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军猛将悍卒已经窝火了多日,始终受制于兀都牙的妖法之下,如今有人能够抵敌,憋着一股劲儿不怕死的猛冲,那些蛮人一时措手不及,更兼队形散乱,顷刻之间就被唐军骑兵冲散,呼喊逃命。
只有兀都牙的九百藤甲亲兵,不慌不乱,不成阵势,竟是稳稳地挡住了唐军铁骑的第一波冲击,他们刀枪不入,又是雄壮威武,一时僵持。
兀都牙听得族人惨叫,心头大怒,大喝道:“鼠辈尔敢!”左手在脑后一拍,只见一时天昏地暗,雷霆阵阵,电光之中,兀都牙化为丈六法身,青面獠牙,一槊横扫,截住了数百个唐军骑卒。
“你们小心!我来斗他!”
冯子康见他露出法相天地神通,却也不惊慌,喝令唐军士卒远远散开,去围杀南蛮兵卒,自己缠住兀都牙,狠狠搦战,不让他有空去救援同族。
兀都牙怒气冲天,挥槊来战,他虽然有六丈余高,威力无边,但冯子康御物空中,身形灵活,一战即走,力气也不逊于他,连拼数次,仍是没有占到便宜。
兀都牙终于气沮,又挂心族人安危,无心恋战,卖个破绽,回头就跑。
蛮军之中,鸣金之声大起,兀都牙率同藤甲军断后,其余人都溃散而逃。
“仙师,莫要放走了兀都牙!”
武稷见兀都牙跑了,慌忙出声,冯子康略略点头,忽然形踪不见!
瞬步术!
他再出现的时候,竟是已在断后的兀都牙身边,铁剑轻挥,正正斩中兀都牙的颈项!
“哐!”
撞击之下,发出金属一般的铿锵之声,火星四溅,兀都牙摔了个跟头,狼狈而逃,但脖子上竟然只留下一道白痕,其余丝毫未损!
“好硬的脖子……”
冯子康苦笑一声,收剑看时,还好也不曾有什么损伤。
蛮军溃退,就连藤甲兵也收不住阵脚,胡乱逃走,武稷大军斩首数千级,得以大胜,虽然走了兀都牙,但仍是心头高兴,吩咐穷寇莫追,收兵回营。
晚上军营之中大排酒宴,庆贺一举成功。
“仙师如此神威,当真令老夫瞠目结舌,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都督大笑敬酒,冯子康却不过众人相劝,饮了几杯,只觉得军中之酒自有一股烈性,宛如男儿铁血一般,饮之心胸大壮,果然别有一番滋味。
“只是那兀都牙……”
武稷仍有几分担心,冯子康微微一笑道:“都督放心,我已经看清他的虚实,下次再战,定能斩其首级,不足为患!”
武稷大喜,又敬了三杯:“那一切,就全拜托仙师了!”
众将见今日冯子康神威,都把他当成仙人一般,纷纷上来敬酒,冯子康既开了头,自然只好酒到杯干,那些猛将都是酒量豪爽之士,但见他千杯不醉,仍是精神抖擞,个个自叹不如,佩服仙家神通玄妙,有几个也动了日后修仙寻道的念头。
宴饮已毕,冯子康回营帐休息,他却不睡,盘腿而坐,默运玄功,无相天魔化身而出!
第三十一章 初战兀都牙(下)
冯子康最近一年之中,专注于道心与心法的修炼,如今的无相天魔化身神通还是第十重功夫,不经意间就可以覆盖十里范围,凡有风吹草动,立能知晓。
若是有心施为,更可将无相天魔化身送至百里之外。
用于窥伺这些不通道法的蛮人,那是足足够了。
无相天魔化身飘飘悠悠,一路前行,离开本体越远就越觉寒冷,化身的精气神也会渐渐衰竭,要是离身太久,最后终于就会化为乌有。
不过蛮人营地不远,这点衰竭,化身还消耗得起。白天一败,兀都牙连退三十里,好不容易收束败兵,依山扎营。
无相天魔化身无形无相,直入蛮人营中,自然不会有人发觉。
兀都牙所居,乃是山畔一座大洞窟,里面收拾干净,燃起篝火,宽敞温暖,他歪歪靠在一个虎皮褥子上,还是拿着一个骨质酒器,大口大口地喝着闷酒,又有两个蛮族女子,服侍他进食。
旁边有个白胡子的秃顶老头,端坐着闭目养神。
“唉!”
却听兀都牙哀叹一声,不耐烦地赶走身周两个女子,面容愁苦。
“大王何事烦恼?”那白胡子老头睁开眼睛,殷勤问道。他面容猥琐,额头上满是皱纹,就好像是个干瘪的木薯一般,咧嘴微笑,更是丑陋。
“想俺兀都牙,十三岁生裂虎豹,十五岁就带两百少壮尽灭暹罗土人大军。后来跟大法师学得神通,能成丈六法身,力大无穷,自以为英雄了得,可以带我们三十六峒蛮人过上好日子,所以才兴兵攻唐,想着以后无拘无束,自立一国,不要再受唐人的欺负……”
兀都牙顿了一顿,意甚萧索。
“谁知道大唐能人异士众多,区区一个十四五岁的娃娃就能差点砍了俺的头颅去。这,这可如何是好?若是兵败,俺一人死不足惜,但若拖累族人,那岂不是千古罪人?”
他摸了摸脖子,似乎是心有余悸。
兀都牙学成神通,夜郎自大,自以为天下无敌,所以才野心炽烈,兴兵犯境,但遭遇冯子康之后,才发现中原修真之人,果然深不可测,自己那点微末功夫,根本算不上什么。
于是神气俱沮,彷徨无计。
“絜末法师,要不然你就砍了俺的头去,送到唐营,就说我们蛮骨峒服了,从此年年进贡,岁岁来朝,兀都牙一人做事一人当,献上头颅,只求他们放过我们的族人罢!”
“大王何出此言!”
那被叫做絜末法师的秃头老者眼皮一翻,目中露出两道凶光。
“今日大王作战之时,我得到消息,听说唐营派了两位仙师,昨天去黑山峒劝降……”
南蛮三十六峒,原本一直以黑山峒为盟主,这一峒也是人数最多,最为富足的一峒,后来兀都牙强势崛起,蛮骨峒才取代了它的地位,但黑山峒在南蛮人中的影响力,也是非同小可。
兀都牙听说有人去劝降,大是惊讶。
“那老木安怎么说?”
“那个老糊涂……”絜末法师唾了一口,语带不屑:“他原本就摇摆不定,据说那两位仙师显出神通,他更是磕头不止,只求赦罪,愿意举族投降!”
“什么?”
兀都牙脸色一垮,面若死灰,半晌才嗫喏道:“既如此,也只得罢了,连黑山峒都降了,我们这几千人再无后援,不日粮绝,还斗个什么东西?法师,就依我刚才所说的法子办吧!”
他把脖子一挺,闭目待死。
没想到墨离与那冷金蝉,居然能这么快收服一峒,看来这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倒是效果不错,冯子康听了暗暗点头。
谁知那絜末法师脸色一变,狠狠道:“大王,且听我说完!”
“原本黑山峒已准备投降,可是小木安居然无意中得知,就在前几日,唐军屠尽了沧江峒的消息!他怒火中烧,找他父亲理论,老木安年纪大了一味糊涂,怯懦不敢反口,被他儿子一刀砍了脑袋。如今黑山峒已以小木安为主,适才刚刚送了血书来,要与唐军血战到底!”
这等子弑父的人伦惨事,在他口中说来,竟似是理所当然一般。兀都牙先是一惊,随后又是一喜。
“若是黑山峒全力支持,那咱们打仗,又多了几分把握……”
但念及另一处关节,他才舒展开的眉头又扭结起来:“只是那个修真的小子不好对付,若不除了他,我们再多三倍大军,也消灭不得唐军,那可如何是好?”
“大王放心,我已听士卒说过,那小子与大王在战场上堪堪相敌,想来中原虽大,这等人物也不过寥寥之数,我已以血祭之法恳求大法师,派大王的师兄达山前来应敌,大法师已经答应,达山尊者三五日内就要到了。”
“啊!”兀都牙大喜,拍地而起,他力气太大,震得洞壁灰尘窸窣落下。
“师兄既来,俺无忧矣!”
“达山师兄的法相化身神通,已经到了二十重巅峰境界,还有托塔天王旗幡异宝护身,能借天王巨力,有他来此,还惧那修真小子作甚!”
兀都牙哈哈狂笑,原先的担忧害怕化为乌有。
他们鼠目寸光,夜郎自大,以为中原无人,冯子康心中冷笑。不过他心中也有几桩疑惑不解,一是兀都牙对这个师兄的信心甚足,看来并非易与之辈,他要小心应付;二来墨离去劝服黑山峒,本已全功,怎么又会出此纰漏?
他隐隐觉得,南蛮之事,牵连甚广,并非是最初所知那么单纯。
这些三十六峒的蛮人性子单纯,显然是被某些势力当做出头鸟在用,只是不知道在背后潜伏的,到底有几股暗流而已。
不过这都与他没有关系,反正他的善功只是要斩了兀都牙而已,如今一来只不过是多费些力气罢了。至于南疆之乱要如何演变,他是丝毫也不在乎的。
唐营之中的冯子康,身子一晃,收回无相天魔化身,缓缓站起身来,微踱几步。
“兀都牙的师兄,法相化身神通到二十重,单算神通,也不过就是引气十层的样子,没有道法护身,我也不惧。那托塔天王旗幡能借天王巨力,我倒要看看这南蛮妖法一派,有些什么本事?”
第三十二章 托塔天王旗(上)
第二日,南蛮军营果然寨门紧闭,高悬免战。
唐军冲杀一阵,蛮人矢石如雨,紧守不出。南蛮境内多山,易守难攻,武稷见急攻不下,也只得鸣金收兵,回来急急向冯子康询问。
“不妨,我昨夜探查,兀都牙只是想等一个外援,待我先去将他的援军灭了,断了他的心思,看他还守什么守!”
冯子康胸有成竹,劝住武稷,让他稳稳围住兀都牙,暂不急于进攻,自己就出了军营,悄悄绕到南蛮军营之后,在山中埋伏下来。
前两日并无动静,到第三日上,却见正南方一道黑色凶光疾驰而来,气势凌厉,冯子康心中念道正主来了,从储物囊中掏出灵巫蛊,轻轻一捏,发动了障眼法儿神通。
那凶光奔的近了,冯子康看得清楚,乃是一个身高一丈四尺,面若锅底的大汉,胯下骑了一匹吊睛白额黑虎,肩后插了一面大旗,绘着托塔天王宝像,迎风招展。
“这想必就是托塔天王旗了!”
冯子康点一点头,从地上捡了块石头,朝着那黑虎行进的方向就掷了过去。
他手上劲道甚大,扔得虽然是普通石子,却也如霹雳声响,石粉四溅,惊得那黑虎浑身虎毛悚起,止住了脚步。
那黑大汉板起面孔,双眼凸出,龅牙挺露,凶霸霸的甚是怕人,怒声道:“什么人挡俺的去路?”
冯子康笑嘻嘻地跳了出来,拱拱手道:“道友且留步!我看你赶得甚急,只恐前方有难,特来提醒一声。”
那黑大汉正是兀都牙的师兄达山,他受了师命来协助兀都牙破唐军,一路紧赶慢赶,这才快到两军交战之处,此时听冯子康说得怪异,原本怒火中烧,却也不免对他多看了几眼。
这一看不打紧,达山额头上冷汗涔涔,吓得魂不附体!
达山久在师父身边,比他师弟有些见识,这十四五岁的少年,脑后瑞象已生,面上有明显的道气,骨骼肌肉与凡人不同,分明已经是筑就道基之象!
他慌的跳下虎背,躬身为礼。
“前辈!原来是前辈驾到,俺失礼了!”
冯子康微微一笑,他使灵巫骨附带的障眼法神通,伪装成筑基期的修为,这招是第一次用,果然收得神效,唬住了这个蛮人。看他一脸惶恐的模样,显然已经信以为真。
“前辈从哪里来?”
“我从蓬莱岛来,云游四处……”
“蓬莱?那是神仙住的地方!”达山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