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东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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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东匪事- 第4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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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也脸红了。她似乎明白了,结婚原本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男人是头“牛”,女人便是男人耕种的“田地”。下种、发芽、结果,就像种庄稼一样。她急忙封住朋友的嘴:“你可不敢对别人讲!”
    “我就憨瓜的,啥话都给人说!”
    十六岁正是花蕾初放的时节,少女情窦初开,梅子越发得惹人喜爱了,肌肤细嫩,容颜柔润漂亮。衣裳虽然不太好,可她洗得干干净净,穿得整整齐齐,头发梳得光溜溜的,辫子辫得齐整好看,走起路来轻盈如飘,天生的一个美人坯子。村里的大娘大妈都夸她长得真标致水灵,将来准能找个有钱的婆家。她明白,她这朵花快要开放了,很快会有人来摘的。于是她经常想一些和结婚有关的事。
    她发现大凡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结婚,家里很快就会有一个毛头娃,全家人高兴得不得了,又是请客又是喝酒的。小时候她问妈:“毛头娃从哪里来的?”妈笑着说:“从河里捞的。”她想:“怪不得人家都有毛头娃,都是从河里捞的。”她的家就住在鄂东秦淮河东港河边,一到夏天,那么多男人和女人到河里去洗澡,咋不见谁真的捞个毛头娃回来?捞倒捞过,那年秋天河里涨水捞了一个,可那早就死了,又扔到河里去了。她就缠着妈再给她捞个毛头娃,她要抱毛头娃耍呢。她妈答应了,可那年她爸梅大贵已经死了,她妈再没有捞下毛头娃。
    可是她现在也到结婚的时候了。但是她不会浮水,也没有去河里洗过澡,将来怎么给人家到河里去捞毛头娃呢?如果没有毛头娃,人家就会打她骂她见不得她,就会说她没本事。争气好强的她绝不能让人看不起。她开始担心了。再看同村的姐妹,她们跟她一般大,怎么个个都不着急呢?
    就在这个时候,梅家大相公开始给妹妹找主儿了。明码标价,谁出得起十个银元,梅家湾最好看的花儿就由谁来摘,给谁当老婆,跟谁睡觉,侍候谁一辈子。
    自这口风放出之后,梅家可就热闹了,三天两头有媒人上门穿针引线,紧接着便领着男人来相亲。这相亲只是女方的家长相男方,作为当事人的双方是不可能见面的。人们把这种相亲方式叫做布袋儿里买猫——冒揣摸。可是家里每来个男人,梅子都要挤挤抢抢上前去看,梅大相公就撵她走:“看啥、看啥,小心鸡把眼啄了!”
    “想看、想看,就是想看!”她瞪着眼睛鼓鼓地顶着哥哥。
    她声言:“我看不上的男人一个不嫁!”
    奄奄一息的老妈也不想为难女儿,每当家里来了人,就让她爬在套房儿的门缝儿朝外看。
    来相亲的人有老有少,有高有矮,有胖有瘦,有俊有丑,有出不起十个银元的,还有出手大方的,梅子一个也没相中。梅大相公急得直跺脚:“你再看不上,就死在这房里甭出去!”
    “你才死呢!”
    她知道哥哥的大烟瘾又发作了,眼泪巴茬、鼻涕涎水的,要死不活,黄皮拉瘦,心里话:“看你把我卖了还能卖啥?没啥卖钱,没大烟抽了,你不死才怪呢!”长兄如父,她知道,哥哥已经为钱急疯了,有一天就由不了她非嫁出去不可。无论好歹,哥哥才不管哪些,只要有大烟抽就行。
    这天,梅大相公对着正在用脸盆里的清水照影影儿的梅子终于喊开了。他实在受不了没有鸦片抽的痛苦:“我给你说,就是再来一个八十岁的老头儿,只要他肯出钱,你就给我跟他去,听见没有?”
    梅子的眼泪“刷”一下就流了下来,滴到水盆里,那花朵般的模样破碎了。
    这天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领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儿来相亲。正在大门口玩耍的梅子打老远一看见就朝回跑。那老头见过,昨儿来过她家,也是来说媒的。说的媒是张家河的胡在耕。他身后的那小伙子不用说就是胡在耕,她急忙在套房里藏定身。
    那小伙子像个大姑娘,很腼腆,见了生人便脸红。身上穿着粗布衣裳,很干净,很整齐,个头不高,四方脸,眉清目秀,一表人材。他自走进屋大半天很少说话,还是她哥叫他喝水,他才端起杯子喝一口。梅子满心欢喜,这才叫红花配绿叶,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老妈征求她的意见,她满口答应:“行!”
    男方下了聘礼,定了吉日。他们的大喜之日来到了。
    出嫁的时刻,她满心欢喜,娶她的花轿抬进村的时候,就用红盖头把她罩了起来。她本想在上花轿时再看一眼她的那一位,可伴娘说:“看不得。”她被人背上花轿,吹吹打打的又出了村。
    到了张家河,她被人搀扶着下了花轿,进了门,就听见屋里乱哄哄的,人很多,有几个俏皮的小伙儿喊:“看新媳妇儿了!”几个人挤了过来,把她的身子一碰一碰的。她担心谁揭她的盖头,用手把盖头紧紧地拉住。扶她的人急忙阻止那些人:“没见过女人,赶明儿长大了,教你爸你妈也给你娶个花媳妇儿!”
    好容易穿过人海,进了洞房。靠山的人都住茅屋,不比她们靠河的人住房。这茅屋是三角顶的,她见过,但是没有住过。听说这茅屋是个神仙住的地方,冬暖夏凉。她感到确实不错,外边大冷的天,一进来便感到暖烘烘的。外边时不时的有男人说着让人脸红的粗话。
    “你看见了没有,在耕媳妇两个屁股蛋子圆鼓鼓的,保准是个生娃的好手!”
    “你看她那两个奶头跟蒸馍差不多,她身上肉乎乎的,到了晚上在耕保准跟睡在棉花包上差不多!”
    她担心有人闯进来和她戏耍,盖头也不敢揭一下,就坐在床拐角像个绵羊似的一动不动。
    这时,她却要解手,一个妇女扶她去茅房。在娘家时,有几个过来人告诉她,结婚前三天不分大小,那些男人都坏得很,要格外小心,弄不好就会出丑的。于是她一共勒了三条裤带,万一有谁提出要她当众解裤带,她就敢解下一条来。可是不知道是勒的时候把裤带没拴好拴成了死结,还是解的时候把活扣拉成了死结,那条裤带总是解不下来。小便憋得慌。她也顾不了许多,把盖头拉下来,低头用牙解,忙了半天总算解开来了,裤子朝下一拉就蹲下去了。
    体内很快松活了,她一抬头,眼向外看,发现一个人从茅房口一闪而过。她一喜,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男人。担心他一会儿走远了,她赶忙勒好裤子就朝出走。还好她的“男人”正和扶她到茅房来的妇女讲话,看那情形有点不对头,他怎么和那女人那么亲热。她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手提着盖头走过去,拉住男人的手:“走,快领我回去!”
    那妇女把她的手打开:“胡乱拉啥呢,这是我男人!”
    “那我男人是谁?”她有点吃惊。再定睛一看,她确实没有认错人,眼前的男人正是那天去她家相亲的男人。这些天她一直都在想着这个人,连做梦都和他在一起过光景,怎么会错呢?
    “等会儿你就知道,谁和你拜天地谁就是你的男人。”
    她又顶上盖头,被扶进了茅屋。此刻她再也没有先前时的高兴了,心里充满了忧虑和害怕,她不知道这个真正属于自己的男人是什么样子的,心眼好坏,人品怎样?
    拜过天地,入洞房,梅子机械地坐在床沿上,心里头突突地跳。她感到那个和她拜天地的男人就站在她眼前,那只手已拉住了盖头的一只角,而且能感觉到他的手开始用力了,她心跳的历害,害怕得很,浑身都在抖动。盖头终于被揭开来,她如同从黑屋子里走出来,眼前豁然开朗,而眼前站着的男人让她大吃一惊。她不由自主地背过身去,不想看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门扇高的个子,面盆大的脸,满脸麻子,牛铃大的眼睛。只见他穿一身细布衣裳,胸前披十字红带,中间一朵大红花,一只手上提着刚从她头上揭下来的花盖头。她的容貌使他大振,喜上眉梢,麻子窝窝一个个都放着异彩,咧着大嘴在笑。
    十个麻子九个怪。咱咋找了个麻子怪?她心里很难过。她后悔死了;她让人骗了。这就是人常说的用人照子娶媳妇—调包计。她哥为了钱把她推到火坑里去了。这时候她想逃跑;她想跑回娘家去。她也不知道那儿来的胆量和力气,跳下床就逃。可她刚转身;那麻子脸男人就像一堵墙堵在门口;像牛叫一样喝问道:“你想干啥;想跑不成?”
    她挣扎地叫道:“我不跟你过活;我要回我娘家去!”
    “你想跑没门儿;你是我花钱娶来的媳妇;你就得跟我过日子。你给我回到床上去。你再敢跑;看我不打断你的腿!”男人把眼睛瞪得像牛眼一样大;脸上凶巴巴的;样子很害怕。她不敢说话也不敢动;心里害怕这个男人打她。过了一会儿;她乖乖地回到床上去了;坐在被窝里眼睛直楞楞地看着满脸麻子的男人。她真想哭;她命咋这么苦的;她一心想嫁个好男人;想过一辈子的好日子;可万万没有想到嫁了一个穷光蛋;一个麻子怪。想逃跑看来是没有希望了;她的痛苦渐渐地变成了绝望;心想命该如此只有认命了。俗话说的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扁担抱着走。一辈子守个麻子怪过日子;她就是这个命。
    见她不闹了;安静了下来;男人却高兴起来;满脸麻子笑得就像开了花似的。
    男人伸开双臂笑哈哈地向她走过来。她惊慌地叫道:“别过来,不准碰我!”
    男人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可怕,而是听话的没有碰她就坐在了一旁,但是没有离开的意思。她不知道男人守在她跟前要干啥?
    可是到了晚上,无论她怎么反抗,男人才不管,硬是把她抱到床上,解开了裤带……她就像绵羊碰到了饿狼;心里又害怕又害羞;长这么大还没有男人在她跟前动手动脚的;她脚踢手刨地就像个刺猬不准男人挨身,可是敌不过男人的一双有力的手……开始她还在叫;还在喊;还在反抗。可是后来她却在渐渐地变;变成了猫咪搂住男人不松手。一场狂风暴雨过后;她满是愁云的脸却绽开了笑模样;笑得很开心;笑得很幸福。她才知道;原来男人和女人之间有这等让人神魂颠倒的事;原来做个女人真好;有个男人就是不一样。于是她再看麻子怪男人;就不再那么丑了;再也不那么让人嫌了;心里特别喜欢他。她心里觉得尽管她的男人是粗鲁了些;可是他对她还是很好的;他给她带来幸福和快乐。于是她心甘情愿地睡在男人的怀抱里;渐渐地睡着了;脸上还带着幸福的笑容。
    第二天,她发现床上铺的新单子流了好多血,一走动裆里便感觉疼,回娘家的路上走不动。
    胡在耕问:“怎么走不动?”
    “疼!”她柔声柔气地说。
    “好好的人怎么就疼得走不动了?”
    “你问你自己,昨儿晚上跟个老虎差不多,光管你就不顾人家!”说话时梅子显得羞答答的,胡在耕心里明白了,女人第一回干这事还有这么疼痛的感觉,憨厚的一笑,接过媳妇手上的包裹走在前边,心里乐滋滋的。
    梅家门户大,门中叫嫂的人多,大家都知道了这个调包计,就有意来看这对用人照子结婚的小俩口。有几个女人没见过新女婿胡在耕;乍一见面看见他那个长相;心里就替梅子叫屈。真不敢想像;一个如花似玉的女人怎样和这个五大三粗满脸麻子的男人在一起过一辈子的日子。可是木已成舟;谁也改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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