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东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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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东匪事- 第19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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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湛玮微微一笑:“老卒,我们是为你和山上的两三千弟兄不死才上来的。”湛玮也不容刘老卒插话,接着往下说:“解放军的大部队已经包围了这里,炮兵连的钢炮随时都有可能落下来,你是这里的头,两三千弟兄的命可都攥在你的手心里!你也晓得,解放军的钢炮可不是闹着玩的,一发炮弹就是一片废墟,就是一滩鲜血,就是一堆死人!”
    “住口!”
    刘老卒坐不住了,从虎皮的椅子上跳起来,吼道:“你再敢动摇我的军心,我就一枪打烂你的脑壳!”
    湛玮从容不迫,笑着说:“你开枪把我们打死了,解放军的钢炮就会呼啸而来,遍地开花。你想过没有,十里八寨的父老乡亲,哪一个不是连着筋骨扯着肉啊!难道你就忍心看着你的弟兄们血肉横飞,娃嵬没爹,媳妇没男人,老人没儿子……”
    湛玮的话说到刘老卒的心坎里去了,只见他挥着手中的枪,连连说:“够了,够了。”
    然后一屁股坐回椅子上。
    过了良久,他才问湛玮:“现在下头的情况怎么样了?”
    湛玮说:“很好,现在社会治安稳定,政策深得民心。”
    刘老卒“噢”了一声,表情变得更加复杂了。
    “得民心者得天下。”湛玮加强了心理攻势,“解放军是一支正义之师,是民心所向,国民党的八百万军队都败了,你们区区两三千土匪能顶个屁用。现在不是大刀长矛年代了,几个山头能经得起几钢炮,我看你们还是放下家伙投降吧,不要做无谓的牺牲了。”
    没有人愿意东躲西藏地当土匪。
    说到底,土匪只不过是那些处于逆境的人们,他们对所处的环境尽可能作出适当的反应。乱世之中,土匪和其他英雄好汉一样,只能把希望置于自己身上。
    然而希望对于刘老卒他们来说,已经破灭了。
    “现在放下家伙还管用吗?”
    “当然管用,你是刘老卒,是抗日英雄。”
    “现在我是土匪,是解放军消灭的对象。”
    “土匪是消灭的对象,也是争取的对象。”湛玮提醒他说,“解放军要消灭你们容易得很,只要几钢炮就把附近的山头轰得稀巴烂。然而解放军没有这么做。解放军是一支仁义之师,解放军的钢炮是用来对付那些罪大恶极而不知悔改的土匪。湛玮他们父子上来劝降就是给你和你的弟兄们指一条活路。”
    民国时期的土匪大都是穷人出身,他们为匪的动机大都是劫富济贫,保一方平安。他们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收取保护费,不允许任何外来势力的入侵。所以国民党来了,他们打,日本鬼子来了,他们打,现在解放军来了,他们照样打,不分青红皂白。
    自古以来,土匪都是死路一条。
    死到临头,不少土匪的恶性就会充分发泄出来,他们不放过在流窜过程遇到的一切可抢劫对象,不管是穷人还是富人,强奸能遇上的一切女人,不问是老是少。一个多月前,刘老卒的队伍在龙坪口一带烧、杀、淫、掳,疯狂地杀害靠拢**农会干部和群众,就是这种恶性的发泄。
    “婆娘王的龟儿子,我做了那么多坏事,他们哪还容得下我沙?”
    “容得下,容得下,怎么容不下呢。你上山当土匪虽然干了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但和潘壮飞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了。潘壮飞当年血洗黄梅城可谓罪恶滔天,他投诚了都没事,你还有么子好担心的。”
    湛玮这么摆谱一说,刘老卒有些动摇了。
    “说的也是,但投诚是件大事,容我和弟兄们商量商量。”
    土匪头子都动放下家伙的念头,只是拿不准放下家伙之后的命运。
    他们担心解放军耍花枪,潘壮飞现在没事,并不意味着以后没事。
    关于潘壮飞未来的命运,是刘半仙提出来的。刘半仙捋着颌下一小撮山羊胡须分析说:“潘现在没事极有可能是一个套子,他们想用潘这个大套子把我们这些梁山好汉一个个套住,然后机关枪一扫,潘跟我们一样,都他妈的没命。”
    刘半仙的这番话把在座的土匪头子吓了一大跳。
    岩队长第一个跳起来:“刘团长,你可不能跟宋江那个软蛋一样,把弟兄们一个个往死里带!”
    三根毛和肉瘤子也跟着跳起来,齐刷刷地吼:“我们跟他们拼了!”
    “宋江把弟兄一个个往死里带。”刘老卒抬头问湛玮,“婆娘王的龟儿子,你看我是宋江之流吗?”
    “你不是宋江,他们也不是梁山好汉,我也不是大宋的说客,我们是十里八寨的好兄弟!”湛玮说。
    “我们是好兄弟吗?”
    “当然是好兄弟了,要不我们干嘛要冒着掉脑壳的危险上来救你们。”
    “说得也是,够意思!”
    稍稍沉默后,刘老卒回头问黄州之花:“白干的婆娘,说说你的想法沙?”
    黄州之花说:“潘是不是套子我说不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不撒手我们肯定没命。”
    刘老卒阴沉着脸:“那你的意思是撒手喽?”
    “相比之下,撒手还有一线生机。”黄州之花说,“撒不撒手全听刘团长的。”
    刘老卒的目光在土匪们的脸上游移不定,最后落在刘半仙的脸上。
    “刘参谋长,说说你的意思?”
    刘半仙没有急着回答刘老卒,而是回头问湛玮:“婆娘王的龟儿子,我来问你沙,你在他们那边是么子身份喽?”
    “人民解放军鄂东五区武工队自卫队队长。”
    “管多少弟兄?”
    “三十。”
    “三十个弟兄?”刘半仙掐着手指算了算,“婆娘王的龟儿子官职不小嘛,应该是个副连长。”
    然后哈哈大笑:“刘团长,我们用不着怕红脑壳的钢炮了。”
    刘老卒不明白地瞪着刘半仙。
    岩队长他们在边上嘀咕开了。
    岩队长说:“用不着怕才怪呢!”
    三根毛说:“除非脑壳包了铁。”
    肉瘤子说:“妈的,哪来的铁!”
    “哪来的铁?”刘半仙突然接过肉瘤子的话头说,“当然是红脑壳给我们送来的铁沙!”
    然后指着湛玮们父子:“这就是我们包脑壳的铁沙,有了他们,我们个个都是铁金钢!”
    刘老卒明白了。
    “刘参谋长,你的意思是把婆娘王的龟儿子龟孙子留在山上当人质盾牌沙。”
    “团长英明。”刘半仙眉开眼笑说,“我们有了两块人质盾牌,他们的钢炮还不都哑了。”
    岩队长他们也觉得刘半仙的这个主意不错,但刘老卒还是担心:“婆娘王的龟儿子只是棋盘上的一枚卒子而已,要是他们舍弃了呢,我们岂不是全完了。”
    “不错。”湛玮见缝插针,提醒刘老卒他们,“解放军说过了,先礼后兵,对于顽固不化拒不投降的土匪彻底消灭掉!赶紧放下家伙投降吧,顽抗到底只有死路一条。”
    刘老卒说:“容我再想想。”
    “你想吧,但时间不多了。”湛玮说,“如果天黑之前,你还拿不出诚意来,那么解放军的钢炮可就真的响了。”
    刘老卒打开怀表看了看,骂了声:“妈的,还有三四个钟头天就黑了。”
    “你要老子在两三个钟头之内把两三千杆枪都放了,是办不到的。”刘老卒回头跟湛玮商量说,“婆娘王的龟儿子,要不这样吧,我先下些家伙让你们带回去,以表诚意,过几天,我再选个好时辰带所有的弟兄下山投诚。”
    “这样也行。”湛玮说。
    湛玮问:“准备下多少?”
    到底要下多少枪?刘老卒的心里也没有底。少了,解放军会觉得没诚意,要是下多了,解放军攻上来,这仗就没得打了。
    三五杆,还是七八杆?长枪,还是短枪?岩队长等人就下什么样的枪下多少而七嘴八舌的吵了起来,吵到临了,还是由刘老卒做出最后的决定。
    “少了不行,多了给不起沙。”刘老卒一脸严肃,“老子就下他妈的二十杆长短枪,一个排的家伙。”
    在刘老卒看来,二十杆长短枪够意思了。
    哪晓得湛玮还是直摇头:“不行,二十杆太少了。”
    “嫌少呀!”刘老卒的眼皮翻起,“那你说要多少沙?”
    “起码四十杆,而且都是连子的。”
    枪是要命的东西也是保命的东西。
    土匪一向是用枪杆子说话的,枪是权力的象征。
    湛玮一口气要下四十杆,简直要了刘老卒的命。
    “能不能少点沙?”
    “一杆都不能少。”
    “一杆都不能少?”刘老卒的脸上挂不住了,霍然站起来,“婆娘王的龟儿子,你的胃口也太大了沙,一张口就要吞掉老子的四十杆枪,难道就不怕撑着?”
    湛玮反问:“我要撑着了,你还能晒到明天的太阳吗?”
    “晒不到太阳又怎么样?老子先把你们办了。”刘老卒解开了军上衣的扣子,把一条腿蹬在椅子上,吼叫起来:“来人,给老子拉出去枪毙啦!”
    土匪护卫兵冲进来,抓着湛玮他们父子就往外拉。
    “慢着!”随着话音,刘半仙站起来阻止说,“团长,婆娘王的龟儿子龟孙子现在还办不得。”然后走到刘老卒的身边耳语一番,只听得刘老卒眉开眼笑。“嘿嘿,狗日的参谋长,整人还蛮有一套嘛,老子就按你的意思办!”然后厉声吩咐:“给老子把婆娘王的龟儿子龟孙子捆到院子里!”
    院子里有两棵碗口粗的白杨。
    匪兵把湛玮们分别绑在白杨上,然后面对面地站着。
    过了一袋烟的工夫,刘老卒出来了。
    刘老卒挥挥手说:“都给老子滚到外面去,没有老子的命令不准进来!”
    众匪兵连连应答:“是,是!”
    众匪兵一窝蜂到外边待命去了,院子里只剩下我们三人。
    太阳已经翻过了雷雨庵的屋顶,院子里只有一半阳光了。
    刘老卒一个人站在阴影里,眯缝着眼睛。
    湛玮冲着他吼道:“狗日的卒子,你给老子站到太阳底下去!”
    卒子是刘老卒的小名。
    刘老卒的眼皮一翻:“猫他老子狗他爹,老子干嘛要听你的。”
    湛玮说:“日你妈的卒子,属于你的时辰不多了。要么你给老子下四十杆枪带回去,要么你赶紧到太阳底下去,最后感受一下它的温暖!”
    “日你妈”是湛玮的口头惮,但它却触及到了刘老卒的痛处。
    “狗娘养的老杂种,我妈让你白白日了二十多年,还想日呀!”刘老卒怒气冲冲地跑上去,一把揪住湛玮的便衣领子晃动着,“我刘老卒落到今天这地步,都是你的**造成的,今晚弟兄们要用你的卵蛋肉下酒。”
    湛玮沉默了。
    想想也是的,要不是当年自己的**生事,弄出个刘天火来,卒子就不会中签当兵,就不会败者为寇,就不会有被解放军消灭的厄运。然而,两个相爱的男女在一起,谁又管得住自己的家伙呢。
    男人与女人的身子有如干柴与烈火,碰在一起只有燃烧。
    燃烧的过程也就是自我毁灭的过程。
    湛玮与张寡妇的这场经久不熄的火,不仅把他们自己给毁灭了,还殃及到了他们的后代。
    “老子晓得对不起你妈,也对不起你。”湛玮神色黯然地看着愤恨不已的刘老卒,“你妈不在了,老子的家伙也没多大用场了,想下就下吧,不过——”湛玮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不过你得答应我,必须下四十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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