也真真是风流,先是那熊小姐,眼下又是这潘小姐,以后八成还有什么赵小姐,李小姐的,不知还有多少女子要被你骗到咱们家里来。”
从樊佩兰这话中,石韦竟似听出了几分醋意。
他心情甚好,当下邪念便生。
“师娘放心,不管是哪家姑娘来咱家,师娘在远志的心里,都占着最大的一片地。”
说着,他的手便悄悄的伸向后边,不动声色的便按在了樊佩兰的翘臀上,轻轻的揉动起来。
樊佩兰丰满的体段顿时一颤,脸畔顿生红晕,忙是用胳膊肘子把石韦挡开,嗔道:“休得动手动脚的,若是给人看去,羞也羞死。”
她虽然是在嗔斥,但眉色之间,却闪烁着几分悦色。
石韦本想再逗弄她一番,便见那潘氏兄妹已经走近,便只好作罢,忙是下船迎了上去。
“子君,紫苏小姐,你们来啦。”石韦拱手道。
潘子君倒是很自然的跟石韦打着召呼,那潘紫苏却有些不好意思,只略略的点头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