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什么,钓鱼才是我的拿手好戏。”姜佑生边瞄棋子,边说,“上个月老刘走了,我当了‘钓协’主席。部队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乙种师,兵比人家少,枪比人家老,老婆都朝人家跑。”
盼盼听见,边玩边笑。
小碾子:“最近下面有一条小道消息,说这次换届,有可能把我和贺子答平调互换一下。”
盼盼惊喜:“是吗?”
姜佑生继续瞄着棋:“这样的话,不又成了你朝着老婆跑了吗?”
小碾子:“不论真假,我无所谓。一个部队带熟了,舍不得。爸,您出杆也太慢了。”
姜佑生仍左瞄右瞄,边瞄边说:“这就对了,什么甲种、乙种,关键是比兵的质量。”
小碾子:“质量?别提了,这两个师的兵就是比这个有自觉性,不论演习场上,还是大马路上,碰上什么比什么,就怕质量低人一头。两个师的军务科长去处理当兵的打架问题,结果他们自己也能打起来。”
姜佑生笑笑,将一枚棋子打入洞,然后道:“兵不斗勇好胜,那叫什么兵,那叫太监!不过,过去是陆军与海军打,现在是你们自己‘闹内讧’。”
盼盼插话:“实质一点儿也没变,还是姓姜的和姓贺的打。”
姜佑生与小碾子互相看看,姜佑生干咳了两声。
又打了几颗子,姜佑生看看手表,叫道:“喂!”他敲了敲表壳。小碾子扔下杆子:“盼盼。”
盼盼亲亲女儿:“好,下一站。”
贺家的客厅里,贺紫达在练书法,一个巨大的行草“虎”字,写得很像那么一回事。那个小偷立在一旁垂头砚墨,盼盼和小碾子也在边上看着。
收住笔锋,贺紫达欣赏了一番,对盼盼说:“拿去,挂在你的营部里,保你多几分威风。”
盼盼:“是不错,再练两年,您就能入书法家协会了。”
贺紫达:“笑话,我现在就是本市‘书协’的理事。”
盼盼与小碾子笑起来。盼盼还趴在小碾子的肩上小声说:“‘书协’和‘钓协’恐怕打不到一块儿。”
“照打!”贺紫达仍然听到了,“上次在文化馆开会,他们‘钓协’居然向我们‘书协’挑衅,说好好的竹子应当做鱼竿,而不应该弄得一截一截的,造什么笔管。你们说可气不可气!”
盼盼与小碾子大笑。
盼盼:“结果肯定是您撅了人家的鱼竿,人家撅了您的笔。”
小碾子:“而且肯定是‘书协’占了便宜,长的好撅,短的不好撅。”
贺紫达:“那倒没有,幸亏都空着手。开会嘛。”
盼盼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贺紫达没觉得有什么好笑,他冲小偷说道:“你歇会儿吧,到老号长那儿去。”小偷有些猥琐地走出去。
盼盼还在笑,她看着小偷的背影,问:“那是,你的书童?”
贺紫达:“差不多吧。”
盼盼摇摇头:“都说,‘老家伙一离休,怪毛病一大兜’,真是搞不懂你们,写写字,弄瓶墨汁就行了,还要个专门砚墨的。”
贺紫达:“你不懂,墨汁瓶子里倒出来的是一种色,砚出来的,墨分五色。”
“还不都是黑色。”
“外行,外行。”
贺紫达边继续写字,边问:“你那个营,是专门在战场上捣乱的?”
盼盼:“施放电子干扰,也算一种捣乱吧。”
贺紫达:“怪不得让你当营长。”
“什么意思?”
贺紫达:“女人上战场本来就添乱,何况还带着一个营。”
盼盼捶打贺紫达:“爸爸,你坏你坏你坏……”
电话骤响。小碾子接:“贺紫达家。”
电话里等了一下,传来声音:“我也是贺子答。”
小碾子:“是你。”
电话:“听说小道消息了?”
小碾子:“听说了,可听不可信。再说我也没兴趣。”
电话:“我倒觉得什么部队都滚一滚才好。”
小碾子:“你真的愿意尝尝乙种的滋味?”
电话:“那有什么,又不少拿一分钱。”
小碾子:“你现在当然是硬汉拉硬屎。”
电话里笑了一阵:“碾子,有件事对不起了,盼盼在边上吗?”
小碾子马上把电话递给盼盼:“找你的。”
“谁?”
“你的师长。”
鹿儿在办公室打电话:“盼盼吗?我和碾子没说完,他怎么就给你了。是这样的,你得马上归队。”
盼盼一愣:“马上?”
鹿儿:“马上。”
盼盼迟疑:“……公事?私事?我……刚刚见到女儿……”
鹿儿:“我现在是在办公室打这个电话。”
盼盼想想,不再犹豫:“是。”
盼盼放下电话,戴上军帽,看看小碾子,又看看贺紫达。那两人也看着她。但谁也没问什么,谁也没解释什么。盼盼大步离去。
贺紫达望着门口,看了好一会儿,说道:“小碾子,看来我那个儿子有点儿不通情达理。”
小碾子未语。
贺紫达:“你们刚才是不是在说甲、乙两种师的师长互换的事?”
“是。小道消息。”
贺紫达边写字边说:“也不全是小道消息。如果意见征求到你头上,你最好同意。带兵嘛,越兵强马壮越好。”
小碾子不相信:“像八大军区司令调动?不可能的事。”
贺紫达:“这件事是鹿儿自己提出来的。问过我的看法,也和你们军长、政委谈过。”
小碾子大吃一惊:“鹿儿提出来的?为什么?”
“他说,新装备有限,应让更多的军官熟悉,还有一些理由……”
小碾子等着下文。
“但我估计他另外有什么原因,现在不愿明说。我这个儿子,当兵的路数和我们两个不一样。噢,那边那个架子上,都是他给我的书,你也拿几本走。”
小碾子远远看着书架。紫达走过去,抽出几本递给小碾子。小碾子看着其中一本的封面,念出声:“天战。”他迷惑地看贺紫达。贺紫达看着小碾子,重复:“天战。”
谢石榴的屋内,小偷坐在谢石榴的对面,聆听教训。
谢石榴:“你哥哥是哪个部队的?”
小偷低着脑袋:“三十五军侦察大队的。”
“侦察兵?”
“是。”
谢石榴:“知道吗?新兵一入伍,都是先由侦察部队第一个桃,几年摔打下来,那可一个一个都是兵尖子。”
小偷没吭声。
“他是什么伤?”
“雷伤。”
谢石榴:“炸断腿了?”
小偷又没吭声。
谢石榴:“一条,两条?”
小偷:“两条。”
谢石榴顿生同情。他站起身,给小偷倒了一杯水:“喝吧。”
贺紫达走进来。他看看小偷,问谢石榴:“问清楚了?”
谢石榴:“清楚了。”
贺紫达问小偷:“你跑出来,你哥哥谁照顾?”
小偷:“我妹妹。”
贺紫达教训道:“看起来,你年纪不大,但也不小了,可做人的本事没有,做人的道理也不懂。我放了你不到十分钟,你又干出卖当兵的脸,而且是出卖给外国人的勾当!我真想扇你两耳刮子。这样吧,你别走了,在这住几天,听老号长给你上上课,也帮我们买买菜,做做饭。走的时候,带些钱给你哥哥。老号长……”贺紫达向谢石榴伸手。谢知其意,从腰上摘下一大串钥匙。贺紫达接过去,丢在小偷面前。小偷一惊,他愣愣地看着贺紫达。
贺紫达:“钱在……钱在哪?”
谢石榴:“抽屉里。楼上、楼下,哪个抽屉都有点儿,搞球不清。”
贺紫达:“买什么,吃什么,你看着办。你要敢跑,再让我抓住,我要扒掉你这条裤子,叫你光着屁股上街!听清了吗?”
小偷低声应:“听清了。”
贺紫达:“大声说话。”
小偷倏地站起身:“听清了,首长!”小偷的立正姿势居然极其标准。
贺紫达、谢石榴惊奇地对视了一下。
办公室。鹿儿独自看着一部专门介绍电子对抗的军教资料录像。
门外,“报告!”
鹿儿:“请进。”
盼盼进来,敬礼。鹿儿看看手表:“坐出租车回来的?好,我报销。”
“用不着。”盼盼瞟了录像一眼,说道,“这个带子已老掉牙了。”
“所以才叫你回来。”鹿儿用遥控关掉录像,“明天全师连以上军官听你讲现代战争中的电子对抗。我做十分钟动员。你马上把这两年学的最新教材抱来,我要翻翻。师长总不能说外行话。”
盼盼:“昨天为什么不正式布置?”
“今天早上临起床冒出来的想法。值班室已向集团军汇报,并已通知部队了。”
盼盼“哼”了一声:“好一个临起床冒出来的。”
鹿儿给盼盼倒了一杯水:“坐呀。”
盼盼看看杯子:“连茶叶都舍不得放?”
鹿儿:“麻烦。噢,这个师,很少有人上班喝茶。”
“你规定的?”
“不是。”
“上行下效?”
鹿儿:“茶那个东西,很容易让人养成干什么都‘泡’的作风。”
盼盼瞥了鹿儿一眼,喝了口水,问道:“听说,你想和小碾子换一换?”
鹿儿点了一下头。
“为什么?”
鹿儿:“解决你和小碾子的长期两地分居。”
盼盼盯着鹿儿。
鹿儿:“开个玩笑。盼盼,我问你,以我们现有的装备,可能不可能对台湾形成一个全而封闭、压制的‘电子罩’?”
盼盼:“电子罩?”
鹿儿:“哦,我胡乱起的一个名字。”
盼盼:“……我想想,再向你报告。”
鹿儿:“是讨论。”
盼盼敬礼,出门。
夜,小碾子抱着脑袋,躺在床上,双眼直愣愣的。他热得有些烦躁,抓起电话:“通知小车班,我要去团里转转。”小碾子穿好军装,走出门去。
小碾子的车,在营区慢速行驶着……他查看着漆黑的营院。
营院一侧有几排猪圈。一间小屋亮着灯,一个老兵进进出出地忙碌着。看到此景,小碾子冲司机道:“停车。”他下车朝小屋走过去。
屋里的草堆上卧着一头母猪,老兵蹲在一边抽着一杆小小的旱烟。他听见有人清嗓子,扭脸一看,马上站起来:“师长……”小碾子摆摆手,看了看小屋,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小碾子仔细地观察了一下母猪,道:“头一窝?”
老兵惊讶地点头:“是的。”
小碾子:“估计这窝得有十一二头,是得小心点儿才好。你坐。”
老兵坐下:“师长,这您也懂?”
小碾子:“农家子弟,怎么会不懂。”
老兵:“不是听说,您的爸爸是海军的……”
小碾子摆摆手:“中国兵,往上数两代、三代,都是农民。”
小碾子拿过老兵的旱烟袋,把玩一阵:“自己做的?不错,不错。”他还回去,问,“老兵了?”
“五年整,跨六年。今年无论如何得退伍了。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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