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林的单口相声是一个传统段子《醉酒》。我发现他的相声功底很不错,甩包袱的节奏掌握得恰到好处。作为湖南人,他能够说一口很好的普通话,而且舌头很利索。
但是我的注意力并没有完全放在陆小林的节目上。我的眼睛一直跟着女主持人打转,有一次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向我看了一眼。我本来是个比较羞涩的人,但是此时不知哪里来了一股勇气,用尽全身的力量控制住了自己要躲避的念头,故作深沉地和她对视了几秒钟。她的眼睛如瀑布下的清潭一般明澈幽深,绿波荡漾,我感到自己就如一个从船上落水的人,马上就要淹死在里面了。
凌雨霏冷艳夺人哲学美女纯洁甜美
陆小林下来后,我和他聊了起来。两人都对表演非常感兴趣,一拍即合,非常投机。我们就如他乡遇故知一般,喜不自胜,互相交换了联系方法,约定以后一起合作搞曲艺作品。我相信陆小林的想法完全是出于对曲艺艺术的热爱和对我的欣赏。而我除了这两点之外,似乎隐隐还有想接近那个美女的意思。我觉得自己动机不纯,感到有点对不起陆小林的一片赤诚。但是我转念又安慰自己,革命爱情两不误,陆小林如果真的能够和我成为好朋友的话,不但不应该对此生气,而且还应该好好帮助我。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陆小林本人对该美女没有兴趣。但是这几乎是不可能的。这么美丽出尘的女子谁能不爱?除非是个天阉阳痿。
正在胡思乱想,突然我的肩膀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我回头一看,是陈奇伟。他说:“怎么送个柴禾也送这么久?”
“人家邀请我们参加一下,盛情难却啊。”
“你知不知道,刚才凌美女亲自跳了个舞,你没看到,真是可惜了……”陈奇伟还在絮絮叨叨,脸上的表情突然凝滞了。此时他也看见了那个女主持人,定定地看了好长时间,才依依不舍地回头来看我,脸上渐渐浮现出一种诡秘的笑容:“呵呵,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哈哈……”
我对金子光说:“我们回去吧。在这边坐久了不好意思。”
金子光点头表示同意,我们俩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沙土,向哲学系的同学们道别,而陈奇伟则接受了哲学系的邀请,坐在了我们的位置上。
我和金子光回到中文系的火堆旁,有同学奇怪地说:“哎?怎么前两个回来了,去叫人的人反而又丢了?”大家一阵哄笑,也没有当回事,继续说笑玩乐。
王骚问我们,哲学系那边好不好玩。我们说一般。王骚有点怀疑地看着我们。金子光就说:“你不相信就自己去看看呗。”
王骚坐在那里,皱着眉头,愁肠百转地看了我们一阵,好像在下一个很大的决心,终于还是站起身来,说要去走走。我和金子光看着他在附近转了转,最终直奔哲学系火堆那边去了。
过了一会儿,陈奇伟回来了,说:“奶奶的,那姑娘真不错!王骚坐在那里也不想回来了。”三人相视而笑。
边上的人见我们笑得诡秘,就都凑过来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听我们说了之后,大家都心痒难搔起来。过了一阵,王骚也回来了,面带陶醉的微笑,嘴里不停地发出啧啧之声。色狼们的心理防线终于全线崩溃。结果当晚我们班男生轮流溜号,都去哲学系那边转了一圈。好几个女生也觉察到了男生有点不对劲,但是许多人都是绕着路走的,好像是要去小便的样子。那些女生也就不好过问了。
班级联欢晚会一直进行到10点半,最后尽兴而散。
回到宿舍后,每日一次的卧谈会照例进行。
大家先是挤兑王骚,都学张群英的腔调对王骚说:“来,我们一起谈谈诗歌吧!”
金子光一口咬定,胖女孩张群英一定是看上王骚了。大家一齐称是。王骚则坚持说,自己是一个审美上的完美主义者,胖妞张群英虽然和他有着对诗歌共同的热爱,但个人形象上却实在一点诗意也没有。所以他是绝对不可能俯身屈就张群英的。虽然诗人王骚本人在形象上也并不出色,但是我们却不能这样来提醒他,只能是一次又一次地向王骚阐释张群英的诸多优点,劝他从了张群英。
男生的话题,一般来说总是更多地集中在美女的身上的,因此张群英很快就让步于哲学系那个美丽的女孩了。大家不知道她的名字,于是都叫她“哲学美女”。关于哲学美女和我们班的凌美女孰媸孰妍的问题,足足争论了一个小时。大家能够达成初步共识的是:二女各有特色,凌雨霏冷艳夺人,哲学美女纯洁甜美。从姿色来说,或许各人有不同的看法,但是从亲和力来说,哲学美女似乎强凌雨霏远甚。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凌雨霏,但是绝对没有人会不喜欢哲学美女。
我还从来没有追过女生
这天晚上我没有睡好。哲学美女给所有的人都造成了强烈的精神冲击,我也不例外。我甚至感到自己已经爱上了她。她的出现,如静谧夜里一盏温柔的烛火,照亮了我长期以来蒙昧混沌的心灵。她让我突然感到,这个世界原来是如此的美好。
此时,这个还不知道姓名的哲学美女,她的明眸皓齿一颦一笑都在黑暗中向我灿烂地绽放,牵引着我失眠的眼睛,在南方的秋夜里任意漂流。她甜甜地对我说:“请中文系的才子给我们表演一个节目吧!”她向场中摆了一个邀请的姿势,手臂的线条好优美。那月光下莹白如玉的手臂,如何才可以形容呢?还是古人说得好:“皓腕凝霜雪”,“青辉玉臂寒”。就算《红楼梦》里薛宝钗再世,也要自惭形秽,羞愤而退。
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摸摸这双手臂。
咳,咳……我的喉咙一阵干燥发烧,爬起来喝了两大口水,继续躺下,直喘粗气。
定了定了,就这么定了!追!
怎么追?是鸣鼓而攻之,还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菜鸟耿潇一脑门子的汗。长了18岁,我还从来没有追过女生,对这方面真可谓是一窍不通。
可以预见的是,这次战役的难度一定会非常大,我必须对此作好充分的心理准备。毛主席说,要准备打仗。要准备打大战、打攻坚战、打持久战。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要弄清楚,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
很明显,陆小林是我最需要团结的人,他是我的朋友。而凡是和我一样喜欢哲学美女的“同情兄”,都是我的敌人。如果陆小林也是我的同情兄的话,我的形势就会变得最恶劣,那是最不幸的,也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必须尽快和陆小林交流交流,把情况摸清楚。
黑暗中室友们发出阵阵鼾声,我却异常清醒。一般的鼾声对我来说影响不大,但是有两个人的动静实在是太嚣张了,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金子光人是精瘦的,鼾声却是全寝室第一。他打鼾的特色是带有一种哨声,便如一支响箭直射入云端,重又跌落下来。捡起来又射上去,又落下来……非常有节奏感,而且似乎永远没个完的时候。
王骚则时不时地磨牙,我甚至可以看见他的大白牙偶尔从嘴缝里露出来,在月色下闪着寒光,咯吱咯吱地钝响,同时还传来一种类似煮稀粥的呼噜呼噜的粘稠液体搅拌的声音,吓得本来每天晚上都在床脚趾高气扬挥汗如雨地锯木头的老鼠们也都停止了工作,战战兢兢地躲到最阴暗的角落里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鼾声和磨牙声此起彼伏孜孜不倦地进行着二重奏,但是我却不能孜孜不倦地继续听下去,我倦了。于是我在这稀粥翻滚金铁交鸣的音乐会中沉沉睡去。
圣洁无瑕的中文系美女
第二天就开始正式上课了。从尘土飞扬的军训场重新回到既熟悉又陌生的教室,真有点恍如隔世的感觉。
我们背着书包,走在南楚大学校园长长的林荫道上,沿途是一排桌子,上堆着横七竖八的宣传品。一群红男绿女坐在桌子后,人模狗样的吆喝。原来是社团招新啦。
王骚看见“文学社”三个字,就像狗看见了热大便,屁颠屁颠地就过去了。我则故作矜持,假模假式地遛了一圈,心中的目标是戏剧社。但是我想找个搭档,于是往陆小林的宿舍撒蹄而去。陆小林正抱着一把大吉他在宿舍门口装腔作势地唱,吉他比他的脑袋大几倍,衬得他像个傻瓜。看见我,傻瓜惊喜地叫道:“耿潇,我正要找你呢!我们一起加入戏剧社吧!”
我笑了:“真是不谋而合!我就是为这个来的。今天中午就是面试时间,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戏剧社面试的地点是一间大教室,桌椅都已经被搬到边上,中间腾出了一大块地方。有一男一女两个同学站在教室门口很热情地招呼我们。进去以后就看见两张桌子并排放着,后面坐着两个人,桌子上还摆着一些报名表什么的。坐着的两个人,一个是穿着军装戴着眼镜的瘦子,皮肤黑亮黑亮的,剃着板寸头,一副很深沉的样子。他的军装里面是白衬衣,衬衣的领子非常可笑地翻在军装领子的上面,似乎生怕别人看不出来衬衣已经很久没有洗了似的。他的衣袖也是扎起来的,露出黑黑瘦瘦的胳膊。衬衣袖子也是同样扎到了军衣外面,虽然很黑,但是和他黑黑的皮肤一比较,就还算是鲜白耀眼的了。另外一个则是个女生,不漂亮但是有一种沉静的气质。这两个坐着的人大概就是戏剧社的领袖人物,来面试的人一个个地轮流在他们面前回答问题,表演一些应景的小段子。而他们则在纸上写着些什么。
我和陆小林在边上看着,觉得来的大部分人都不太有表演天赋,倒是有几个女生长得颇为漂亮,很值得仔细欣赏。两个人就在一边悄悄地评头论足起来。
我觉得这是一个打听哲学美女的好机会,就顺势问道:“你们班的美女也不少嘛。”
陆小林代替他们班女生谦虚说:“不行不行,还是你们中文系的长得漂亮,昨天我在你们篝火晚会上看得都不想走了。要不是还有讨柴禾的任务,我就赖在你们那里看美女了。”
“你看上谁了啊?”
“你们的女主持人好漂亮啊,就是那个看上去冷冰冰的妹子。嗨,给我介绍介绍吧!”陆小林倒是一点也不扭捏,一上来就要我作介绍。
我不禁微笑了:“你看上我们班的了?你自己班上也有美女啊,为什么不追?”
“我们班的美女?你是说杨雪萍?”
“她叫杨雪萍?就是你们那个女主持人。”
“你说她啊?我觉得她不如你们班那个美女啊。”
“但我们班的男生都觉得她超过了我们班的美女。”
“怎么可能!”陆小林哇哇乱叫,“不许侮辱我心目中圣洁无瑕的中文系美女!”
“滚!”我也叫了起来,“不许侮辱我心目中优雅高贵的哲学系美女!”
“行了行了,咱们吵这个干什么呀?咳!”陆小林举手投降。
我也笑了:“好的,咱们扯平了。她们都漂亮,都一样漂亮,半斤八两,难分高下,可以了吧?”
“成交成交。看来大家都是这山望见那山高啊。”
“嗯,爱看个新鲜。”
“不喜欢家里的黄脸婆。”
“夹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陆小林大手一挥:“我们男人就这臭德行!得了,我们班那个杨雪萍,你要喜欢我就帮你介绍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