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这观星斋的神通,也就是推算天机而已,其它也未见得比各脉有什么优势,为了窥测天机,还时不时可能呕血数升,所以嫡传弟子的位置虽然空缺,但竞争的人倒也不多,可算是小竹林之外,第二门庭冷落的兵家一脉。
小顾应该就是观星斋嫡系弟子的重要竞争者之一了,他竟能一口道出今日比斗极有可能的结果,这份探测天机的能力已是不俗!
可惜,此人年纪还小,不知妄言天机,未必是件好事。
冯子康转身,对着那少年拱手为礼。
“这位师弟,在下小竹林叶师门下冯子康,不知贵姓大名?”
按说冯子康此时不过十三岁的年纪,也无法分辨他和那少年到底谁年纪更大,不过他叫腻了人家师兄,难得有机会,自然要叫声师弟。
“啊……”
那少年虽然不识得他,但知道他是嫡系弟子的身份,不敢怠慢,赶紧施礼。
“冯师兄,在下是观星斋弟子顾涯,给师兄见礼了!”
他那几个师兄,倒是认得小竹林一脉这个傻蛋,虽然不像落日峰弟子一般老是捉弄欺负于他,但也曾照过面。如今冯子康已经是堂堂嫡系弟子,修为直达御物境界,他们自然不好意思招呼。
“不过……”
顾涯忽然歪着脑袋想了一想:“这个冯师……,您今年多大年纪?”
他故意把师兄的兄字念得含糊不清,显然是看到冯子康与他一般无二的少年面貌,好胜心起,要争一争这个排位。
“师弟贵庚?”冯子康微笑反问。
顾涯从背后拔出羽扇,摇了两摇,轻咳一声,沉声道:“修真日久,山中不知岁月……只记得我从襁褓之中,被师父抱回山来,那东山中的美味鲜桃,倒是来来回回,熟了有十二次之多。”
他架势十足,口气甚大,张嘴就是修真日久,只是说到后来,却到底不过才十二岁而已。
冯子康淡然一笑:“那这声师弟叫得没错了,为兄今年十三,虚长你一岁……”
“哎呀!”
顾涯面露痛苦之色,只是兵家规矩甚大,他也不敢说谎骗人,只好老老实实叫了一声师兄。
另外几个同门看得好笑,各自嗤笑不止,冯子康却不理他们,只顾与顾涯攀谈起来。
原来这顾涯命格独特,孤星入命,刑克至亲,刚生下不到一个月,来村子里面就遭遇瘟疫,父母双亡,他没有奶吃,饥饿难当,在房中哇哇大哭。
当日正值岭南天狗食日,天机羽士欲观天象,路过此地,救了他一命。发现他骨骼清奇,百脉畅通,就将他收为观星斋弟子,带回了龙虎山中。
“师父是有大神通的人,自然不怕我克他……”
冯子康点了点头,修行中人,命格已超出世间相法,按说也不该有刑克之虞,只是仔细端详,可以发现这个开朗的少年眉间还是藏着一股厉害的凶煞之气,天机羽士纵然已成金丹大道,也难免会遭来灾劫。
“你说昨晚夜观星象,梁师兄今天会输?他已经筑基,是我们三代弟子第一人,应该不会吧?”
顾涯克不克天机羽士,也不关他的事,冯子康拐弯抹角,就是想探问他的观星之道。
顾涯狡黠一笑,偷偷附在冯子康耳边道:“其实我也不敢肯定……昨晚上观星的时候,恍恍惚惚,与平日大不相同,冥冥之中,只看见两颗将星,我虽然不认识,却不知道为什么就清楚分别便是梁师兄和霍师兄。”
“梁师兄将星明灭不定,有坠落之相;霍师兄的将星虽然也不甚明亮,但有一股黑气稳稳托住,安然不动……所以,就按照观星之法,说了那一番话……”
“我本来还想看看师父的将星,只是微微一动念,却突然醒了过来,也不知道是真是幻,现在脑子里还有些糊涂……刚才那些师兄说话无聊,我才讲出来吓吓他们!”
原来如此,冯子康松了一口气。
要是观星斋一脉,连个小弟子都对天机了如指掌,那可是个令人头疼的麻烦。如今听他描述,却不过是偶然进入天人感应之境,这才有朦朦胧胧的预感,这种机会,可遇而不可求,倒是暂时不用担心。
他们正聊的投机,却听一声钟鸣,闻于山中,鸟雀惊起。
落日峰大比,开始了!
第二十章 兵法战阵(上)
今年的落日峰大比,却比往年多了一股萧索之气。
掌门人鲁将军的殒落,对龙虎山兵家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后辈弟子还不觉得,进入金丹期的长老与各脉之主,却是一个个都感觉到了沉重的压力。
毕竟以前有鲁将军这擎天柱在,龙虎山兵家位在九流之首,与儒、释、道三教也可隐隐有分庭抗礼之势。
但这不世出的天才一死,兵家却立刻陷入了后继乏人的窘境。
别说没有化神期的高人坐镇,就连元婴期高手也找不出一个。若不是金丹期的中坚还算多,这一时鼎盛的龙虎山兵家,恐怕门面都支撑不住。
所以金丹期的师长纷纷闭关,力求突破,只有一些没什么期望的人,才被推出来顶到前台,就比如一脸福相的掌门人袁不焕。
眼看时辰已到,估计也不会有什么人再来观礼,袁不焕吩咐敲响山中古钟,就要宣布大比开始。
钟声一响,刚刚还喧嚣的围观弟子顿时寂静无声,聚精会神地望向场内。
袁不焕清一清喉咙,沉声道:“兵家修行,奋勇争先。落日峰三代弟子计一百三十六人,分作十队,以天干为序,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为号,各队以兵法战阵相抗,夺战旗者为胜!胜者各赏善功五百,队正得入百兵坊,选取黄级五品法兵一件,最先败者一众罚入各脉执役一年!”
这战阵相抗,是落日峰大比的第一项,考量同袍配合的功夫,单凭个人之力,断不会轻易成功,更容易将本队拖入失败的深渊。
何况十队混战,中间还要考虑强弱分布,谁也不知道哪个队会第一个被扫除出去。
冯子康虽知此役,但从来都没有看过,当下兴致勃勃,望向正在抽签分队的落日峰弟子诸人。
顾涯却是扁了扁嘴,表示不屑。
“这等兵书战法,最是无聊?还是之后个人对战来得精彩!”
冯子康微笑不语,却知道这兵法入道,才真正是龙虎山兵家强盛的根源。
类似鲁将军一般的天才,那是可遇而不可求。如果一个宗门之中,出了这样的一个人,至少在他殒身或者飞升之前,自然可以将一门一派带向强大。
但如果没有这样的人,一个宗门要想强大,归根结底在于它的道。
儒释道三家,信众满布天下,大道简明,就是世俗之人,也多有信之,是人心所向,所以三教为尊,地位要远远高于九流诸家。
而九流之中,兵家之道,虽然逆天而行,万事以一个争字为先,对传人心性的要求极高,所以源流不广,传人从来就不多。
但兵家也是唯一一个,把战斗当作道来研究的宗门。
就连修炼,也是以实战为主。兵法战阵,更是群战之中,必须的法门。
所以道统之争,或是正邪之战,总要找兵家之人来统摄全局,否则就算高手如云,一个个各自为战,又能有什么作用?
兵家极其重视这方面的培养,鲁将军领导的落日峰自然更是如此,因此大比的第一个项目,才会就是这战阵的斗法。
这时候抽签已毕,落日峰众弟子分作十队。
梁思安分在了“丙”队,当仁不让成了丙队的队正,而霍中广分入庚队,但显然同门师兄弟对他没什么信任,并未推其为队正,而是另推了一个满脸胡子看上去有几分德高望重的长者。
“那人是落日峰内门弟子三老之一的洪涛,别看他满脸胡子,比起梁师兄来还要年轻几岁,据说修为也到了引气第八层,有些倚老卖老,不过落日峰弟子估计也都会给他些面子,他们应该不会第一个就被扫出去……”
看冯子康关注,顾涯主动解说,以示见多识广。
“三老就是梁思安、洪涛、古仲力,他们年纪最大,修为也算是最高,你看古仲力那一队……咦?”
顾涯指着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男弟子,却见他脸上有几分狼狈之色,竟是被排除在他们那一队的圈子之外。
“他竟然不是队正?”
冯子康放眼望去,只见那古仲力所在,正是甲队,他脸上虽然有些悻悻然,但却是一副不敢理论的样子,而甲队其余众人,正簇拥着一个笑容可掬的年轻人,那人一身青袍,竟与其它弟子的装束都大不一样。
“那……那是谁?”
顾涯瞠目结舌:“我怎么不认识?”
青袍年轻人头顶高冠,腰佩长剑,行为举止,都是一派让人如沐春风的感觉。围着他的众弟子,时而发出阵阵哄笑,时而慷慨激昂,短短时间之内,他竟然已经将这散兵游勇的十几人糅合成了一个整体!
就连古仲力,在不久之后也加入了那个圈子,甲队看上去士气高昂,丝毫不惧拥有梁思安的丙队,与同时拥有霍中广和洪涛两名引气后期高手的庚队。
那年轻人的修为,顶多不过引气中期,而甲队其余众人,除了古仲力之外,看上去更是其余诸队中最弱的,他们是哪里来的信心?
冯子康眯起眼睛,盯着那个年轻人看了许久。在他温煦的微笑背后,冯子康感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甲队队正,孟青卢!”
高台之上,袁不焕漫不经心地念出了甲队队正的名字,这却引起甲队中一众弟子的欢呼。
“孟青卢?”
顾涯拍着脑袋,愁眉苦脸的冥思苦想,口中叨叨不休:“我怎么记不得这人?想我顾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一目十行过目不忘,怎么会记不起区区一个落日峰弟子?”
“他既然能被选为队正,想必与众弟子关系都不错,怎么会我从来没有听过?”
他苦苦思索,始终不得要领,却听后面有人在议论。
“那就是那个孟青卢?”
“就是那个孟青卢!”
“才来三天,就能被落日峰那群跋扈的弟子认同,这人还真是不简单啊!”
“是了!”
顾涯得意地一拍手,回首对冯子康笑道:“我想起来这个小白脸是谁了!”
第二十章 兵法战阵(下)
孟青卢,原本是儒教白鹿书院的学生,自小聪颖,先贤经典四书五经倒背如流,五岁的时候就能听懂老师讲解孟子而点头应和,被称为少年天才。二十而冠,开始习先贤正法,苦修三月不知肉味,竟然就提升到了引气四层。
白鹿书院的山长方大先生极其欢喜,以为捡到了一个天才。
谁知问道的时候,孟青卢的想法,竟然不是修身齐家,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儒家王道,而是杀伐决断,诡谋多智的兵家权谋。
“天下纷乱,我当一力扫除之;其间种种手段,也算不得什么了!”
这年轻人梗着脖子,非要不服老师的教育。
方大先生气得罢讲半月,称病不出,但也却不过修真界的规矩,只好把这个天才送到了龙虎山兵家。
孟青卢来到落日峰,到现在不过是短短三日。
本来他可以不用参加今日的大比,但他听说之后,跃跃欲试,非要参与不可,袁不焕自然也无可无不可地答应了。
本以为在战阵兵法的对决之中,他不过只是小卒而已,没想到他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然甲队的那些师兄弟全都信服于他,心甘情愿地选他作为队正。
“莫不是看中了他的菊……”
顾涯吐了吐舌头,深知后面两字不雅,终于咬住了一半。他素来言语无忌,一直被师父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