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人机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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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人机密- 第5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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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子达不觉,继续评论:“不过,你那杆枪耍得不怎么样,动作不对头,像是杀猪……呶,应当是这样的,弓步要扎实,枪托要贴住胯部,突刺要有爆发力……你瞧……”贺子达比划得来劲,抬头一看……盼盼已经跑出好远了。贺子达看着,苦艾地自嘲:“你这个阶级敌人,竟敢拉拢红卫兵小将!”

    大石山。

    鹿儿一勺一勺喂根儿吃饭。几粒米掉在根儿的胸前,鹿儿没在意,转脸去盘子里夹菜。根儿下意识地想去捡那几粒米,她的右手抬起来,有几寸的高度!鹿儿向根儿嘴里送菜时,两个人同时反应过来:那只手!

    他们盯着那只手足有两三秒钟……鹿儿筷子上的菜落在根儿的身上……突然,鹿儿大叫一声“姑姑”,一下扑到根儿的怀里。根儿也惊喜地叫着“鹿娃”,眼里迸出两行热泪。

    鹿儿松开根儿,满屋叫着,跳着:“有希望了!有希望了!”鹿儿抑制不住激动,窜出门,窜出院子,冲着大山高喊着:“我姑的病有希望啦——”

    群山合鸣:“有希望啦——有希望啦——”

    鹿儿又奔回根儿的身边,把饭勺放在根儿的手边:“姑,您拿着。”

    根儿真的拿住了勺,又举起几寸高。

    “姑……”鹿儿扑到根儿的怀里,“呜呜”地埋头大哭。根儿笑着……

    院里,那头梅花鹿也在欢跳着。

    根儿:“鹿娃,你快到镇上去一趟,告诉徐大叔,让他放宽心。”鹿儿抬起头,抹了把泪,痛快地答道:“哎!”

    鹿儿在小镇的街上跑得满头大汗。突然,他一脸的喜色顿失——药铺挂满了孝帏!

    鹿儿迟疑地走到门前。铺子里的正墙上,挂着徐老板的遗像。一个戴孝帽的四十岁的男人看见鹿儿,从吊唁的人中走出来。

    男人:“鹿儿。”

    鹿儿:“徐爷爷他……”

    男人拉着鹿儿朝僻静处走了走:“我对别人讲,爹是昨天得了暴病死的……对你和你姑……我爹,前天晚上,不知什么时候,上了吊……”

    鹿儿惊得“啊”了一声。

    沉默了一会儿,男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存折:“他老为什么走这条路,你姑也许猜得到……这是他老在遗书中交待的,把这个给根儿。”

    鹿儿使劲推着:“不,不……”

    男人:“收下吧,无论如何让他老的这点儿心意如愿了吧……你姑可能从来没告诉你,也可能她自己也忘了,鹿儿,我们徐家和谷家,祖上都是台湾的原住民。”

    鹿儿一惊:“什么?!”

    男人看看左右,说道:“我们都是高雄美浓镇人,几辈子都是谷家采药,徐家卖药。一九三四年,谷家的儿子、儿媳和我的哥哥、嫂子,为抗日复国,参加了众友会,袭击日本人的派出所时,没有成功,死在狱里。在不断的大搜捕中,我们两家人逃到了大陆,几经周折,才在这个多药材的大石山定居下来。”

    鹿儿:“根儿姑她,从来没有说过。”

    “当年她才三岁。现在是更不能说了。”男人接着道:“我爹天生胆小,一搞运动,他就慌张得要死要死的,生怕人家查出来,在资本家的帽子上再添一项台湾特务。”

    鹿儿:“为这个,徐爷爷……”

    男人:“不全是。他这一生太敬佩谷家的人了,到了根儿,他都分不清敬佩、喜欢和责任有什么不同。而且,他真的实在是受不了时时想着谷家唯一的后人,根儿受罪的那个样子……帮还帮不上……”

    鹿儿:“他老人家是好人。”

    男人:“鹿儿,我爹遗嘱上还有一句交待。根儿爷爷、奶奶的遗骨,当年我爹他烧了,装在两个铜瓶里,我爹也要求这样,他说,如果国家统一了,我或者你,能把这三个瓶子送回台湾高雄。”鹿儿郑重地点点头。

    鹿儿痛楚地看着那些孝帏:“真是太惨了,哪怕早两天呢……我姑的病已经有好转了,是姑特意叫我下山来告诉徐爷爷的……”男人愣了一下,捂住眼睛,垂头呜咽。

    存折放在床头。根儿靠着床头默默地流泪。

    鹿儿站在窗前,目光凝滞。

    半晌,根儿说道:“我一直知道他有两个铜瓶,天天要擦,但不知道那里面原来是爷爷、奶奶……没有你徐爷爷,我们两个,是很难活到今天的。”

    鹿儿对着窗外的大山沉甸甸地说道:“你们都是好人。和现在这个谁都不相信谁,谁都提防谁的运动比,你们简直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徐爷爷起码让我懂得,哪怕是畸形的爱,也要比畸形的恨有意义。放心吧徐爷爷,台湾总有回家的一天,我一定要让您和我太爷、太奶回高雄,回美浓镇。”

    大石山万物无音,似在默默倾听。

    鹿儿倒好热水,试试水温,给根儿洗脸。洗完后,鹿儿在根儿的床前坐下,挺郑重地问道:“姑,你告诉我,徐爷爷说你心上有个人,他是谁?”

    根儿不好意思:“这哪该是你问的。”

    鹿儿:“您告诉我,我一定要去找他。”

    根儿:“傻孩子,十来年了,人家就是还在,也早就娶妻生子了。”

    “……那,您为什么一直不另外……”

    根儿开玩笑道:“好——姑现在就想嫁人,你把我背到花轿上去吧。”

    鹿儿很严肃:“徐爷爷让我亲眼看见,爱和生命是可以画等号的。我不但要让您重新站起来,而且要让您更年轻,更美丽!”

    深夜,草药屋的油灯亮着。鹿儿边看药典,边在天平上称着药……

    清晨,石娥拿着镰刀刚走出家门,一下停住脚,欲往回退——贺子达正赶着牛从门前路过。

    贺子达也看见了石娥,直直地站着不动,目不转睛地盯着石娥。

    石娥壮起胆深深地望了贺子达一眼,马上勾下头从贺子达身边走过去。

    盼盼接着出门。贺子达仍在出神地望着石娥的背影。盼盼见此情景,狠狠踢了面前的公鸡一脚,骂道:“滚开!”贺回过神,看见盼盼反身锁门。盼盼绷着脸欲从贺子达身边走过去。贺知道盼盼厌恶自己,还是一把攥住了盼盼的胳膊:“小鬼,那人是你妈妈?”盼盼挣了几下没挣脱,喊道:“放开我,你这个走资派!”贺子达毫不客气地命令:“告诉我!”盼盼看看四周无人,有些胆怯,充硬似的答:“是又怎么样!”

    贺子达笑了:“是就好。告诉我,你爸爸呢?”

    盼盼瞥了贺一眼:“你管不着!”

    贺子达攥紧盼盼的胳膊,盼盼直咧嘴:“你捏疼我了,我要喊救命了啊!”贺子达依旧生硬地问道:“告诉我,你爸爸是谁?他叫什么?干什么的?在哪儿?”

    盼盼吼道:“他就在这儿!他是放牛的!”说着盼盼挣脱出胳膊,跑走了。贺子达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嘟嚷:“放牛的?”

    河里,水牛洗着澡。

    贺子达枕着手臂躺在草坡上,嘴里衔着根狗尾巴草,自言自语:“没出息,十多年前是个烧锅炉的,如今是个放牛的,怪不得孩子不喜欢他……”贺子达狠狠把草啐出去,恨恨地说:“真是好汉无好妻,孬汉娶花枝!”

    黄昏,椰林美如油画。贺子达把牛关进牛拥,走回自己的住处。他愣了一下。平房前又有了持枪的士兵。他嘀咕道:“好日子到头了。”

    贺子达刚要走进自己的房间,隔壁房门走出一个人来——不是别人,又是姜佑生。只不过姜佑生除了灰色海军服如旧,也没有了领章、帽徽!

    姜佑生看着贺子达苦笑一下,走向平房一侧的厕所。贺子达想了想,也跟进厕所。贺、姜两人各蹲在一个隔板里。

    贺子达笑笑,开口:“老天爷还是公平的。”

    姜佑生:“是啊,就许你为彭老总写信,不准我写?”

    “……”贺子达一愣,道,“妈的,那我怎么比你早蹲了一个月?”

    姜佑生:“你是直寄军委,我是托老首长转交,老首长当时没敢送,上星期把他打倒了,一抄家……这不,我也就蹲在这儿了。”

    这时,那个组长在厕所门外大喊:“你们两个,不许在里面串供!”

    厕所里传出贺、姜两个人的大笑。

    贺子达:“老子在这儿哪是串供!”

    姜佑生:“是在出恭哪!”

    夜,姜佑生的小屋。

    组长审问姜佑生:“知道吗?你的罪行有两条:一,与贺子达相同,你们都是彭德怀的忠实爪牙;二,你一九四七年九月九日亲自下令杀害过革命烈士。你要集中在这两个问题上交待事实经过。”

    姜佑生大惑不解:“那个杨仪不是作为叛徒,是要贺子达交待的问题吗?怎么又成了烈士,成了我要交待的问题?!”

    组长振振有词:“这是两个案子,他是他的,你是你的!老实说,现在也不怕你们两个串供,所以把你们关在一起。当然,你们俩谁听见谁对这个问题的交待都不一定同意,那正好,可以互相揭发嘛。何况,你们是有名的冤家。今后,一天劳动,一天交待。”

    姜佑生:“那你们自己搞清没有,杨仪到底是叛徒还是烈士?”

    组长:“这就要你们交待了嘛。”

    姜佑生哭笑不得:“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荒唐透顶!”

    组长理直气壮:“有什么奇怪的?姓吴的作为苏修特务死于监狱,其证词已被推翻,杨仪的叛变问题便依然存在。但姓吴的丈夫作为领导同志最近被解放重新工作,凭其印象,杨仪的烈士结论又似乎不容置疑。明白了吗?表面矛盾,实质一点儿不矛盾,这就是辩证法。你们两个正因为同彭德怀一样,从历史上就一直搞单纯军事观点那一套,而不学习马列主义,所以才如此糊涂,如此愚蠢!”

    姜佑生被一通歪理弄得愣怔片刻,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今天我姜佑生算是开了眼了!”

    隔壁,贺子达听得清清楚楚,也大笑起来:“妈的,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好戏!”

    在两个冤家,两个将军,不知是悲是喜的狂笑声中,那密匝匝的椰林东摇西摆,也如乐不可支。

    中篇

    18

    深夜。草药屋的油灯仍旧亮着。

    鹿儿在天平上称着不同的药……他把所有小碗里的药,倒在砂锅里……药汁倒进药碗后,又倒在碟子里一点儿,让那头梅花鹿舔着……

    他观察了一下鹿,没事,自己端起碗,犹豫了一下,一口喝尽……但不一会儿,鹿儿的脸色苍白,腹部剧疼,他捂着骤然倒地……

    梅花鹿在鹿儿身边绕着,踏着蹄子,引颈“呦呦”地叫……

    早晨,杜主任骑着自行车,来到石娥门外,叫道:“盼盼——”

    盼盼梳着头走出门。杜主任:“信。”盼盼从杜主任的手上看了一眼信封,说道:“你自己给她。”杜主任看着盼盼那张冷冰冰的脸,有些奇怪。石娥走出来,接过信:“谢谢你。”

    “不用。”杜主任挺深地看了石娥一眼,骑车走了。

    贺子达、姜佑生出屋,简单活动活动腰腿,开始打他们的拳。拳法一样,但各打各的。

    灶前,盼盼烤完馒头片,取出后欲出门。石娥看完信,问:“你看吗?舅舅的。”盼盼走回,拿过信。

    石娥说道:“他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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