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雪咬牙道:“我……我死也不从你。”
绯衣少年道:“我有何不好?你竟愿死也不肯从我……哦,我知道了,你可是嫌我生得太丑?”
如雪骂道:“不错,像你这样的丑鬼,只有母猪才会喜欢你。”
绯衣少年大笑道:“果然是嫌我生得丑了,好……”
突然转过身子,过了半晌,又自回身笑道:“你再瞧瞧。”
如雪本想不瞧,却又忍不住那好奇之心,抬眼一望,这一惊又是非同小可,方才那奇丑无比的少年,此刻竟已变作个貌比潘安的美男子。
灯光下,只见他唇红齿白,修眉朗目,面色白里透红,有如良质美玉,便是那武林中有名的美男子比起他来,也要自愧不如,如雪目瞪口呆,道:“你……你……”
绯衣少年笑道:“我此刻模样如何?你可愿……”
如雪大骂道:“妖怪!人妖!你再也休想。”
绯衣少年笑道:“你还是不愿意?……哦,我知道了,你敢情是嫌我这模样生得不够男子气概,好……”
他说话间又自转了个身,再看他时,但见他面如青铜,剑眉虎目,眉字间英气逼人,果然又由个稍嫌脂粉气重的少年,变作了一个雄纠纠,气昂昂的男儿铁汉,就连说话的话声也跟着变了,只听他抱拳道:“如何?”
如雪倒抽一口凉气,道:“你……你……休想。”
绯衣少年皱眉道:“还是不肯么……哦,只怕姑娘喜欢的是成熟男子,你嫌我生得太年轻了,好,你再瞧瞧。”
这次他翻转身来,不但颌下多了几缕微须,眉字神情间也变得成熟已极,果然像个通达世情,对任何女子都能体贴入微的中年男子,这种中年男子的魅力,有时确远比少年男子更能吸引少女。
但如雪惊讶之余,还是破口大骂。
绯衣少年于是又变成个浓眉大眼,虬髯如铁的莽壮汉子,大声道:“你这女子,再不从俺,俺吃了你。”
这时他不但容貌有如莽汉,就连神情语声,也学得惟妙惟肖,如雪再也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奇妙的易容之术,比起千面仙子韩千影更是高明何止百倍?
如雪眼睛都不禁瞧的直了。
第七十五章 情欲魔力
绯衣少年易容之术,确实高明,如雪不禁瞧的呆了,只见他笑道:“无论你喜欢的是何种男子,是老是少、我都可做那般模样,你若嫁了我,便有如嫁厂数十个丈夫一般,这是何等的福气?别的女子连求都求下到,你难道还是不愿意么?”
如雪道:“你……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却再也休想。”
绯衣少年苦笑道:“不肯,这是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哦,我知道了,敢情你是个聪明的女子,只重才学,不重容貌,那我也不妨告诉你,在下虽不才,但文的诗词歌赋样样皆能,武的十八般武艺件件精通,文武两途之外,天文地理,医卜星相,丝竹弹唱,琴棋朽厕,飞鹰走狗,蹴鞠射覆,亦是无一不精,无一不妙,你若嫁我这样的大夫,包你一生一世永远不会寂寞,你若不信,且瞧着看。”
只见他说话之间,已连变九种身法,竞全是都是少林、武当等各大门派之不传之秘,然后反身一掌,拍在石壁上,那坚如精钢的石壁,立时多了一个掌印,五指宛然,有如石刻,如雪武功虽不精,但所见却广,一眼便瞧出这掌法赫然竟是密宗大手印的功夫,这少年年纪轻轻,竟然身兼各家之长,而且又俱是江湖中的不传之秘,岂非骇人听闻,匪夷所思之事。
如雪再也忍不住脱口问道:“你……你这些武功是哪里学来的?”
绯衣少年微微笑道:“武功又有何难?小生闲时还曾集了些古人绝句,以赋武功招式,但求姑娘指正。”
只见他长袖突然翻起,如流云,如泻水,招式自然巧妙,浑如天成,口中却朗声吟道:“自传芳酒翻红袖,似有微词动绛唇……”
这两句上一句乃是杨巨源所作,下一句却是唐彦谦绝句,他妙手施来,不但对联浑成,而且用以形容方才那一招亦是绝妙之句。
如雪不禁暗赞一声,只听绯衣少年〃绛唇〃两字出口,衣衫突然鼓动而起,宛如有千百条青蛇,在衣衫中窜动,显然体内真气满蓄,纵不动手,也可伤敌,绯衣少年口中又自朗吟道:“雾气暗通青桂苑,日华摇动黄金袍。”
这两句一属李商隐,一属许浑,上下连缀,又是佳对。
绯衣少年左手下垂,五指连续点出,身形突转,右手已自颊边翻起,身形流动自如,口中吟道:“垂手乱翻雕玉佩,背人多整绿上鬟……”
有手一斜,双臂曲收,招式一变,攻中带守,绯衣少年口中吟道:“纤腰怕束金蝉断,寒鬓斜簪玉燕光……”
念到这里,他身形已回旋三次,手掌突又斜挥而起,道:“黄鹏久住浑相识,青鸟西飞意未回。”
如雪脱口道:“好一着青鸟西飞意未回。”
绯衣少年微微一笑,左掌突然化做一片掌形,护住了全身七十二处大穴口中念道:“帘前春色应须惜,楼上花枝笑独眠。”
右掌掌影中一点而出,石壁一盏铜灯应手而灭。
他身形亦已凝立不动,含笑道:“如何?”
方才他所吟八句绝句,一属李商隐,一属杨巨源,一属薛迁,一属李贺。
这八句不但对偶工稳,而且俱是名家所作,若非烂读诗书,义怎能集得如此精妙?那几式武功更是流动自如,攻守兼备,江湖中寻常武师,休想躲得过他一招去,瞧到此处,如雪也不禁叹道:“果然是文武双全。”
绯衣少年大笑道:“多承姑娘夸奖,小生却也不敢妄自菲薄,普天之下,要寻小生这样的人物,只怕还寻不出第二个。”
如雪眼波一转,突然冷笑道:“错了。”
绯衣少年道:“错了?莫非姑娘还识得个才貌与小生相若之人不成?”
如雪摇了摇头,道:“又错了,不是相若,我认得的那人,无论文才武功,言语神情,样样都胜过你百倍干倍,像你这样的人,去替他提鞋都有些不配。”
绯衣少年目光一凛,突又大笑道:“姑娘莫非是故意来气我的?”
如雪冷冷道:“你若不信,也就罢了,反正他此刻也不在这里……哼哼,他若在这里谁能困的住我。”
绯衣少年怔了半晌,目中突然射出炽热的光芒,脱口道:“我知道了,他……他就是紫宸……”
如雪故意道:“不错……紫宸大哥,你此刻在哪里?你可知道,我是多么的想你。”
想起紫宸的名字,她目光立时变得异样温柔。
那绯衣少年目中似要喷出火来,他面上肌肉僵冷如死,目中的光芒是炽热如火,两相衬托之下,便形成一种极为奇异的魅力。
如雪芳心也不觉动了一动,忍不住脱口道:“但除了紫宸大哥外,你也可算是千中选一的人物,世上若是没有紫宸大哥,我说不定也会喜欢你。”
绯衣少年恨恨道:“但世上有了紫宸,你便永远不会喜欢我了,是么?”
如雪道:“这话不用我回答,你也该知道。”
绯衣少年道:“若是紫宸死了,又当如何?”
如雪面容微微一变,但瞬即嫣然笑道:“像紫宸那样的人,绝对不会比你死得早,你只管放心好了。”
绯衣少年恨声道:“紫宸……紫宸……”
突然顿足道:“好,我倒要瞧瞧他究竟是怎样的人物,我偏要叫他死在我前面。”
如雪眨了眨眼睛,道:“你若有种将我放了,我就带你去见他,你两人究竟是谁高谁低,一见了他面,你自己也该分得出。”
绯衣少年突然狂笑道:“好个激将法,但我却偏偏中了你的计了……好,我就放了你,要你去带他来见我。”
如雪心头大喜,但口中犹自冷冷道:“你敢么,你不怕紫宸大哥宰了你。”
绯衣少年道:“我只怕你的紫宸大哥不敢前来见我。”
如雪冷笑道:“此地纵有刀山油锅,他也是要来的,只怕你…”
绯衣少年却已不需她再加激将,她话犹未了,绯衣少年伸手拍开了她的双臂双膝四处穴道。
如雪又惊又喜,一跃而起,但四脚麻木过久,此刻穴道虽已解开,但血液却仍不能畅通,身子方自站起,又将倒了下去。
绯衣少年及时扶住了她,冷冷道:“你可走的动么?”
如雪道:“我走不动也会爬出去,用不着你伸手来扶。”
绯衣少年冷笑一声,也不答话,双手却已在她的膝盖关节处,轻轻捏扭起来,如雪眼睛一瞪,要推开他,哪知这少年一双手掌之上,竟似有着种奇异的魔力,如雪只觉他手掌所及处,又是酸,又是软,又是痒,又是麻,但那一股酸软麻痒的滋味直钻入她骨子里,却又是说不出的舒服,这滋味竟是她生平未有,竟使她无力推开他,又有些不愿推开他。
她心里虽不愿意,但身子却不由自主向他靠了过去,灯光映照下,她苍白的面容,竟也变作嫣红颜色。
如雪颤声道:“住……住手……放开我……我……”
第七十六章 牢笼春色
绯衣少年嘴唇附在她耳畔,轻轻道:“你真的要我放开你么?”
如雪全身都颤抖起来,目中突然涌出了泪光,道:“我……我不知道,求求你……你……”
突然问,门外传来一声娇笑,一人轻叱道:“好呀,我早就知道你溜到这里来了,你两人这是在做什么?”
笑声中带些酸溜溜的味,正是那白衣少女。
如雪身子也随着这喘息颤抖起来,要想夺门而出,却连脚都抬不起来,只听那绯衣少年在身后道:“我放过了你,你还不快走。”
如雪咬一咬樱唇,转身踉跄奔出。
突然那绯衣少年又自喝道:“拾起那件衣服,披在身上等出门之后,逢左即转,莫要停留,莫要回头,到时自有人来接你……莫等我改变了主意。”
如雪嘴唇都已咬出血来,心里也不知是何滋味,重又拾起了那件白袍,再也不敢去瞧绯衣少年与白衣少女一眼。
她踉跄奔出门,颤抖着穿起白袍,她转了两个弯,心房犹在不住跳动,这时她才发觉自己原想瞧瞧地道中的光景,无论如何,她也不敢转回头去瞧了,她只觉得那绯衣少年是个恶魔,比恶魔还要可怕,比恶魔还要可恨,她一生中从未如此怕过,也从未如此恨过。
两旁石壁深处,似乎隐隐有铁链曳地之声传来。
但如雪也不敢停留查看,她逢左即转,又转了两个弯,心中方惊异于这地下密室规模之大,抬头望处,已瞧见两个劲装大汉,在前面挡了她的道路,如雪一颗心又提起来,但这时她既已无法后退也只有硬着头皮前进,前面的人虽可怕,但总比那绯衣少年好的多。
哪知那两条大汉见了她,面上竟毫无异色,一人似乎在说:“这位姑娘倒面生的很。”
另一人便道:“想必是夫人新收容的。”
如雪听了,一颗心立时放下,她才知道那绯衣少年要她穿起白袍的用意,当下壮着胆子,大步走了过去。
那两条大汉果然非但不加阻拦,反而躬身赔笑道:“姑娘有事要出去么?”
如雪哪敢多说话,鼻孔里“哼”了一声,便匆匆走过去,只听两个大汉犹在后面窃窃低语:“这位姑娘好大的架子。”
两旁石壁似有门户,但俱都是紧紧关闭着的,方千里等那些失踪了的人,此刻可能就在这些紧闭着的门房里,而那小楼上的绝代丽人,想必就是这一切阴谋的主谋人,她纵非蝴蝶夫人,也必定与蝴蝶夫人有着极深的关系,这些都是紫宸一心想查探出的秘密,如今如雪已全都知道了。
如雪想到这里,想到她终于已为紫宸尽了力,只觉自己所受的苦难折磨,都已不算什么了。
她脚步顿时轻快起来,暗暗忖道