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干什么……这是干什么……枣儿……”大碾子在马路上左右看着,欲哄枣儿,又不好意思,急得手足无措。
枣儿突然一晕,险些跌倒。大碾子慌忙抱住她:“枣儿,枣儿……”大碾子背起枣儿便往回跑。
周日,鹿儿与薇拉在厨房烹饪。
盼盼在院外提着一网兜玩具走来走去,犹豫着进还是不进。她鼓了半天劲儿,才走进院子,走进楼门。当她推开客厅的门时,一下愣住了。
贺紫达正趴在地上,背上骑着鹿儿的男孩。贺紫达边学马叫,边认真地爬。那男孩看见盼盼,“哇哇”叫着。
“知道了,知道了,快一点儿……”贺紫达低头快爬。当他爬到一个网兜前,猛地停住,抬起头时,盼盼已不见了。
“盼盼!”贺紫达一抬身,男孩一头仰下去,摔得大哭。贺紫达又忙抱孙子。鹿儿、薇拉跑过来。鹿儿看见网兜:“盼盼来了?”薇拉接过孩子。
贺紫达:“又走了。”
鹿儿:“我去追。”
贺紫达:“算了。这一下,最少又让她讨厌我半年。”
姜家一家围桌就餐。姜佑生、楚风屏、小碾子、乔乔、丁丁、金达莱,一共六口。楚风屏不断给小碾子夹菜。姜佑生慈爱地端详儿子。金达莱撒娇道:“妈,你偏心眼儿。过去尽给最小的夹菜,现在尽给最大的夹。”楚风屏忙给金达莱夹了一筷子:“好,给你。”
丁丁:“重男轻女。”楚风屏也忙送一筷子:“批判得对。”
乔乔:“喜新厌旧。”“帽子越来越大。”楚风屏紧忙再夹,但见乔乔的眼睛直瞅门外。楚回头一看,原来是大碾子站在门口。
楚风屏:“哟,大碾子,快快,坐下。”
姜佑生也高兴地喊饮事员:“小韩,再拿一副碗筷!”
大碾子忙制止:“伯伯、阿姨,我不是来吃饭的,请小碾子和乔乔出来一下行吗?”小碾子与乔乔互望了一眼,随着大碾子离开餐厅。
来到院内,大碾子说道:“枣儿……她……”
小碾子与乔乔不约而同地问:“她怎么啦?”
大碾子:“她有些情况,昨天晚上晕倒一次。现在虽然好了,但一直哭个不停。”
乔芥:“为什么?你们吵架了?”
大碾子:“她,她有孩子了。”
“什么?!”小碾子一下揪住大碾子的领子,“不是说她的病不能有孩子吗?你怎么让她……”
“不要揪我的军装!”大碾子厉声说了一句,又马上缓和下来,“她心里一直有两块石头,我想请你们帮忙……化解。”
乔乔:“田解放,恭真你呀,要做爸爸了。”
大碾子:“乔乔,你恨我,但我知道你心地善良,算我求你,救救枣儿吧。”舒乔的脸痛苦地痉挛了一下,冷言道:“谁救过我?对不起,我已经约好了,马上要去补习英语。”说完,乔乔进楼了。大碾子看着小碾子。半晌,小碾子道:“住哪?”
“临时家属院,七号房。”
小碾子径后往院外走去。
家属房,枣儿靠在床上,独自啜泣。
有人敲门,枣儿忙擦泪:“谁呀?”
小碾子推门进来。枣儿惊得手绢落地。小碾子装做满不在乎的样子,乐呵呵、大咧咧地把屋子看了一遍:“挺不错的嘛,家到底是家呀。”他坐在椅子上,看着枣儿,故作惊讶,“哟,黑枣儿快变成白枣儿了。”小碾子笑着。
笑毕,屋里出现冷场。小碾子使劲找出一句话:“枣儿,我爹我娘好吗?我还是当兵后第四年探过一次亲。”枣儿点点头。
小碾子:“爹的病?”
枣儿:“田大叔用了你的药方,好多了,地里的轻活都能干一些了。”
小碾子:“哪是我的药方,是我有个战友,他和他姑姑懂中医,神得很。”
话又说尽了似的,屋里又冷下来。好一会儿,枣儿怯声道:“小碾子哥,我对不住你,但求求你,千万别恨大碾子。我这条命,是他差不多用了半身的血换来的。”
“所以你就嫁给了他!”小碾子终于憋不住,吼了起来,“要不是我当兵的地方远,三个月才能见一次报纸、家信,我也会赶回去,把全身的血给你!怎么也不会叫那个狗杂种钻了空子!”
门外,大碾子坐在台阶上,默默地吸烟。屋里小碾子还在喊叫:“我不但恨你,更恨他!他是个贼!”大碾子狠狠把半截烟掐断在手上。
沉默了一会儿,小碾子缓和下来:“不过,好男人他算不上,好军人还算一个,他妈的,那天在海上把我折腾得够呛。他将来肯定比我有出息。枣儿,过去的事就算过去了,好好跟他过。这样吧,你再亲我一下,一切就算完了。”
小碾子故意冲窗外说最后一句话。台阶上,大碾子一下站起来……屋里传来小碾子的大笑声,大碾子知道是开玩笑,也笑了笑,骂道:“狗东西!”
“你!进来吧!”小碾子在屋里喊。大碾子犹豫了一下,走进门去。他看看枣儿,枣儿还在为小碾子刚才那句话抿嘴笑着。
小碾子:“枣儿,以后再来看你。”枣儿点点头。
小碾子走出门。大碾子跟着:“谢谢你,小碾子。”小碾子低声恶气地:“呸,抢了人家的媳妇,还要说谢吗?拿来!”小碾子向大碾子伸出一只手。
“什么?”
小碾子:“枣儿的病历。我找贺子答和他姑去!”
贺家小楼。
贺的房间里,贺紫达光着脊梁,穿着衬裤,趴在床上。鹿儿在给贺紫达按摩。另一间房,根儿和薇拉配合着,拆毛衣,缠毛线。薇拉的儿子坐在地上,在一个纸箱里翻玩具。
贺紫达露出极舒服的神态,一个劲嘟嚷:“够劲儿,够劲儿,妈的,真够意思……”
鹿儿:“爸爸,除了这些伤疤,你的身体很不错,没摸出什么疾病。”
“嗯。”
鹿儿捶捶打打的,贺紫达想起什么,笑了。
“笑什么?”
贺紫达:“过去,我尽叫大碾子趴着,动不动就抽他两皮带。现在是老子趴着,任凭儿子又捶又打。”
鹿儿笑笑。
一警卫员进门,费力地提着两大捆足有五六十本的书:“贺参谋,这是,新华书店,送来的。”
鹿儿:“谢谢你,先放地上吧。”警卫员将书放在床边,转身走了。
贺紫达:“书店还管送书?”
鹿儿:“我是他们的老主顾,有这个优惠。”
贺紫达侧脸细看书脊。他一眼看到:最厚的一本是《世界海军史》。贺紫达脸上立刻呈现不快:“怎么,你也想改行当海军?”
鹿儿:“这里面恐怕不只有海军方面的,估计还会有空军的、导弹兵的、陆航的、特种部队的。我跟书店讲过,凡是军事范畴和有关台湾的新版图书,统统要。”
贺紫达释然,点点头。
鹿儿:“爸爸,我们传统的陆军军制是不是得变一变。”
贺紫达:“变军制?”
“现在的作战样式,已是多维空间同时展开的立体化战争了,步兵不但要与炮兵、工兵、坦克兵协同,还要与航空兵、导弹兵协同,这么复杂的协同,只有合同军的建制才可能适应。”
贺紫达想想:“那倒是,否则,指挥起来太乱、太慢,还容易出岔子。”
“陆军在整个军队的比例也应逐步减少。”
贺紫达不语。
“以苏军为例,二九年,陆军占百分之八十七点七,三八年下降到百分之七十五点二,从六十年代开始,降得更快,到目前只有百分之六十几。”
贺紫达不语。
鹿儿:“我写了一本这方面的书,您有时间给看看。”
贺紫达回头看了儿子一眼。过了一会儿,他看着那两大捆书,感叹:“那一年我在地下室看见你,你是个学生,埋在书堆里,耳朵眼儿还塞着棉花球。现在你是个当兵的,还是埋在书堆里,而且还要自己写书,真不知道你在战场上的真本事怎么样?千万别是块只会纸上谈兵的料。”
鹿儿笑笑:“那只好等待证明的机会了。”又捶了几下,鹿儿说道,“爸爸,这样按摩一下,感觉好吗?”
贺紫达:“没说的,比一瓶茅台下肚还强。”
“那,我给您按摩一次,您付我一瓶茅台的钱。”
贺紫达坐起,边穿衣,边看着鹿儿:“儿子,缺钱花了?”鹿儿朝那些书努努嘴:“我的薪金,全用在这上面了。”
“干吗不早说,抽屉里面有几张存折,拿走,全拿走!”
“不,我按劳取酬。”
“屁话!”
这时,根儿抱着鹿儿的儿子走进来。小家伙手里攥着大石山捡的那只竹笛。贺紫达欲起身。
“别动。鹿娃,抱着。”根儿挽挽袖子,欲给贺紫达按摩。贺紫达忙推辞:“那怎么行,那怎么行……”
鹿儿:“就让根儿姑给您检查一下。”
根儿按着。贺紫达仍嘟嚷着:“不合适,不合适……”
根儿问:“首长,您的家里怎么会有这样的笛子?”贺紫达看看孙子手里的竹笛:“噢,这还是从你的老家大石山捡来的,看着奇怪,就留下了。不知是个……这,不会是你的吧?”贺紫达突然想起什么,扭脸看着根儿。
鹿儿一怔:“你去过大石山?”
贺紫达:“四九年春,在那儿打过一仗,我找过……找过你妈妈最后住的那家药农。”
鹿儿吃惊地望着根儿。贺紫达也望着根儿:“这东西,真是……”
根儿沉静地说道:“这东西是我爷爷的。叫鼻笛,是用鼻子吹的。”
贺紫达与鹿儿对望了一眼。
根儿:“这种乐器据说现在只在台湾高山族里有。”
贺紫达:“高山族?”
鹿儿答道:“噢,出身现在可能不算问题了,根儿姑的一家是台胞。”
贺紫达更加吃惊。
根儿极平静地:“首长,没想到您那么多伤,身体还那么好。”
宿舍,小碾子抱头躺在床上。楼上传来一阵黑管声,音调孤寂。小碾子起身,找到一支唢呐,也凄凉地吹了几下。唢呐一响,黑管停了下来。一会儿,窗外出现一捆由上面吊下来的书。
小碾子走到窗前,好生奇怪。楼上传来盼盼的声音:“烤鸭师傅,接着呀!”小碾子取过书,最上面的一本是初中代数。小碾子冲楼上喊:“这我也看不懂。”楼上,盼盼:“看不懂,就不耻上问,上来问!”
楼下,小碾子:“来不及了,再有两次不及格,就该退学了。真是的,步兵连长要懂那么多数理化干什么?!”
楼上:“你可真丢人!知道吗?你那个‘一对红’的父亲和你的亲爸爸可是斗了一辈子的冤家,老天爷又把你们俩凑到了一块儿,难道你甘心人家今后当军长,当司令,而你一辈子当连长?!”
楼下:“有什么办法,反正咱是什么都争不过人家。”
楼上,盼盼怒其不争,喝问:“你上来不上来?!”
楼下,小碾子:“算了吧。”
“好啊你!”盼盼开始满屋乱找。
不一会儿,楼上的窗口吊下来一柄长把扫帚。小碾子笑了:“我这就上来!”
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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