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志坚走上两步,同时举起双手,一时却没有咬下去,不知如何,他心中有些紧张,略一迟疑,终于同时将两个指头一齐咬破,各滴一滴血在两个盘子里。
所有的眼光同时看向两个盘子。
左面盘子里,罗志坚的血滴下去,与罗昆的血一碰,就象水碰上了油,很快就分了开去,成为两粒互不相混的血珠,并排躺在了盘子里,而右面的盘子里,两滴血却紧密的混在了一起,变成了一料大血珠。
罗昆眼睛霍地睁大,反复看着两边的盘子,口中喃喃叫:“不可能,绝不可能。”一步上前捧起自己滴血的那个盘子晃了两下,让两料血珠撞到一起,但盘子一放平,两滴血珠却又自动分开。
“你真的不是我儿子,这不可能,怎么可能?”罗昆盯着罗志坚,眼睛几乎要鼓出眼眶,声音尖细急促,象困身陷肼中的兽叫。
“哈哈哈哈,报应啊,报应啊。”吴氏突然从不远处现身出来,以罗昆的功力,竟然没能发觉她是什么时候来的,不过罗昆这时已想不了这么多了。
吴氏披头散发,丧子之痛让她几乎老了十岁,但这时脸上却是一脸畅快的笑,她死死的盯着罗昆,两眼放射着恶毒的光芒,叫道:“你眼睁睁看着刚儿死去,却救下了一个杂种,现在高兴了吧,你现在高兴了吧。”
“啊。”罗昆如何还受得了这话的刺激,霍地拨出长剑:“我要将你们这些狗男女碎尸万段。”
“真是想不到啊。”另一面忽地有声音传来,罗昆扭头看去,眼光一变,他看到了一群人,至少有十多个,最前面的是这些日子一直在大肆声讨易千钟的老侠成至,后面的人他也都认识,都是花江一带侠义道中的著名人物。
“真是想不到啊。”成至再次摇了摇头:“花江六君子中的老二,声名赫赫的罗昆罗大侠,竟是一个与弟媳偷奸的猪狗不如之人,若非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谁想得到啊。”
罗昆一张脸,由红变白,由白变黑,由黑变紫,刹时间变了数般颜色。
一直以为罗志坚是自己的亲儿子,苦心培养,甚至为了他而放弃了罗志刚,到最后罗志坚却不是他的儿子,这个残酷的打击,已让罗昆几近疯狂,再想不到这件事不但给吴氏知道了,更让成至这些人知道了,吴氏知道,无非是看个笑话而已,事了杀了她便是,但成至这些人知道了,他却再无法掩盖,只一夜之间,他与弟媳乱伦更舍亲子而救杂种的笑谈便会传遍花江传遍武林。
江湖上,或者说,这天地间,已再无他立足之地。
“啊。”罗昆仰天狂嚎,双手撕胸,似乎要把整个胸膛撕开来,一口血喷出丈许来高,同时往后一翻,狂掠出去。
并没有人追他,罗志坚没追,成至等人也没追,只是相视摇头。
江双龙站在群侠的最后,他做为证人之一,一直在参加成至等人声讨易千钟的行动,他这时的脸上,是极度的震惊。
“花江六君子已经栽了两个,而且都是万劫不复,杀人不过头点地,他们却是死无葬身之地,这算计他们的人,手段之高,心计之狠,江湖上从所未见,这人到底是谁,易四罗二到底又是在哪里得罪他了呢?”幻想着易千钟罗昆背后的黑影,江双龙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
不知如何,他有一种预感,这人不会罢手,他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有一点点害怕,却又有一点点期待。
更漏三下,听着一下一下的更鼓声,庞玉泉的心也一下一下急跳着,两眼死死的盯着院墙,摸着刀柄的手,汗浸浸地。
墙里面有了微微的响动,不一会,墙头探出个脑袋,向外张了一下,低叫道:“大公子。”
是庞喜的声音,庞玉泉急上前一步,低应道:“庞喜,我在这里。好。”庞喜看到他,应了一声,道:“这是梯子。”随手放下一架短梯来。
庞玉泉大喜,接了短梯架好,爬上墙,里面庞喜架了长梯,庞玉泉下到院中,急道:“爹还好吧。”
“老爷还好。”庞喜点头:“只是给那毒妇娘俩折磨得只剩一口气了。”
庞玉泉闻言两眼暴睁,抓了腰间的刀,道:“只要爹一句话,我今夜要那毒妇死无葬身之地。”
“大公子噤声。”庞喜忙做了个轻声的手势,四面看了看道:“家中下人都给那毒妇收买了,若听到大公子声音,必会偷报给那毒妇,那时必对大公子不利。”
第249章
庞玉泉点头,感激的看了庞喜道:“喜叔,今夜之恩,他日玉泉定当有报。”
庞喜的脸在夜色中微微的红了一下,道:“先别说这个,跟我来,我带你去见老爷。”
庞喜引路,一起到后院,进一个房间,房中点着一盏细细的油灯,光线有些暗,房中床上,庞玉泉的爹庞诚闭眼躺着,被外的脸,瘦得皮包骨,两眼更深深的陷了下去,胡子拉碴,也不知多少日子没有起床梳洗了。
庞玉泉一见爹这个样子,悲从中来,一步扑到床前,悲叫道:“爹,爹。”
听到他的叫声,庞诚勉力睁开眼睛,看清是他,眼中射出喜色,手从被中挣出来,庞玉泉握了爹的手,那只手也是骨瘦如柴,一时更是又痛又怒,道:“爹,有话你尽管说,儿子一切都听你的。”
但庞诚喉咙里好象有痰堵住了,看得出他有些急,却就是说不出话来,庞玉泉忙给他轻抚胸口,道:“爹,你别急,慢慢说。”
在他轻抚下,庞诚喉咙里的痰似乎下去了,刚要张口,却突地两眼猛睁,他本来说话也无力气,这时却不知哪来的力气,竟一下坐了起来,嘶声叫道:“玉泉,后面。”
庞玉泉急往后看,头刚扭到一半,脑袋上猛地着了一下,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庞玉泉醒来,只见四处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不但四邻八舍全来了,还有公差,他后娘金氏在号哭着,他爹庞诚躺在床上,眼睛闭着,被子扔到了床里,庞诚的胸前,竟然插着一把杀猪刀,那刀的刀把很新,好象就是庞玉泉临回来时在张麻子处买的那一把。
庞玉泉先还有些迷糊,看到刀,他猛一下清醒过来,急叫道:“爹。”要扑过去,却发觉身子动弹不得,忙看身上,自己竟是给五花大绑了,一时又急又怒,大叫道:“为什么绑着我,快放开我。”
正自挣扎,背上猛地一痛,却是给边上的公差打了一棍子,那公差喝道:“你这逆子,为争家产不得,竟忍心杀死亲父,真真猪狗不如,还敢乱叫,再不老实时,一顿乱棍就打死了你。”
争家产不得杀死亲父,这话如一个炸雷,猛轰在庞玉泉头顶,他一时也不知哪来那么大力气,一挣之下,竟把绳子挣断了,猛地站了起来,大叫道:“不是的,是他们害。”话没说完,脑袋上却又重重的着了一棍子,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第二日县衙升堂,庞诚遗孀金氏状告庞玉泉为争家产不得而杀死亲父,庞玉泉竭力辨解,但所有证据都对他不利,在他身上,搜出一份假冒庞诚之名写的遗嘱,说是要把所有的家产全部给他,把金氏母子赶出去,这是他要争家产的铁证,庞玉泉完全不知道这份遗嘱哪里来的,但却是有口也说不清,墙外的短梯是一个证据,他是庞家长子,要回来为什么不光明正大,而要半夜三更翻墙呢,插在庞诚胸口的刀是另一个证据,张麻子做证,刀是头天庞玉泉在他辅子里买的。
因后母金氏忌恨,庞玉泉在家中一直呆不住,本来是在县中辅子里做事的,是庞喜偷偷到县城,说他爹带信给他,他爹快要给金氏母子折磨死了,要他夜里偷偷的回去,制服金氏母子,再召集族人休了金氏,把住家产,庞喜会和他里应外合,因此庞玉泉才依言回去,并在三更后等庞喜的短梯翻墙进院的,庞喜应该说是最重要的人证,然后庞喜到堂上,却说他从未进过县城,那夜还喝醉了在床上大睡,什么给庞玉泉递短梯里应外合的事,全是庞玉泉胡编的。
庞玉泉因为急怒,脑子里一直是乱哄哄的,但听了庞喜的话,他一下子就清醒了,所有这一切,都是金氏母子的计策,他是长子,虽然金氏母子赶得他在家中立足不住,但到庞诚百年之后,家产一定有一半是他的,那会儿金氏再泼再悍也没有用,族中自有公断,金氏母子想独霸家产,所以买通庞喜,给他设下了这个套子。
铁证如山,庞玉泉百口莫辨,以手杀亲父大逆不道罪,判处极刑:斩。
打入大牢,朝庭批复后便可处刑,庞玉泉在牢中日夜泣血喊冤,却也是喊天不应,喊地不灵。
这天子夜时分,死囚牢中来了个人,这人整个身子罩在一张大披风中,看不到头脸,只是感觉得出这人身形比较高大。
这人由牢头引着,沿着死囚牢一排排看过来,到庞玉泉前面,这人忽地停住了。
庞玉泉已是万念俱灰,躺在烂草从中,只是望着牢顶发呆,对身边的一切都视若不见,但这人的眼光有若实质,庞玉泉竟给他的眼光刺醒了,情不自禁扭头看去,他看到了一对眼睛,牢中昏暗,这人的眼光却象刀锋般闪亮。
庞玉泉给这对眼光盯着,竟是呆住了,一时间什么也不能想,牢头把门打开,那人走进牢中,到庞玉泉面前,直到他伸出手抓向庞玉泉的手,庞玉泉才猛醒过来,心中不由自主的有些害怕,忙要缩手时,那人的手却是快若电闪,一下扣住了他脉门,随即便有一股寒流沿着庞玉泉手臂冲向他体内,那股寒流是如此的冷,庞玉泉忍不住惨叫起来,不过那人只一下就松开了他的手,寒流也倏忽不见,庞玉泉慌忙缩手,惊恐的看着那人,那人也看着他,不住的点头,眼中满是喜色,口中喃喃:“七阴绝脉,七阴绝脉,绝对错不了。”
“什么七阴绝脉?你是什么人?”庞玉泉惊恐的问。
“我是可以救你的人。”那人看着庞玉泉:“不要怕,明天晚上我会再来。”那人说着,转身走了出去。
这人出牢门的时候,也许是因为心中激动,斗蓬在牢门上挂了一下,脸露了出来,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对面死囚牢中一个死囚正好看到,那死囚是个独眼,仅剩的那只眼睛唰的一下就亮了,张了张嘴,不过并没有叫出声来。
那人出去,独眼死囚立时挤到牢门边,对庞玉泉叫道:“庞老弟,你有救了。”在死囚牢中关了这些日子,彼此间都熟了,边上几间牢房的死囚都认得庞玉泉,庞玉泉也大致能把他们认出来,知道这独眼叫海大鹏,他还有些呆呢,那人临走时的话让他想不通啊,听海大鹏又是这么说,便道:“海大哥,你为什么这么说,你认识刚才那人吗?”
“你不认识?”海大鹏有些怪异的看着他。
“我不认识。”庞玉泉眼前又浮现出那人如冷电般的眼睛,确定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对眼睛,摇了摇头。
“倒怪了,你不认识他,他为什么来找你。”海大鹏自己嘀咕一声,道:“那人是宋大侠啊。”
“宋大侠?哪个宋大侠?”庞玉泉一脸疑惑。
“还有哪个宋大侠,花江六君子之一的宋朝山宋大侠啊。”
“宋朝山宋大侠?”庞玉泉一下子惊呼起来。这里已是花江下游,离着花江城有好几百里,但只要花江左近的人,便没见过花江六君子,也一定听说过,庞玉泉自然是听说过的,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